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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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宅内院长大的孩子,便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吉祥始终在怀疑谢姝宁。

  可燕淮听了他的话,却并没有立即便应和,只是再一次望向了那张一片空白的纸,将它高高举起,对着檐下的灯,仔细看了几眼。旋即,他抛下一句“进来”,便自己拔脚率先回了屋子。

  房门被重新关闭。

  吉祥一头雾水,不知燕淮要做什么。

  燕淮则直接朝着桌上点燃的那盏油灯而去,走到近处,亦不停顿,将抓在手中的纸张展开放在距离火焰一寸高的地方。

  火舌灼灼,却触不到纸,然而炙热的温度仍旧一点点往上攀爬。

  那张原本连半个字也无的白纸上,缓缓出现了一行字……两行字……

  不多时,上头便被填满了。

  只见上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写满了狭小的一张纸,字迹工整清秀,署名冬至。

  燕淮记得,这个叫冬至的人是谢姝宁身边的小厮,昔日更是跟着她一路从漠北回来,应是个十分得用的人。

  他就着灯火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去,眼中渐渐被诧异之色给填满了。

  吉祥亦发现纸张出现了字,又见他盯着上头的字观看,却久久不语,不由局促不安起来,遂问道:“世子,这里并非久留之地,我们可是立即启程?”

  燕淮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因为炙烤而带上了温热的纸,摇了摇头道:“这上头的事,同我们没有gān系,更不是你先前所猜的。”

  信上写着的,是英国公温家的事。

  第220章 jiāo道

  他忽然想起了前段时间,英国公夫人曾私下里悄悄派人来同他打听爵位的事。

  对方言语殷切,似是真的一切都在为他着想,满含淳淳教诲之心。仿佛温家的人,千真万确是在担心他身处的困顿处境,担忧他的安危……可他既不是傻子也不是天真小儿,又怎会被他们给哄了去。

  若英国公夫人真如她自己所说那般,因了他的事夜不能寐,那温家人为何亦对他避而远之。

  他幼年时,尚不知何为惆怅,便被人定下了同温家嫡次女温雪萝的亲事。

  这门亲事,时至今日,仍摆在那,人尽皆知。

  谁都知道温雪萝将来是要做成国公夫人的,也正是因此,英国公府的温夫人,才会这般按捺不住,甚至不惜背着丈夫偷偷地来找了他。燕淮心中明白,她这是怕了,怕他无法袭爵,怕他争不过人没有个好下场,到时候万一苟延残喘,却不肯放过温家。

  毕竟就算他败了,那他亦还是燕家的儿子。只要他一天还是燕家的人,那他同温家的亲事就还得作数,温雪萝迟早还得嫁给他。

  但对温家而言,这就是亏大了。

  他一出生就被请封了世子,所以即便当时他还是个几岁幼童,燕家有意提出这门亲事的时候,温家便一口答应。

  世家女,生下来便是家族的资产,同库房里的那些东西并没有区别。许多时候,各家的友好关系都必须用儿女亲事来稳固。当时温家应下亲事,只有好处却没有一丝坏处。谁能想得到,多年后,事qíng会变成如今这样的局面。

  一旦他这个世子不能平安袭爵,那温家就白白làng费了多年的期盼。

  偏生这一群人又都是谨慎小心惯了的,断不会舍得在局面未定之前cha手这件事,因而也就不会愿意出面来助他一臂之力,他们等着的。不过是现成的东西。

  燕淮没有忘记,某日偶遇英国公时,对方客气又疏离的模样。

  那可是他未来的岳丈……

  说来可笑,这样的亲事。他可真是一丁点兴趣也无。

  温雪萝的母亲,倒比她的丈夫要显得有人qíng味多了,私底下看上去委实和善又恳切。但那张笑意满满的面孔后藏着的,却仍是那颗只在乎爵位的心。他们看在眼中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燕家的继承权。

  燕淮无声地笑了笑,将手中的纸张重新卷起收好。

  谢姝宁竟然在悄悄调查温家的事,实在是古怪。据他所知,谢家同温家过去虽是亲戚,但多年来。已不大走动,两家关系平平,平素也没多少jiāo集。何况一个未及笄的闺阁姑娘,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她查的着重点,可是温家的儿子!

  这件事。不论怎么想,都似乎只能往歪处去想……燕淮敛了笑,微微蹙起眉头,脑海里浮现出谢姝宁的脸,撇了撇嘴……她不是比他还要小上几岁吗?温家的儿子,温雪萝的哥哥温庆山,还有两年可就到弱冠之龄了吧。他皱眉想着。心里莫名不大痛快。

  “噼啪——”

  灯芯忽然炸了下。

  屋子里的静谧被倏忽打破,吉祥站在一旁,沉声道:“世子,即便这上头写的事并非属下所想,但仍不可掉以轻心啊!”

  就只说一个云詹先生,便不能叫人放下心来。更不必说谢家八小姐身边还有几个稀奇古怪的人。尤其是那个图兰,力气大得像是蛮牛,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模样,叫人看着就头疼。

  吉祥心里翻来覆去将图兰排揎了几句。

  燕淮听了他的话,却只是道:“你不必发愁这个。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探知内鬼跟大舅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其次早日剔除了内鬼,我们才能返回。”

  “属下已吩咐了下去。”吉祥颔首。

  燕淮却并不赞同,吩咐道:“我的意思,是想要你亲自去处理这件事。”

  吉祥惊讶地脱口而出:“只将您留在这,这可不妥!”

  “无妨。”燕淮正色说道,“比起外头,我留在这反而更加妥当。至于谢八小姐……我心中有数。”

  吉祥沉默了下去,须臾后才道:“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淮想也未想,直接便道:“在我这,还有不当讲的话?”

  他这般一反问,吉祥便更不敢往下说了,然而吉祥清楚,燕淮方才明确说出了想要他离开田庄亲自去处理内鬼事宜的话,那他就非走不可。所以,他在离开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先告诉燕淮。

  良久,他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道:“在胡家的那天夜里,属下在击毙了两名来犯后,偶遇了谢八小姐,于是属下便困住了她想要了她的命……”

  燕淮原先还默不作声地听着,听到后头不由变了脸,勃然大怒:“这样的事,你为何不先问过我?”

  吉祥什么都好,唯独三番五次喜爱自作主张,叫燕淮忍无可忍。

  他明白,不论哪一件事,吉祥自认所为都是为了他这个做主子的好,但于他而言,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好下属。

  燕淮怒极,起身来回踱步,眉宇间笼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煞气:“所以你才不时说起她会出卖你我,原是里头还有这桩事!”

  “属下知罪!”吉祥见他如此模样,便知谢姝宁还未提起过这件事,心头一时百感jiāo集,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得认起罪来。

  燕淮怒意难消,一会想着谢姝宁是不是在怀疑那日吉祥的举动是他在背后指派,一会又暗自庆幸好在她平安无事。

  他又想起那天在山上时,谢姝宁脏兮兮的睡颜,láng狈的模样,不由狐疑起来,那天夜里谢姝宁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能在他身边安然入睡……疑惑着,心里头却又隐隐松了一口气,兴许她根本就没把吉祥要杀她的事往他身上联系过……

  他想着想着,禁不住猛地想到了几年前自己刺了谢姝宁的那一剑。

  回忆着谢姝宁如今较之旁人总显得苍白些的面色。他眸光微闪,心头一软,遂冷面看向吉祥,在霎时将怒意都尽数收敛。冷静地道:“你速去整顿铁血盟。”

  见他一字不再提谢姝宁的事,吉祥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但命令已下,亦拖延不得。

  于是半个时辰后,吉祥就骑马闯入了茫茫的夜色里。

  谢姝宁这时正亲自在厨间熬粥,听到图兰匆匆来报吉祥走了,微微一怔,并没有多言,只同图兰道任他去。

  至亥时三刻左右,粥终于熬好了。一掀盖子,香气四溢。

  谢姝宁便伸个懒腰,嘱图兰去请燕淮来。

  图兰应声而去,才走出没多远便撞见了正迎面孤身走来的燕淮。

  远远的,谢姝宁听见了响动。便伏在窗边探头去看。黑漆漆的夜里,着了一身白的少年尤为显眼,似清瘦的孤鹤,在水面踏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白衣,却就不得不承认,他极适合这个颜色,谢姝宁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等到人走到近前。她才发觉自己似乎看得太久了些,匆匆收回视线专心致志看起桌上的粥来。

  “小姐,奴婢在门外候着。”图兰将人领进了门,而后悄然退下。

  燕淮略吃惊,只他们二人留在屋中,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都不跟着。未免于理不合。

  但这是谢姝宁的田庄,谁敢说三道四,更何况她今次要说的话,旁人听不得。她夜里才让图兰去请人,却不等到明日天明。也就是因为夜间人少,不易叫人撞见。谁知道,一向穿得颜色古怪的人,今日却穿了身比谁都gān净的白。

  她腹诽了几句,方才发现燕淮穿的是一身月白色。

  衣裳古怪,似僧衣,也不知成国公府针线房上的管事妈妈,都是何等的高明手艺,竟做出了这样的衣裳……

  两人面对面入了座,谢姝宁端起一碗粥搁到了燕淮面前,道:“世子慢用。”

  燕淮微笑,并不动,只看着她面前的那一碗。

  谢姝宁亦笑,一言不发将两碗对调了个位置:“世子莫不是怕我下毒?”

  她年纪小,又生得好,在灯火通明的夜里这般一笑,纯澈又明艳,几乎要晃花人眼。

  燕淮默默低下头去,道了谢开始吃粥。方舀了一勺粥入口,还没等下咽,他便尝到了一股要命的咸涩。他咬着牙抬眼去看对面坐着的人,一脸笑吟吟吃着粥,见他看过来还挑眉问:“世子觉得这粥如何?”

  吃一堑长一智,她早料到燕淮不会轻易上当,这才先将未曾加料的粥捧到了他面前。

  燕淮僵着舌头将那口咸得要命的粥给咽了下去,牵了牵嘴角:“人间美味……”

  原来图兰那话,不是告诫,而是预告……

  他这碗粥自然是难以再食,谢姝宁却慢吞吞吃了小半碗,这才准备说起正事来。

  她今日原就不是真的为了请他吃劳什子夜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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