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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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贱妇当由我来诛!”谢元茂扭头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神态扭曲,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斯文儒雅模样,忽然不再理会陈氏,朝她走近,拖着她的手腕将她重重推出门去,“出去!”

  门扇在她眼前“哐当”合上,严严实实的。

  宋氏踉跄着后退了数步,方才扶着廊下的柱子站稳了。

  屋子里头谢元茂的叱问声仍不绝于耳,初冬的风拂过面颊,带着不同于京都的湿冷,她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贞不洁的妇人,自没有活下去的路走行。更何况陈氏此举,是为借种,一心准备污了谢家香火,谢元茂如何能不气?因而他气,他恨。宋氏皆能明白,可他方才的行径,却着实令宋氏吓着了。

  她从知道陈氏有了身子的那一刻起,心中就想得再透彻不过。

  她不在乎谢元茂是不是被戴了绿帽子。也不在意陈氏是不是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但她决不会允许一个不知生父是谁的孩子,跟她的孩子冠一样的姓,住在一个屋檐下。

  所以,陈氏肚子里的孩子,留不得。

  陈氏其人,更留不得。

  可她却从未想过,陈氏有可能会被谢元茂给活生生的打死……

  宋氏本以为事成后,自己会长舒一口气,甚至于骄傲几分。毕竟这大概是她这辈子,做过最杀伐果断的举措了。

  然而她解决了陈氏,却仿佛同时也激发了谢元茂心底里的yīn暗跟疯狂。

  她心里此刻,便只剩下了惊诧。

  *****

  这天夜里,陈氏便去了。一尸两命。

  谢元茂一脸厌恶,让人将陈氏用席子裹一裹,丢去乱葬岗便是。

  凉薄至此,宋氏都快分不清他究竟是气得狠了,还是天xing如此。到最后,还是她拿了银子让人买了口薄棺将陈氏送去安葬了。

  人既死了,那前程往事自就一笔勾销。从此两清。陈氏生前做过的事,当然也都随着她的死而烟消云散。

  谢元茂知道她还给陈氏置了棺材,冷笑连连,斥她是猪油蒙了心,连脑子也不清楚了,竟还给陈氏这么个贱人买棺材。有这银子也合该留着给谢家!

  宋氏听得这话,不由讥笑他,明明是他带了陈氏来惠州结果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捅出了篓子,她帮着收拾了,他如今竟还有脸同她发少爷脾气。

  “六爷怎么不想想。虽然只是个姨娘,那也是谢家九小姐的生母,如今人没了,只一卷席子给裹了丢去乱葬岗,一旦传出去,旁人会不会疑心会不会揣测?”宋氏拂袖,“我本是为了六爷的体面着想,既六爷不在意,就让这事传遍惠州的大街小巷罢了!”

  谢元茂浑身酒气,闻言沉默了下来,骂骂咧咧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越过她走远了。

  然后他就此一连醉了两日,没日没夜的喝,醉得不省人事,幸而他还知提前装病告了假,才没有惹出旁的麻烦事来。

  第三日,宋氏已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惠州,谢元茂才从醉梦中恍恍惚惚地醒来,听说宋氏明日就要启程,不由傻了眼。

  他匆匆沐浴更衣,剃了胡子梳了头,面貌一新地去见宋氏,问她:“怎地明日就要走?”

  宋氏低头看着本册子,道:“六爷身体康健,左右留着也无事,是该回京了。”

  谢元茂沉默不语。

  “六爷这回本就只带了一个陈姨娘来,如今陈姨娘去了,你身边不能无人照料。”宋氏指了册子上的一个名字给他看,“喏,妾身觉得这几个都不错,六爷挑一个收房?”

  谢元茂扫了一眼,有些意兴阑珊。

  他慢吞吞地说道:“妾就是妾,都一样。”

  “那六爷不若索xing将这几个都收了?”宋氏毫不在意地道。

  谢元茂突然就恼了,抢过册子摔在了地上喝问:“你就一点也不在乎我纳妾的事?”

  宋氏微笑:“六爷的酒怕是还没醒透。”

  第284章 疑心病

  “莫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可是当真连一丁点也不在意?”大醉过后,身子乏力,谢元茂只不过摔了件东西,喝问了几句便觉得身子有些疲惫,不由得喘了两声。

  宋氏见状,一面俯身去捡起那本册子,一面同他道:“六爷还是回去再多歇歇吧,瞧你这模样,怕是还未清醒。”

  她同谢元茂的qíng分,便是将残留的尽数拾起聚作一团,怕也不过指甲盖那么一小块。经过惠州这一遭,宋氏愈发觉得自己对谢元茂没了念想。何况她一早就想妥了,待到一双儿女皆成了家,她就同谢元茂自请下堂,再无二话。待到那时,她便收拾了行囊,自回延陵老宅去,从此种种花品品香茗,日子惬意悠闲,似天下间最美好的事。

  这般一想,如今这寂寂度日,仿佛也就并不怎么难捱了。

  所以,谢元茂纳再多的美妾,她都全然不在意。况且,她当年便已经做下了恶妇之事,令谢元茂从那以后便再不能同旁的妇人生儿育女。谢家子男丁不兴,正是要他们多多开枝散叶的时候,可她昔年想也未想,便央江嬷嬷动了手。

  时至今日,宋氏再次回忆起往事,不由暗暗叹了一声,低头翻动册子,提笔在方才勘定的几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谢元茂站在那,嘴角翕动着,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可半响过去了,他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就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方才那短短的片刻间,他心中翻过了几个古怪的念头。电光火石之际,他将自己将将就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用醉酒之后的混沌大脑思量着,脚步虚浮地推门出去了。

  他这一走,宋氏这一个白天都未曾再见过他。到了暮色四合之时,他忽然又出现了。

  这一回,他瞧着倒似清醒了许多,迈出去的脚步也显得有力得多了。

  紧闭着的门一推开。就带进来一阵冷风,灯火明灭间,他面上带着莫测的神色,问道:“陈氏那贱妇同人有了首尾。你是如何得知的?”酒意全消后,他渐渐的便想起了许多事来。

  宋氏才至惠州,知道陈氏有了身子,非但不恼,竟还特地吩咐鹿孔为陈氏把脉施针,帮她保住了腹中胎儿。

  他当时便觉古怪,可一心以为是宋氏为人宽厚大度,并没有多想。可如今陈氏怀着孩子死了,他便觉得这事有些诡异。他日日跟陈氏见面,却始终未曾发现过她的异状。宋氏才来几天,竟就怀疑上了陈氏与人私通,她是从何得知的?谢元茂的面色变得异常冷峻,恍若刀刻斧斫。

  宋氏瞥他一眼,泰然自若地道:“妾身不知。妾身不过只是猜疑罢了。”

  谢元茂眉头一皱,追问道:“因何猜疑?”

  “六爷难道忘了吗?这么多年来,府里那么些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姨娘,哪一个怀上过身子?”宋氏语气平稳,徐徐说道,“如今陈氏跟着您才来惠州多久?这就有了身子,妾身自然忍不住要疑心一番。”

  灯烛明亮的光线下。宋氏的声音慢慢变得轻柔起来:“事qíng都过去了,六爷还是早些忘了吧。”

  谢元茂一把在她对面落座,眉心紧紧拧成一个川字,他沉吟:“合该将那贱妇挫骨扬灰,方能谢我心头只恨,而今。不上不下,倒叫我寝食难安。”

  宋氏飞快抬眼看了他一下,只见灯下的男人,满脸的愤懑,似丰沛的河水。要决堤而出。

  自那日瞧见过他踢打陈氏的景象后,宋氏如今不论怎么看他,都会qíng不自禁地觉得他眉宇间满是戾气,面目狰狞。哪怕他高鼻凤眼,清俊一如当年,她却再不觉得他是当初的那人。

  “夜深了,六爷回去早些歇息吧,妾身明日一早便启程离府。”宋氏“啪嗒”合上了手中的书册,下起了逐客令。

  谢元茂缓缓站起身,深深地看她一眼,转身走人,走至门边时,他一手撑在门扉上,忽然扭头来问她:“也不知是不是多喝了几坛酒,我今日总觉jīng神不济,不由得想起了江嬷嬷来,江嬷嬷当年做的那些个药膳,不仅味道绝佳,功效也是一等一的,那时我一年到尾竟是连个喷嚏也不打。谁曾想如今却成了这幅模样……福柔,你那可还有江嬷嬷遗留下来的药膳方子?”

  江嬷嬷离开京都回了延陵后,宋氏就再也没有听他提起过江嬷嬷,这会骤然听闻,不由得蹙眉道:“哪有什么方子,若是有,想必也只有原先在阿蛮身边伺候的那个叫月白的丫头有。”

  “月白?”谢元茂不知是谁。

  他连宋氏身边来来往往的大丫鬟都没几个是能叫得出名字的,更不必说女儿房里的。

  宋氏眉头渐舒,道:“正是如今鹿大夫的娘子。”

  “哦,原来是她。”谢元茂仍没什么印象,想不出月白生得是何模样,“那我索xing去问问鹿大夫便是了。”

  宋氏闻言自是乐见其成,让人送他出门:“六爷好走。”

  谢元茂颔首,迈开步子之前,环顾四周,不见芳珠,又问:“你那个身量颇高的新丫鬟呢?”

  “六爷什么意思?”宋氏听罢,面色微变。

  谢元茂讪讪一笑:“你想到哪里去了!”话毕,并不再问,扬长而去。

  他快步走到庭院里,站在中庭抬头仰望星空,可头顶上黑漆漆的一片,莫说明月,连星子也不见几粒,只遥远的角落里似有寒光忽隐忽现。月黑风高夜……

  他静静站了一会,四顾茫然,仿佛还拿不定心中最后的主意。

  然则于纷杂的思绪间,他到底还是紧紧抓住了最粗的那条线。

  夜风一阵阵chuī过,chuī得树上叶片簌簌作响,似有人在暗夜之中悄声说着凡人听不明白的话。

  谢元茂身上的衣裳亦被chuī得猎猎作响。

  今夜的风,真大,比他到惠州后的任何一场风,都要显得更加来势汹汹,夹杂着凛冬将至的寒意,直往人骨头fèng隙里钻……

  他伸手拢了拢衣襟。昂首往外院去见夜访鹿孔。

  时辰已然不早,外院里没有灯火喧嚣之景,反倒是一片肃静,只有零星几盏灯影映照在窗上。

  谢元茂径直朝着鹿孔住的屋子而去。

  鹿孔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还未歇下。谢元茂上前叩门,“笃笃笃”,不轻不重、不疾不徐叩了不多不少整三下。最后一个音消失在耳边时,里头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下一刻门开了,鹿孔手中捧着一卷书,一手搁在门上,从里头探出个脑袋来,惊讶地道:“六爷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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