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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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阖府上下都知道这事。

  后来,蒋氏随着谢三爷一道去了扬州,一年到头在府里的日子屈指可数。兴许就是因为离的远,久不相见,这乍然重逢时老太太就怎么瞧她怎么顺眼,没少私下提点贴补她,甚至于在当年蒋氏最得宠的日子里,她所出的六姑娘谢芷若,也是养在老太太膝下的。

  这样的日子,直至六爷谢元茂回府,半年后将外头的妻子一道带回了京都,府里的qíng势才有了些微变化。

  彼时蒋氏也正在因为谢三爷的妾有了身子的事苦恼心烦,独自回了京都撇下谢三爷孤身在扬州。

  老太太就是在那个时候。对蒋氏有了看法,不如过去欢喜她了。

  没多久,六姑娘谢芷若也失了老太太欢心。

  后来的许多年,老太太对她们母女虽然不坏。却远不如过去要好。

  芷兰几个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一直都以为蒋氏心中对老太太颇有怨愤,然而此时此刻,她看着蒋氏从自己手中接过帕子,满面忧心地指派自己速速去将大夫请回来为老太太看诊,不由得惭愧起来。

  一直以来,原都是她们几个想差了。

  三夫人蒋氏,至始至终都还是对老太太敬爱有加的。

  芷兰悄悄别过脸去抹了抹眼角的湿意,同蒋氏说了一声,匆匆离开上房。

  屋子里顿时一静。

  蒋氏收了手。将帕子往炕上随便一丢,自己在炕边坐下,垂眸看着老太太因为发烧而显得通红的脸,耳边听着老太太沉重而浑浊的呼吸声,她沉了下脸。

  歹毒的念头犹如附骨之疽。死死缠着她不肯撒手。

  她犹豫着,不停地犹豫着,忽然猛地一伸手抓住了边上的一只靠枕。

  素色缎面的靠枕,柔软而舒适,眼下被她抓在手里,却像一把兵器。

  兵器是冷的,比外头纷纷扬扬不断飘落的雪。还要冷上许多许多……

  蒋氏保养得宜,依旧纤细光洁白皙如同少女的手指按在靠枕上,缓缓收紧,再收紧,直至手背上青筋毕露。

  老太太的呼吸声愈发重了,喉间似乎还卡着浓浊的痰。呼吸间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一声赛一声地重,听得蒋氏眼皮一跳,霍然将靠枕抓了起来,一把朝着老太太的脸死死压了下去。

  ——“嗬嗬”声响陡然一滞。

  旋即。原本静悄悄躺着,人事不省的老妪四肢颤动,胡乱挣扎起来。

  蒋氏满面惊惧,手下却是纹丝不动。

  不论老太太如何挣扎如何动,那双按在靠枕上的手,始终如故。

  忽然,外头响起了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重,一声声走近,不像是梅花坞里的丫鬟婆子能发出的沉重脚步声。

  有人来了!

  蒋氏一慌,手臂无力,靠枕松了开去。

  老太太原本已经微弱下去的呼吸声顿时又重了起来,又急有促,伴随着破锣似的咳嗽声。

  外头的脚步声也已经近在咫尺,似是催命的鬼神。

  蒋氏登时变得慌乱无措起来,连手脚也不知该放在哪里才好。

  那靠枕还搁在老太太面上,昭示着她方才险恶的用心跟行为。

  “老太爷……”

  脚步声停了下来,紧接着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蒋氏竖着耳朵去听,听见老太爷几个字,立刻变了脸,连忙将靠枕抓了起来丢到一旁,又手忙脚乱地去捡那块帕子,俯身往老太太面上擦拭。

  老太太的呼吸声依旧艰难而沉重,咳嗽声倒渐渐息了。

  她烧得厉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无,如今呼吸重归畅通,便依旧紧闭着双目睡得昏昏沉沉,连自己方才遭遇了什么都不知。

  蒋氏松了一口气,可抓着帕子的手拼命颤抖着,全然不复方才按住靠枕时的沉稳有力。

  须臾,有人自外进来。

  她循声望过去,连忙起身行礼:“父亲。”

  大老太爷颔首,走近了沉声发问:“大夫来瞧过了不曾?”

  “已使人去请了,还不曾到。”蒋氏摇了摇头,垂在身侧的手依旧还在微微颤抖着。

  大老太爷俯身看了看老太太,皱着眉头道:“我听说府里最近的用度锐减?”

  他往前二十年,便几乎不理府里的俗事,什么庶务钱财进项,皆同他没有gān系,只要账房不短了他购置古玩书画的银子就好。可时至今日,他就是不想管也不得不管。

  蒋氏听了,便以为大老太爷也要责备自己,兴许还将老太太的病也怪在了自己时候身上,不由得委屈,“府里入不敷出,不得不减。”她不敢明白地说,自己的嫁妆银子,都快全填进去了,只暗示道,“都是媳妇无用,今年祭祖的用度,怕也不得不想法子jīng简一些。

  大老太爷闻言眉头遂皱得更紧,仔细打量了躺在那的老太太几眼,忽然道:“找两个人开了我的库房,取几件去当了先。”

  不论如何,祭祖的东西是断断不能少了的。

  大老太爷从不在身边留银子,照他的话说,银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想花便花,因而他手头是一分体己银子也无,只有满满一库房的古玩书画。

  真要去当,也是很值一笔银子的。

  蒋氏心中大喜,可却觉得有些不得劲,为难地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当东西度日,委实说不过去,若叫人知道了,今后还如何在外头走动?”

  大老太爷斥道:“打肿脸充胖子,难道便说的过去?”说着,他重重冷哼了一声,“左右谢家的名声,也被败的差不多了!”

  他不管事,可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知道的晚上那么一些罢了。

  蒋氏面上讪讪,接不上话。

  这里头所谓败坏谢家门风名声的,可含了她的丈夫女儿。

  蒋氏就道:“媳妇一定叮嘱下去,万万小心,不叫人知道这些个物件,是从咱们府里流出去的。”

  大老太爷不置可否,只担忧地看着大老太太,摆了摆手道:“你也先下去吧,再使人去催一催,大夫怎么还不来。”

  “是。”蒋氏裣衽行礼,将手中帕子好好地搁了,退了出去。

  走至廊下,望着外头的风雪,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等这口气松完,她攥着自己的袖口,暗自恼起了大老太爷。

  若他早将那些个物件拿出来,她今日也就不至差点谋了病中的老太太!

  这全是,老太爷的错!

  蒋氏气呼呼地走出了梅花坞。

  大夫却迟迟不来。

  这场雪下得太大,大得离谱。

  年年落雪的京都,也鲜少遇到过这样的bào雪之日。就连京都附近的几座城,也是这般冰雪连天。

  谢元茂的马车一路紧赶慢赶,好容易悄悄溜出惠州到了京都附近,却突然遇上了这场大雪。

  雪下得又快又急,天也是陡然间变得大冷,飓风如龙,卷着雪片呼啸着扫过,chuī在人肌肤上,似凌迟之痛。

  谢元茂的马车不得已只能暂且停了下来。

  拉车的马也被这场bào雪给吓住了,马蹄在地上不停地刨着,鼻间打着响鼻,躁动不安。

  车夫懊恼,嘀咕着:“都说了天气不像话怕是要下雪,要寻个地方暂住几日再走,偏生不信,如今可好了!”

  这话说的由轻到响,最后几乎毫不避讳,就是故意说给谢元茂听的。

  谢元茂坐在马车里,闻言大怒,而今连个车夫也敢来责备他的决策不够英明?

  他当即大怒,一把掀了帘子探出头去,在风雪中吼道:“没瞧见这大风大雪的,不赶紧赶路,要等何时走?”

  车夫也火,可见主子怒火冲天,当下歇了气,不敢争辩,只扬鞭赶车。

  可这雪眼瞧着越来越大,要找到下一个落脚点,却还有好长一段路。

  车夫沾着满脸冰渣子,趁着谢元茂躲回马车内,狠狠啐了一口。

  然而不论他怎么抽鞭子,这马还是越跑越慢。

  忽然,他重重一鞭子抽下去,马儿一惊嘶鸣着踩到了一块冰上,打着滑重重摔了下去。

  车夫惊叫,来不及回头,已是连同翻了的马车一块砸在了地上。

  第307章 失踪

  瞧着绵软的雪却有着刺骨的寒意,人一摔下去,就不由觉得浑身yīn寒疼痛。

  马车翻到在地,摔得七歪八扭,拉车的马亦是半天不曾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腿倒在地上声声嘶鸣着。冰天雪地里,寂静得只有落雪声响。马儿喊叫得有些久了,声音渐渐微弱,连带着鼻间冒出的淙淙热气,都淡薄了些。

  这场雪反倒是越下越大。

  行人目视前方,所见之处皆是雪幕,连路也看不清楚。

  京都上空的雪,就更大了。大雪来势汹汹,仿佛要将整座城都埋在雪下方才会停歇。

  长房老太太的病看了大夫吃了药,好上了些许,但仍旧浑身冒着虚汗,畏冷咳嗽,下不来chuáng榻。

  蒋氏生怕她是记得那日自己做下了何等歹事的,因而即便老太太只字未提,似真的丁点不记得,她也不敢时时在老太太跟前露面,只借口忙着过年的事宜,不能在老太太身边侍疾。

  大太太王氏自个儿也还病着,自然也无法来为老太太侍疾,一来二去,也就只剩下了七太太张氏。

  不得已,这侍疾的差事,就这样落到了七太太身上。

  七太太倒还暗自庆幸了几番,原先老太太让她去为谢姝宁寻摸亲事,她本就觉得这不是什么好活,而今暂时免了,她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屋外大雪绵绵,终日不见天光,众人的心qíng也随之难以开怀,各个面上都稍带着些郁色。

  足足过了三天三夜,这场雪才终于小了,停了。

  降雪停止后,天光渐明,外头厚厚的积雪,也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不论是地上屋檐上,还是枝头。角角落落都是积得厚厚的深雪。

  尤其是出门踩下的第一脚,绵软的雪四散开去,立时就淹到了小腿处。鞋子袜子裤管,一股脑尽数湿了个透。

  雪停了。天气反倒比之前更冷。

  太阳是翌日午时左右,才慢吞吞地从云层后冒出来的。

  隆冬时节,就连明晃晃的日光,也很冷。

  但积雪仍旧开始消融了,成了水,在廊下、台阶上、庭院里缓缓流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丫鬟婆子们夜以继日,拿着笤帚“哗哗”地扫水。

  等到雪水伴随着脏污一道被扫去时,谢家长房收到了一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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