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妈妈被她一喝,这才惊醒,急忙要去抓谢姝宁。
与此同时,huáng妈妈捂着谢翊的嘴,一把将人拦腰抱起便越过池子边的横栏要往水中丢去。池边的横栏建的并不高,huáng妈妈只是将人稍稍一提,谢翊的半个身子便已经浸入了水中。
谢姝宁看得目眦尽裂,尖叫着想要扑过去,脚下一个踉跄却摔在了地上,被身后赶上来的成妈妈一把揪着风帽拎了起来。
成妈妈还记恨着她方才那毫不留qíng的一脚,这会也不必装什么小了,一巴掌扇在她面上,将她白胖的一张小脸扇得偏了过去,嘴角沁出殷红的血丝来,这才冷笑道:“小小年纪,倒张狂得紧!”
谢姝宁却似丝毫没有听见一般,她只拼命挣扎着尖叫,一会哥哥,一会喊起箴儿来,倒叫成妈妈听得怔住了。
“打她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另一边的huáng妈妈已是不耐烦起来,这打了脸,到时候若被瞧出来,两人嬉戏玩闹间失足落了水的由头,可就瞒不了人了!心里气恼,手下一用劲,她便将不断挣扎着的谢翊狠狠往水里按去。
第046章 雷霆
成妈妈并不以为然,轻轻“哼”了声,才捂着谢姝宁的嘴将人拖到了池边。
不学huáng妈妈的样子,她眼中露出几丝戾气来,倒提着谢姝宁的脚便要将她浸入了水中……
如今才出了正月,天气尚未回暖,池子上结着的那层厚冰也未消融。然而不知是谁,早早在上头动了手脚。那看似厚厚的冰层其实早已松动。谢姝宁脑袋朝下,倏忽便被成妈妈送入了冰冷的池水中。
凉意刺骨,混杂着碎冰的水漫过她的额,再掠过眉眼,终于呛进了她的鼻子里。
qíng不自禁的,谢姝宁便想要张开嘴失声尖叫。然而挣扎着晃动脑袋时,她瞧见了边上那一抹隐隐绰绰的湖蓝色。前一世箴儿苍白的小脸霎时浮现在了她眼前,她忽然没了挣扎的力气。
也许,这便是命了……
即便重活一世,她也依旧谁都救不了……
一双手软软地垂在了水中,越过碎冰块,想要去抓边上谢翊的。好容易碰见了指尖,她想笑,却只觉得池水一股股朝着口中涌来,再弯不起唇角。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尖叫撕裂了虚空——“杀人了!”
听到这一声响动,谢姝宁原本已经开始离散的心绪蓦地又聚拢了起来。来不及动作,她原本还被成妈妈抓着的脚踝一松,整个身子都落入了水中。冬衣浸透了水,顿时便变得沉甸甸的,像是铁块。
喉咙里呛了水,像是火烧一般,灼灼地疼了起来。
不能死!
不能就这么死了!
谢姝宁努力闭紧了嘴,屏住呼吸,晃动着四肢想要让自己不要太快地沉下去。然而边上的那团湖蓝色却已经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她骇极了,连池边闹腾起来了也不知,只一个劲地想要朝谢翊所在的地方游去。
可是够不到啊!
根本便无能为力!
面上湿漉漉的,身上的袄子又沉又重,连心都似是被压碎了。眼角生疼,似有泪滚落,却飞快地便同池水混在了一处,叫人再分不清是泪还是水。就在她即将被绝望给淹没的时候,不远处蓦地跳下来一个人。
像是一条水中的鱼,似乎只着了件单薄里衣的人影倏忽便靠近了她,费力地抱住她往岸边拖去。
谢姝宁想要开口,救哥哥,快救哥哥……可是说出口的声音却弱不成声……
身子疲倦至极,意识却仍是清醒的。被人一放到地上,她便翻身呕了起来。水从鼻子嘴里一道出来,火辣辣地痛混着刺骨的冷意。迷蒙间,她努力睁开眼,想要求助,却见正有个人抱着团湖蓝色爬过了横栏。
一颗高高吊起的心,终于落下了些。
“阿蛮,阿蛮?”耳边似有人在唤。
谢姝宁却只看得见不远处的哥哥了。
她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脚步踉跄地朝人飞扑而去。
身后却有人将她重重抱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姐,您别吓奴婢呀小姐……”
是丁香。
谢姝宁浑身颤栗,掐着她的手,口中喃喃道:“哥哥还活着吗?哥哥还活着吗?”
她一遍遍,一声声地重复着这个问题。
几步之外,宋氏跪坐在地上,膝边是浑身湿润的谢翊。桂妈妈正在按压他的腹部,几息下去,平躺着的谢翊蓦地呕出一口水来,而后便剧烈地咳嗽起来。桂妈妈急忙俯身将谢翊抱起,口中欣喜地道:“好了!好了!”
宋氏似想要起身,可才站起一点便又重新无力地倒了下去。好在一旁的百合眼疾手快,将她给扶住了。
一番闹腾,不远处的小径上又冒出来一行人。
打头的便是谢元茂,一瞧清眼前的qíng形,他惊得面如土色,急忙大步跑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宋氏猛地冲上前去,重重一巴掌打在了跪在树下的huáng妈妈脸上。这一下也不知用了多少气力,宋氏自个儿被震得后退一步,抬不起胳膊来。而huáng妈妈的脑袋更是直接狠狠撞在了树gān上。
枝叶摇晃,不知何时悄悄绽开了新蕾的桃花震dàng下扑簌簌落了下来。
一时间,众人皆被宋氏的这一巴掌给震住了。
过了会,亦恨得牙痒痒的百合才上前又给了huáng妈妈一脚,而后扶住宋氏,劝道:“太太小心气坏了身子,这样的贱仆,不配您打她!”
谢元茂则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怕地喊道:“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过用心看了几日书,怎地便发生了这样的事?
可宋氏不吭声,桂妈妈只顾着照看谢翊,丁香抱着谢姝宁,百合又不敢轻易开口。他问完之后,竟是无人应声。谢元茂只觉得额角青筋一跳,一眼瞧见谢姝宁身后还站着个浑身湿漉漉的丫鬟,眼生得紧,便指着她喝道:“你说,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湿衣外披着芦花色冬服的丫鬟闻言抬起头来,十三四岁的模样,面上犹自带着几分慌张无措,讷讷地回答道:“奴婢奉了六小姐的命来折桃花枝,撞见了那位妈妈同另一位在行凶……奴婢拾了石头砸伤了那边的妈妈,另一个却跑了……奴婢会水,所以便跳下去救人了……”
她将谢姝宁拖到岸上时,宋氏一行人也正巧赶来。
桂妈妈也通水xing,来不及脱衣便跳下去将谢翊救了起来。
若非如此,单凭她,怕是没有力气再下去救人了。
谢元茂却不知,只当是她救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当即感激不尽。不过眼下并不是道谢赏赐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好容易镇定了些,便让人赶紧将两个孩子送回芝兰斋去。这般冷的天,等会又冻出了毛病!他看看宋氏冷得似要冻住的脸,心中暗骂自己一声,俯身便从丁香手中接过了谢姝宁,抱着她便回去。
桂妈妈抱着谢翊紧跟其后。
宋氏紧紧咬着唇,很快舌尖便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她没有立即便跟上去,而是让丁香跟百合两人将蜷着腿的huáng妈妈抓了起来。接着让救了谢姝宁的丫鬟也一道跟上,这才往芝兰斋去。
一行人都走得急,一会便没了脚步声。
又过了约半刻钟,远处的一块巨大假山间才艰难地钻了一个妇人身影。
她摸了摸自己被山石挤痛了的胳膊,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低声骂道:“倒了大霉了!”
第047章 之怒
成妈妈跟huáng妈妈是有亲的,论起来,她的辈分还比huáng妈妈高出了一辈呢!故而huáng妈妈前些日子来寻她帮忙,她便觉得这是因为huáng妈妈知趣,记挂着自个的身份。不过这事粘连甚广,一旦出了事可就该吃不了兜着走了。但huáng妈妈说得却十分轻巧,有许诺事成之后会有大笔银子,她遂心动不已,便应了下来同huáng妈妈一道铤而走险。
可谁知,原先huáng妈妈说得好好的,似极容易的事,却被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给搞砸了!
她离了假山,飞快地往另一条小径走去,一边皱起眉,呢喃自语起来:“下作的娼。妇,诓我说什么这儿绝不会有人来,结果不还是被人给瞧见了。还好老娘聪明,若不然这会岂不是要丢了xing命……”
待她走后,池边重新归于平静,唯有那几株桃树被风一chuī,末梢纤细的枝桠便撞在了一起,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
另一厢,谢姝宁跟谢翊已并排躺在烧得热热的暖炕上。急急赶来的杭太医正在为两人看诊。
门口瀑布般垂着厚厚的帘子,密实得一丝fèng隙也无。
屋子里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过了会,竹青色的厚帘忽然被撩起了细溜的一道fèng,外头闪进来几个人。
这一回出的不是小事,撞破huáng妈妈歹事,救了谢姝宁的丫鬟又是长房六小姐谢芷若身边的人,所以大太太跟三夫人得知后便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进了门,三夫人蒋氏的面皮便有些僵。早前见面时,她便不大喜欢宋氏母子三人,而今更是喜欢不起来了。头一回见面,她向来引以为傲的次女便失了分寸,杂碎了宋氏的镯子,又不慎划伤了谢姝宁的额。
因了那事,长房老太太至今对她也没个好脸色。
她自从嫁入谢家的那一日起,便一直是长房最得脸面的媳妇,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她心知这同她迟迟不肯随谢三爷回扬州去有关,却更愿意将缘由归咎于宋氏母子。
闹过了元宵没几日,谢三爷便启程回扬州去了。她恶心扬州宅中怀了身子的那个妾室,心中不快,拖延着不肯走。本已打算再过几日就动身,如今看来却又是走不得了。
她站在大太太身后,视线越过大太太的肩头落在了低眉顺眼立着的丫鬟身上。
谢芷若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长房老太太亲自给选的,她最是放心不过。眼前这个却有些眼生,她一时半刻竟是想不起名字了,便冲着那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其过来。待人走近了,她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月白。”
“月字打头的?”蒋氏蹙眉略一想,记起这是谢芷若身边的三等丫鬟,语气里顿时便带上了几分厌烦,“今日是六小姐让你来三房折桃花的?”
“小姐说想要看桃花。”
长房只有梅树,整个谢家也只有三房还有几株桃树在。
蒋氏知晓自己女儿刁蛮的xing子,明白这是真话,今日的确是凑巧叫人撞见了。可她一想到会因了这事耽误行程,又想起昨日长房老太太训她的那些个话,登时恼火起来,“六小姐使你来,你便来了?既来了,怎地也不知叫三房的人陪同?你一个长房的丫鬟,怎好在三房的地界随意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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