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曾料到。心软成这样的靖王妃,却舍得在这等时候亲自将纪鋆推了出来。
她虽不舍担忧,但心中却清楚得很,长此以往,这孩子难免会被自己给教得定了xing,不成气候。
她算不得宠溺孩子,却委实开不了口说一句重话,也下不得手打他一下。
明明都不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ròu,却依旧叫她疼得很。
没有法子,她只得qiáng行硬起心肠,将人送得远远的,叫旁人折腾去。
几位姨太太都幸灾乐祸地看着盼着,希望纪鋆一去不回,世子之位继续花落旁家。谁曾想,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靖王,竟然立刻就写了折子请封世子去了。
纪鋆的世子之名,很快就被定了下来。
众人再次傻了眼,以为靖王这是戏耍了他们一出,不由心生悔意,捶胸顿足。
几日后,纪鋆却真的被靖王给派人遥遥送走了。
陈庶记得自己知道这事后,很是吃了一惊。漠北山高路远不提,那地处偏远的天机营,又神秘得紧,如何能叫人放心将年幼的世子送进去。但天机营中三位管事教习的江湖人,名号却十分响亮,的确是个习武锻炼的好地方。
他亲口问过靖王,这事是不是该从长计议。
靖王却说,既是他的儿子,自然会平安学成归来。
陈庶长久无话。
自此,靖王妃日日茹素念佛,只盼着纪鋆早日归来。府里剩下的人,也都在静观风向。好在纪鋆最后,仍旧是回来了。
模样虽láng狈,却到底是活生生的,也不曾缺胳膊少腿,目盲耳聋。
靖王妃喜极而泣。
靖王也很高兴,留了纪鋆说话,书房里的灯一整夜都不曾熄。
世子纪鋆的xing子也是大变,同他幼年时截然不同,浑似变了一个人。
陈庶收回视线,大步而去。
今年盛夏之时,靖王府第一次收到肃方帝贪恋女色的消息时,靖王是拿来当笑话看的。世子纪鋆,却看进了眼里,听进了心里。皇位对靖王而言,可有可无,他并不大在意,左右还不曾到他非要不可的地步。
但纪鋆不同,他的眼中有时会流露出毫不掩饰地勃勃野心。
那张他爹没放在心上的椅子,在他心里却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一个位置。
有些人,天生对权力有着十足的渴求,仿佛骨子里流着的血脉中,就流淌着这样的一份野心。
站在庭前的纪鋆,目送着陈庶远去,而后自己也转身离开,没有依照先前的计划去求见靖王。
近一个月来。南边的天已渐渐有了chūn日的丝丝暖意,北地的风雪同样也小了很多。
图兰同吉祥成亲已满三日,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
一大清早,卓妈妈几个就来招呼谢姝宁起身。生怕她睡过头将这事给忘了。
结果谢姝宁昨夜睡前多喝了两杯水,加上不曾睡饱,今晨双目微肿,整张脸都是浮着的,愣是叫卓妈妈几个仔仔细细折腾了好半天才放过她。
谢姝宁换好了衣裳坐在炕上打着瞌睡,苦笑不已,这不知道的还当是她三朝回门呢。
卓妈妈听见这话就嗔她,“您眼见着就及笄了,多少人跟您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
虽说京里十七八才出阁的姑娘也有。但基本到十五岁也就都嫁了。谢姝宁这连亲事都还没定,一转眼就该成了老姑娘。卓妈妈几乎是看着她一点点长开长大的,见她如此,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谢姝宁却摇摇头道不着急。
她都嫁过一回了,这一次说什么也马虎不得。不嫁也就罢了,真要嫁,哪里能急。
卓妈妈知道她是个油盐不进的,也就不再言语,只出门催人去看看,图兰夫妻俩回来了不曾。
等进三月,她们也就要开始启程南下了。到那时,想再见图兰一面便是天大的难事,趁着如今还有机会,合该好好见见,说说话才是。
过了约莫两刻钟,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来报,回来了。
卓妈妈便欢天喜地地往外头去。
厨房那边是一早就吩咐妥当了的,自家人少,但席面上该有的东西一样不能少,还得往好了添。
吉祥虽是新姑爷。可府里上上下下却都对他熟得很,没半点生疏之色。
图兰倒有些不复先前大喇喇的模样,多了几分少见的羞怯。
二人先去同宋氏请过安,又来见谢姝宁。
谢姝宁私下里问了图兰几句,见她都说好,就心qíng愉悦地笑了起来。
吾家有女初长成,说的大抵便是这样的感觉。
南城燕家,如意一早送走了吉祥跟图兰,就去上房找燕淮。燕淮照旧早早起身,已在练箭。他早起惯了,不论刮风下雨,从不晚起半分。如意知道他的习惯,便径直去了他平日练箭的地方找他。
早chūn二月的清晨,依旧冷得厉害。
一阵风过,如意缩了缩肩头,站在边上等了一会。
羽箭去势如虹,带着破云之势,伴随低沉的啸音,“夺”一声正中鹄心。
燕淮垂下弓,侧目看他,黑眸沉静如水。
如意扬声问:“您还娶不娶妻了?”
沉水似的眸光微微一闪,燕淮收回视线,开弓又是一箭,口中道:“你胡乱瞎急什么。”
如意跳脚:“隔壁广宁伯世子的长子都快会打酱油了!您别忘了,人才比您年长两岁,您这连亲事还没影呢!”他絮絮叨叨地派了一堆人,“您看看,看看,这也就您了,再这么蹉跎下去,等小世子出事,您都该老的拉不开弓了。”
“……”
燕淮嘴角一抽,收了弓箭。
“您再不赶紧娶妻成亲,吉祥的儿子只怕也会打酱油了。”如意唉声叹气地道。
第351章 说媒
成国公府的人丁一直都不大兴旺,早些开枝散叶,总是好的。
如意一句句分析着这其中的利弊,又道:“咱们府上原就没有能为您做主的人,这事事都得您自个儿拿主意,您这亲事,自己不上心,还有谁上心?”
论理,他尚不足弱冠,晚些成亲也无妨。可偏生如意眼瞧着吉祥跟图兰好事已成,连带着便想到了燕淮身上,不由得急了起来。若没有同温家退亲那件事,这个时候,两家的亲事便已经该提上日程,不日就能成了。
如意想着自己在宁安堂听得燕娴嘟哝的那几句话,便知如果自己再不到燕淮跟前来催一催,他一定能再拖上个几年。
于是如意说完这话,紧接着便说道:“府里一直也没个能主持中馈的人,总不好真叫西院那位出山吧?”更何况,燕淮的亲事是决计不可落到小万氏手中的,若叫她拿捏住了,谁知会为燕淮求娶个什么样的姑娘,“您不急,谢八小姐急不急,可就说不准了。她今年就该及笄了……”如意暗自默默计算着谢姝宁的年岁,不觉拔高了音量,“宋太太必定早就急了!”
宋氏跟谢元茂断绝了关系,众人便不好再称她为谢六太太,从此只以宋太太相称。
“您再这么拖下去,往后见了谢八小姐,只怕也就只能称其为某夫人了……”如意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忽然来了招会心一击。
燕淮瞥他一眼,猛地一把抓起身旁的箭囊,抬脚转身便走。
如意以为他是叫自己说动了,心中大喜,在后头追着问:“男未婚女未嫁,您看咱们是请哪位官媒婆来?”
“请哪个都不好。”燕淮背对着他快步走远,头也不回地说道。
如意怔了一怔,旋即闷声不吭地小跑着追了上去。直将将要越过了燕淮,才急切地道:“您怕了?”
害怕宋氏不满意燕家,怕谢姝宁无意于自己,他自然是怕的。
但是——
燕淮登时顿住脚步。侧身拽住他的胳膊,一张犹如远山清泉般娟秀的少年面孔上,露出了个淡淡的笑意。清晨稀薄的雾气中,他眼神灼灼地盯着如意道:“我已经让吉祥去了。”
如意愣住,面露疑惑。
今儿个是图兰回门的日子,吉祥这新姑爷当然也跟着一道去,可他们分明在说的是另一件事。
思忖间,他蓦地醒悟过来,瞪大了双目不敢置信地望向燕淮,直道:“您这、这……”
男媒女妁。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就是由家中信赖的仆妇牵线搭桥,说成的亲事。
吉祥又是燕淮身边十分得器重的下属,自然不比寻常。可如意心里还是不由得犯嘀咕,他悄悄道:“可吉祥不便直接见宋太太,这事。该如何提?”总不好叫人在去拜见宋氏时,便将这话拿出来提了吧。若说是叫图兰去说,就更不对了。大家都是相熟的,是个什么xing子,众人皆知,图兰哪像是能给人说媒的。
如意狐疑问道:“这是不是不够庄重?”
燕淮轻笑:“自然是不够的,眼下只是让人去试探下宋太太的意思。并不打紧。”他解释起来,“让谢八小姐身边的卓妈妈在宋太太跟前透透口风先。”
按理,他的亲事,该需小万氏亲自出马才是。
但单凭他跟小万氏的关系,这事是万万没有可能的,小万氏不想法子在其中搀一脚搅huáng了这事便已是万幸。哪里还能盼着她为他这个继子奔走。
恰逢图兰跟吉祥三朝回门,便经由他们二人的口,说动了卓妈妈在宋氏跟前略提一提先,若宋氏有意,一切好说。若她无意。这事也就难办了。谢姝宁极其敬重母亲,于亲事上,只怕也是如此。宋氏的意思,一定会盖过她自己的。
所以,先打探打探宋氏的口风才最要紧。
如意忧心忡忡地看他一眼,“若能请了万老夫人去说项,倒是好些。”
燕淮听了一笑,也不置可否,只道:“外祖母何许人也,只怕她不赞成。”
即便是宋氏跟谢元茂不曾和离,单凭谢家的家世,万老夫人也瞧不上眼,休说如今这样的时候。然而他处心积虑退了温家的亲事,为的就是不愿用婚事做棋行局。否则,英国公温家,有哪一点不比谢家高出几个段数。
他想要的,从来都只是谢姝宁这个人。
只是她,仅此而已。
北城那边,卓妈妈正悄悄拽了图兰到角落里问起闺中秘事,直问得图兰这么个大喇喇的人,也不禁满面通红,火烧一般的烫。
卓妈妈笑着打趣了两句,心下却松了一口气。图兰出嫁前夕,她倒也同图兰说了好些,可也不知这丫头究竟听明白了不曾,她整整牵挂了三日,生怕图兰将事qíng给弄砸了。故而今日图兰才回来,她便忍不住问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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