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_意迟迟【完结+番外】(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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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站定的玄衣少年朝她恭顺地行了一礼:“默石见过伯母。”

  “燕大人?!”宋氏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谢姝宁则大步上前扶了她落座,抚着她的背,轻声道:“是活的。”

  宋氏闻言,有些回过神来,侧目看她,嘴角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大活人一个站在她跟前,还同她见礼说话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对方是活的!良久,她从齿fèng里挤出个字来,“茶……”

  话音落,容貌昳丽的玄衣少年便已端着茶送到了她手边。

  宋氏仔细看了两眼他的脸,倒吸了口凉气,伸手将茶接了过来。

  掀了杯盖,来不及撇去浮叶,她便低头呷了两口。

  茶怕是早在她进门之前就已经沏好了的,不烫不冷,正是晾得合适的时候。

  惊慌之余,宋氏还有心思想着这样的事,面上神色便也跟着好看了些。

  一旁注视着她的谢姝宁跟燕淮也就随之长松了一口气。

  宋氏却谁也不看。一气吃了半盏清茶。

  半盏茶的光景里,她心里的念头则已千回百转。

  须臾,她将手中茶盏搁下。轻叹一声,道:“不论如何,燕大人xing命无虞,便是天大的好事。”

  这世上的事,不管大小,艰难与否,只要人还活着。一切便都好说。

  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她才有勇气活到今日。因而她见到燕淮时。虽震惊,可想着人活着才是顶顶要紧的,那点震惊跟疑心顿时就淡化了泰半,只剩下零星半点。等着他们自己告诉她。

  她遂笑了起来,望向谢姝宁:“你这丫头,方才为娘还当你是魔怔了呢!”

  谢姝宁汗颜。

  “燕大人这会来,是为了何事?”斥了女儿一句后,宋氏便转头朝着燕淮看了过去,正色问道。

  她还有许多想不明白的事,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眼下大家伙都以为他已不在人世,若不是有要事。他又怎会特地来见自己。

  她问完,笑看着他。

  燕淮心中忐忑,悄悄睨了谢姝宁的侧颜一眼。突然一下在宋氏跟前跪倒。

  宋氏大吃了一惊,急忙起身去扶:“燕大人这是做什么?当不得当不得!”

  “小侄有个不qíng之请。”燕淮轻轻一侧身避开了去,俯身重重一叩首。

  宋氏唬了一跳,又不好将他给拽起来,只能急声道:“但说无妨,万不必如此!”

  “小侄有心求娶阿蛮为妻。”

  宋氏闻言。目瞪口呆,喃喃说着:“求、求娶?”一面看向了谢姝宁。吐纳三遍,方才镇定了些,遂赶谢姝宁出去。

  既是说她的婚事,焉有姑娘家自个儿听着的道理。

  两家到了谈婚论嫁之时,向来是请了媒人上门提亲的,从来也没听说过有哪家的公子,自己上门求娶的……

  眼下已是失了常xing,乱了套了,至少不能继续留着谢姝宁在场。

  宋氏十分坚持,硬是将谢姝宁赶去了外头后才来扶燕淮:“起来说话。”

  方才她还顾忌着,觉得自己不好亲自上前将人给拽起来,到这会听了他的话,她突然之间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她坐在雕花的红木椅子上,端起剩下的半盏残茶,一口饮尽。

  今日这惊吓是一波接着一波,跟海上的làng似的,晃得船上的人晕头转向。

  她蓦地将空杯往手旁茶几上一顿,郑重问燕淮:“燕大人刚才说的可是真心话?”

  “此等大事,默石断不敢说笑!”燕淮审慎颔首。

  宋氏点点头,沉默了片刻。

  同燕家结亲一事,她本就考虑过,故而此刻听到燕淮的话,她先时虽大惊失色,镇定下来便认真思量了起来。

  眼下qíng况不比寻常,不能请了媒人上门提亲,事已至此,她索xing亲自问一问话罢了。

  宋氏便抓着燕淮问起了“遇害”一事。

  今日一来,原就是为了同她坦白,燕淮自不瞒她。

  燕家的往事,他不靠谱的父母,外祖母做下的错事,他一一说给了宋氏听。

  宋氏何曾猜到事qíng会这般复杂而诡异,当下听得眉头紧皱,面色发白。

  这事,可远远比她料想得还要糟糕上百倍!

  她抹了抹额上冷汗,忽然问道:“阿蛮可是都知道?”

  玄衣少年踌躇了下,应道:“知道。”

  “……”宋氏摇了摇头,一时间无言以对。

  她的女儿她知道,主意正着呢,远胜于她!

  不像她,这会听了这些话,心里只剩一团乱麻,连怎么理都想不透。

  “糊涂,上一辈的事与你何gān,你何苦这般决绝。”良久,宋氏看着燕淮重重叹了一声。

  爵位、身份、家业、功勋……说舍便一下子都敢舍了,也委实是个厉害的。

  她说着,亦隐隐有些明白过来,燕淮跟谢姝宁私下的jiāoqíng怕是早就不同寻常,心里顿时更乱了……

  第395章 选择

  于谢姝宁的婚事上,宋氏一贯不敢掉以轻心。

  她一早在谢元茂手底下吃过亏,被他瞒着将女儿许给了燕霖,后来好容易才算是撇清了事。谁知堪堪过了两年安生日子,他又同长房的谢三爷一道打起了长女婚事的主意,动了要让阿蛮代嫁长平侯林家的念头。

  舍不得长房六姑娘嫁进林家,一念起却又不愿意同林家彻底撕破脸皮,硬生生将箭头瞄准了她的女儿。

  饶是事qíng已经过去了许久,他们如今也跟谢家再没有瓜葛,可宋氏这会忆起往事,仍是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他们察觉得早,没准那事还真能叫有他们给办成了。

  而今事与愿违,六姑娘谢芷若自讨苦吃,也算是报应。

  谢姝宁眼下则还好端端的留在她身边,没有顶了六姑娘嫁进林家,今后也不会再叫谢家人掌控她婚事的机会。

  但经过这么几回的折腾,宋氏对女儿的人生大事,愈发得看重了。

  她忍不住用不同以往的眼神,仔细将燕淮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样貌自是不必说,端的一表人才。早前她只当是因为他是燕景的儿子,大万氏她虽然不曾见过,可据悉小万氏生得同亡姐颇像,所以燕淮继承了父母的好皮相,生得好,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宋氏今时今日方才知道,眼前的玄衣少年,竟然跟燕景毫无gān系。

  那他生得。是像谁?

  她仔细辨认着,只朦朦胧胧从眼前少年的眉眼间看出了两分万家人的模样,却不再觉得他生得像燕景。

  人总是这样。在不知道真相之前,总会人云亦云。

  因人人都认定燕淮是燕家的儿子,是大万氏跟燕景的长子,所以大家伙看到他的时候,便总是下意识地便觉得他像父母。眼睛像娘,鼻子像爹……即便事实上根本便没那么像,透过众人的视线看过去。也觉得像了。

  可一旦知悉了隐藏在深浓黑暗里的秘密,遮蔽视线的浓雾也就立即随之消散。在此之后,分明是同一双眼睛,所见到的却似乎全然不同了。

  宋氏觉得,自己此刻便是这般qíng境。

  这样望去。她竟是觉得燕淮长得不像燕景,却也并不十分像万家人。

  兴许,他生得像生父?

  顶着这样一张脸的江湖糙莽,也难怪年少时的娇娇女大万氏一见便误了终身……

  见惯了京都寻常的世家子弟,任凭谁瞧见了一个不一样的,都会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休说大万氏,就是她,搁在了十四五岁的年纪上,铁定也禁不住要悄悄多打量几眼。

  如是想着。宋氏蓦地想起了自己初见谢元茂的时候来。

  彼时,她正值人比花娇的年纪,自小也是被兄长娇宠着长大。家中又不缺钱财,好吃好喝好穿好玩供着,养得她不知人间疾苦。

  谢元茂摔破了头,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清,更不必说记得自己家住何方,家中又有几口人。

  他什么也不知道。宋家虽然有心相助,可事qíng谈何容易。

  再加上。宋延昭救下谢元茂时,谢元茂身上穿戴的只是普通寒门士子的打扮,余下的没有任何可表明身份的东西。

  那个时候,谁能想到,他是京都谢家的儿子。

  谢家虽不是簪缨大族,可到底也是在京都汲汲营营盘亘几代的人家,不是寻常寒门小户可比的。

  但谢元茂自幼过继三房,养在三老太太身边长大,一直觉得自己没有父母疼宠故而活得小心翼翼,加上三老太太总喊着勤俭持家,他身上也因此没有世家子弟养尊处优的模样。

  倒是宋延昭兄妹俩,日子过得堪算是奢靡。

  失去记忆醒来的谢元茂,花了很久才适应了宋家的生活。

  宋家的财力,素来惊人。

  宋氏得宠,当年身上随意佩戴的物件,都是价值千金之物。

  谢元茂再没有眼力,久而久之也是看花了眼。

  他初醒时,xing子内敛,话少,笑起来只嘴角微微一抿,带着对陌生生活的隐隐怯意。

  不知不觉间,宋氏便发现自己陷进了那一抹微笑里。

  他身上的书卷气息,经久未改,直至他想起了一切,诓了她带着儿女入京,那个曾几何时只对视一眼便能叫她欢喜的男人,变成了全然陌生的人。他身上,也只剩下了追名逐利带来的浮躁气息。

  往事在她脑海里来回涌现,她心里蓦地钝钝一痛。

  她选错了人,结果后患无穷,牵累了诸多人,包括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两个孩子。

  宋氏突然伸出手指按压在了自己的额角,指腹下青筋突突直跳。

  神色变得茫然了几分,她收回了落在燕淮身上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叹口气道:“阿蛮的主意正得很。”

  言下之意,这事谁说了都没用,她得听谢姝宁自己的意思。

  燕淮闻言,倒长松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只要宋氏没有当场断然否决,说出绝不可能的话来,便已是极好的事。

  少顷,宋氏亲自悄悄送了燕淮出门,想着态度摆得qiáng硬一点,神态凶狠些,可临到头,她却忍不住温声叮咛道:“我虽不清楚你们私下里在筹谋何事,可眼下这样的局面,处处危机,平时可切记仔细些。”

  若不知道这些事也就罢了,既知道了,她又怎么可能一点不担忧。

  宋氏将人从角门送了出去,看不见人影后,站在那很是唉声叹气了一会。

  可燕淮其实却还没有走。宋氏的叹气声,他全听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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