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好……”清虚却是心有余悸,“你师父我的看家本事,这回也都使出来了,若再没效。哪里还有活路!”
然而他尚且没有多高兴一会,一道晴天霹雳,便破空而来。
肃方帝去而折返。黑着脸要他递上剩余的两枚丹丸。
清虚诧异,小心翼翼试探着望向小润子,却见小润子只噙着一抹微笑站在那,看不出丁点异样。
他轻声道:“皇上,此丹不可多服……”
“呈上来!”肃方帝冷冷瞪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清虚道士一颤,只得yù哭无泪地将丹丸呈到了肃方帝跟前。
肃方帝则想也不想。将剩下几枚都一股脑地倒进了嘴里。
清虚大惊失色,嘴角翕动。想要阻拦已是来不及。可肃方帝这回将丹丸服下去后,却没有丝毫反应。没有清虚想的虚不能受,也没有肃方帝盼着的热流涌动浑身有力,一切就似乎跟他未曾服下这几枚丹丸一样。
方才他急匆匆去见美人。可还没走出太远,身上忽然一冷,耳畔“嗡”的一声,头疼起来。
下身两股无力,脚步虚浮,踏在泥金地砖上却恍若走在云端。
他不得已只得停下前行的步伐,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歇了须臾。这一歇,等到他觉得头不疼了,方才服下丹丸时浑身激昂的感觉竟也就随着那些异状。消失不见了。
他气得捋了大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一把朝台矶下掷去。
玉碎的声响,清而脆。像他那原本顽固的梦,被明媚的日光一照,“啪嗒”便碎裂了。
他领着人折返炼丹房,不管不顾先将剩余几枚丹服下,然而谁知,竟也毫无用处。
这怎么可能呢?
肃方帝的手紧紧握起。手背上青筋毕现,指节发白。
他怒问清虚:“为何无用?”
“皇上……”清虚早被眼前这一幕给惊着了。被他这么一喝问,当下就跪了下去。
肃方帝抓起手旁的东西朝清虚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朕在问你!”
清虚哪里敢躲,被砸了个头破血流,急急辩驳:“许是皇上近日服得丹多了些……”
“胡扯!”肃方帝再次打断了他的话,话音森寒,霍然站起身来,朝着清虚笔直而去,蓦地抓住了他的衣襟拖着他往丹炉旁带,“若你已炼不出好丹,朕留你何用?”
清虚踢着脚,大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清虚啊清虚,你这老东西已是江郎才尽了是不是?”肃方帝手下力气极大,将清虚勒得渐渐喘不上气来,“你给朕说个不杀你的理由如何?你若说得上来,朕便饶你一命。”
清虚气喘如牛,两眼发白,哪里说得清楚话,脑子都混沌了。
他听着肃方帝的声音,磕磕绊绊往外挤话:“贫、贫道的丹……”
“话也说不利索的蠢物!”肃方帝闻言,却忽然发了大火,突然将清虚的脑袋往丹炉里塞去。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划破天际,在场诸人皆急急忙忙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
正慌张着,突闻“嘭”的一声。
众人抬头,却见肃方帝晕倒在了地上,而清虚已没了声响。
*****
夏天将去,天边刮来第一缕秋风时,肃方帝病倒了。
风光一时的清虚道人,命殒炼丹房,频频出入肃方帝寝殿的人,又成了太医院的御医们,焚香煎药,时好时坏。
宫里头倒是突然间清净了下来。
这是现成的机会,皇贵妃亲自照料着肃方帝,一面连番去信催促父亲,望加快计划。
小润子的试探,她亦心知肚明,可在没有得到白家的明确回复之前,她不会拒绝汪仁的橄榄枝,也不会顺手便接下。
谢姝宁一行人当然也明白她的谨慎,可时不待人,有些事,拖得久了难免要生变。
就在局面僵持着时,肃方帝心心念念要建的高塔,才搭不过三丈余便塌了下来,两名工匠当场丧命!
第423章 回北城
肃方帝一心想要建造的高塔,在西越本属罕见,但眼下不过才建三丈余,离他先前所下令筑造的塔,尚且还差着许多,这却便塌了。
石块脱落,底下工匠乱作一团,逃的逃,跑的跑,却还是有人慢了一步叫头顶上的大石给砸了个正着,身子顿时委顿于地,头破血流。等到烟尘散去,官兵们四处搜寻,才终于将这已面目全非的二人从乱石下头扒了出来。
好在只死了两名寻常工匠,负责筑造高塔的官员虽惊出了一头的冷汗,等到下头的人将名册一一清点过告诉他具体伤亡人数后,他这悬着的一颗心就又放了下去。左右肃方帝也还病着,这事好好善个后,也就过去了。
他使人清点了银子给出了意外的工匠家人发了抚恤金,又找了两人将此事的责任推卸了去,便权当这事过去了。
然而高塔倒塌的动静不小,兼之又死了人,这消息便瞒不住世人,没多久就在京都传遍,闹了个人尽皆知。东城人来人往,消息最为杂乱,谢姝宁跟燕淮又都各自有专人在外头打探消息,这件事当天便传到了他们耳里。
小七将消息送上来时,她正跟燕淮在房里说着肃方帝的病。
清虚一死,肃方帝戒了那些个丹,又有太医悉心调理,可肃方帝的病症却并无起色。酒色掏空了他的身子,内里不过棉絮一团。羸弱得紧。这病来如山倒,一时间怕是难以好转。
高塔的突然倒塌,似乎也在冥冥中昭示着某种玄机。
燕淮看完手中的字条。当即便道,这件事只怕要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
天上冒出团紫气,便能被人说成是祥瑞之兆,而今肃方帝病了,他一心一意要建的塔又紧跟着塌了,必然会被人说成是不祥之兆。
谢姝宁懒洋洋歪在美人榻上,闻言将手中纨扇一丢。坐直了身子正色道:“这可不妙。”
肃方帝近些日子糊涂事没少做,早已足够叫人诟病。这回若有人揪着此事说话,这祸及的可绝不止肃方帝一人。帝位更迭,哪一回不死人不流血?若那几位王爷动了心思,每人横cha一脚。太子殿下想要顺顺利利地荣登大宝,就难了。
“白家那边,应该也快给皇贵妃拿个准信了。”燕淮颔首,挑起一道眉,“先前皇上瞧着不像样子,但至少身子康健,而今这般,皇贵妃少不得也得改一改主意。”
谢姝宁绞着扇柄上的流苏,微微敛目。沉吟道:“越是如此,娘娘那边就越是离不得白家的支持。”
说着话,门外忽然传来“笃笃”两声。
随即。小七的声音在外响起,“主子,靖王世子邀您吃酒。”
距离上一回纪鋆同燕淮见过面后,俩人已多日不曾相见,各自忙着各自的事,鲜少联络。这回说是吃酒,必然也不仅仅只是吃酒。
谢姝宁趿了鞋子。站起身来,走到燕淮身边取了外袍给他,口中道:“你暗地里调查他,他一定也没少查你,眼下突然邀你出门,怕是查得差不多了。”
燕淮轻笑,扭头朝着外头扬声问:“可曾定了地方?”
“定了。”门外小七的声音似乎稍稍迟疑了下,而后才闷声道,“定在了富贵巷。”
“……”燕淮看看正在为自己系腰带的谢姝宁,摸摸鼻子,“要不我让人换个地方?”
富贵巷是什么样的地方,满京都上上下下都知道,一到夜里,香风扑面,到处花红柳绿。不过要谈事,避人耳目,富贵巷自然是最合适的地方。谢姝宁并没多想,可听燕淮这般说了,她也就忍不住作弄他一番,说:“你怕自个儿把持不住?”
“我怕师兄他把持不住……”燕淮嘟囔了句,蓦地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我只有见了你才这般失控……”
谢姝宁叫他说得面上微酡,连忙将手从他腰上收了回来:“好了,别叫人等急了。”
燕淮就看着她笑,笑得她无奈极了,推他出门:“走吧走吧,我也得往北城去了。”
“那支参可带上了?”燕淮这才往门外去,一边开门一边问她。
谢姝宁点点头,“该带的都带上了。”
燕淮这才放心地出了门,谢姝宁便也唤了青翡进来伺候自己换衣。
云詹先生的病,虽然一直在好转,可并不明显,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只有一会是清醒的,剩余时间多半是昏沉沉地睡着。鹿孔去瞧过,药也开了,针也扎了,可起效却慢。谢姝宁问过鹿孔,云詹先生的病是否恶化了。鹿孔却说并没有,的确一直在好转。他之所以这般,乃是因为心有郁结难消。
换而言之,云詹先生身体上的病,能治,这心病却没有药。
他心中藏着事,日夜不宁,自然是好不了。便是个身体康健的好人,日夜被心事困扰着,这身子也得垮了,更不必说像云詹先生这般。
他本就上了年岁,身上又有旧疾,而今还有心病,哪里还能好得起来。
然而云詹先生的嘴那就是锯嘴的葫芦,想要他对人袒露心声,谈何容易。谢姝宁同云归鹤仔细提过这事,可就算是自幼跟着云詹先生长大的他,也闹不明白,云詹先生究竟在想什么。
即便他们追着问,云詹先生也不会提。
谢姝宁没法子,只能让鹿孔用药先将他的身子调理得好一些。
昨日府里来信,母亲在信中提了云詹先生的病qíng,她便想着今日亲自去探一探。燕淮原也是要同她一起去的,可既然纪鋆有请。自然得先顾及那边。
她领着青翡带着东西出了门,由小七赶着马车往北城去。
谁知刚进北城没一会,就遇到了一支出殡的队伍。
马车退避到了一旁。青翡撩了一角帘子问小七:“是打从石井胡同里出来的?”
“是谢家九小姐。”小七说。
青翡就放下了帘子没有再言语,退回马车内,看向谢姝宁轻声道:“是谢家。”
谢姝宁闭着眼睛,淡淡“嗯”了一声,亦没有说话。
她才知道,原来是今天……
谢元茂还活着,长房老太太也还活着。大太太和她的三叔一行人,也都还活着。可谢姝敏去死了。
他们离开谢家后并没过多久,三夫人蒋氏便将六姑娘谢芷若跟谢姝敏从庵堂里接了回来,至如今,也有一段日子了。她有心避开谢家。可谢家的动静,她还是留意着的。她得防着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哪一天突然疯魔了又要来找他们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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