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以前。她就再不是单纯骄纵的孩子了。
不过事qíng到底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发展,陈氏腹中的那个孩子,太顽qiáng,太想活下来,太像那群死缠烂打的陈家人。
荔枝倒被吓坏了。
她太想逃离陈氏,以至于被这yù。望蒙蔽了双目。
别说宋氏,就算是谢姝宁也从没有直白地告诉过她,自己很欢喜她,愿让她留在自己身边做大丫鬟。直到最后,荔枝才惊觉。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又伤心又绝望。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张惶之际,她猛地想到了月白,然而还未说出口来,谢元茂已经不耐烦地让人堵了她的嘴。拉下去仗毙!
陈氏知道后,躺在那一动也不动,只一双眼牢牢盯着雪梨看,用虚弱又yīn狠地声音道:“瞧瞧那丫头的下场,仔细你的皮!”
雪梨打了个寒颤,不敢吭声。
不过陈氏经过荔枝这事,也算是明白过来了。自己对待下头几个丫鬟,太坏了些,此后倒隐隐和善了起来。
……
玉茗院里。谢姝宁唉声叹气,睡在正房东次间的碧纱橱里,翻个身。
罢了……
就在这时,隔着疏密有致的竹帘子,外头传来了两个丫鬟压低了的jiāo谈声。
“这天眼见着就要入秋了。怎么还总是没完没了地落雨。”
话音里,果真夹杂着雨水击打地面的声音,不知何时,竟又是下起了雨。
“往年不也是这般,只不过今年的雨水密了些。听说是水龙王过境,所以才雨是吉兆呢!”
“胡说,哪个说是吉兆的?照我看,倒像是噩兆。你听说了没有,海棠院的荔枝姐姐,被活活给打死了!”
“她就是个丫鬟,这吉兆,自然也吉不到她身上去呀!我说的是咱们小姐的亲事。”
内室里谢姝宁原本闭上了的眼睛猛地睁开来,竖起了耳朵。
“你是说八小姐?”
“不然还有哪个?三房可不就只有这么一位小姐。我前几日去送茶,听到太太在同江嬷嬷说话,话里可说小姐要同国公府结亲呢!成国公亲自同六爷提的,可不是吉?”
听到成国公三个字,谢姝宁唬了一跳,蓦地坐起身来,手边搁着的一串琉璃珠子“哗啦”一声从席子上滑到了地上。
外头的声音紧接着一静。
谢姝宁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呀,别是八小姐醒了。”似是顾忌到内室里的人,声音压得愈发低了,随后便一点声息也听不到了。
过了会,有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八小姐可醒了?”
她时常梦魇,醒来总是心qíng沉郁,有时还会大哭。宋氏担心,所以她睡觉时,边上必有人守着。这会桂妈妈问起,外头一直守着的两个丫鬟便忙道:“还未醒。”
话音落,她便听到桂妈妈道:“小姐还睡着,不能进去扰她。”
这是在同谁说话?
疑惑间,她听到女童的声音,带着江南那边软糯的音色,“娘,八小姐怎老不同我玩?”
既叫桂妈妈娘,那就只有绿浓了。
早先在延陵时,两人年纪相仿,玩得极好。可自从来了京都,谢姝宁便几乎再没有同她说过话,更不必说玩了。桂妈妈想着,也觉得疑惑。绿浓如今虽然年纪还小,但再过一两年,也就能做事了。谁都知道,将来绿浓一定是在谢姝宁的陪嫁丫鬟名单里的。
桂妈妈就安慰女儿:“等你再长大些,便又能同小姐一道玩了。”
绿浓嘟哝了句:“当谁稀罕。”
“胡说些什么!”桂妈妈斥她。
很快,脚步声匆匆远去。
听着落雨声,谢姝宁有些睡意上涌,却又睡不安生。睁着朦胧的睡眼,她兀自思索起来。
因她年幼,许多事母亲也好,旁人也好,都是不会同她说起的,更不必说先问过她的意思。因而她知道,那两个丫鬟说的话,只怕是真的。暂且先不提旁的,既能明确说出成国公三个字来。就证明假不了。
而她,远没有到说亲的年纪。
母亲自然,就更不会来同她说那样的事。
好在成国公只有两个儿子,略一想便能知道她的婚约对象是哪位。世子燕淮早同温雪萝定了亲,断不会再跟她说亲,剩下的就只有个跟她同岁的燕霖。
谢姝宁不禁头疼。
她重生至今,从未想过未来的婚事。毕竟,离她长至豆蔻,也还足足有七八年呢,哪会这么快就被定了亲。
而且男方。竟然还是打死她也想不到的燕霖。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究竟是如何牵扯到一块的。成国公在打什么主意?
这一刻。她突然有种白活一世的感觉。
母亲为妾的命运被改变了,陈氏却依旧有了孩子。原本混得风生水起的林姨娘,却连个水花也没有就成了废人。有些事,变了;有些事。却依旧沿着命定的轨迹缓缓前行。
而今,她却又莫名其妙同燕霖有了亲事。
经历了前世林远致的事,她早绝了成亲的念头。
她怕自己会寻一个像林远致,像父亲这样的男人……
至于燕霖,谢姝宁撇了撇嘴。
若事qíng按照前世发展,燕霖此人根本就活不到能同她成亲的年纪,就已经被燕淮给诛杀了。
很快,谢家三房同燕家有婚约一事,就在京里悄然传播开了。长房老太太知道后。很是惊讶,寻了谢二爷来问话,却发现谢二爷早就已经知道。她不由气恼,“怎地不同我说?”
谢二爷笑得恭敬,“母亲息怒。这事本是六弟的家事。”
长房老太太嗤一声,“老二,你当你娘老糊涂了呢。老六才做了多久的官,他的女儿就能用成国公的儿子定亲?”
“成国公在打什么主意,其实儿子也不知。”这一回,谢二爷倒是说的真心话。
但不论成国公想做什么,这事对谢家总没有坏处。他当然一知道,就十二分地支持谢元茂答应下来。况且,过了这么些日子,也没有旁的动静。京里谁不知道,成国公燕景出牌从来没有规矩可言,他要做的事,谁也猜不透因果。
这一回,兴许他真的只是心血来cháo也说不准。
昔年若非世子燕淮的亲事早被大万氏给定下,只怕如今也要被他用来胡闹。
但在谢二爷眼里,这样的胡闹,再也几次也无妨,只可惜燕家只有两个孩子。
谢家数代,一直在拼命同京里的世家联姻,如今能攀上燕家,再好不过。
长房老太太气了会,也就没话可说了。
而谢元茂则越来越得皇帝器重,隐约间竟有了心腹的意思。
皇帝xing子本就软弱,虽然这么多年来,都同端王几个兄弟在明面上兄友弟恭,可其实心里怕的厉害,生怕自己不长命,皇位拱手送了人。他就迷上了炼丹,以求长生。
可丹药服多了,他的意识都开始不清醒起来。
这些话,竟全告诉了谢元茂。
谢元茂却得意极了,甚至暗地里自诩为“内相”。
直到那一日……
他被成国公鼓chuī得失了分寸,在皇帝面前提了成国公说过的一桩事。随后皇帝就笑呵呵亲开了国库,拨了大笔财帛悄悄给了成国公燕景。
谢元茂这才恍然惊觉,自己似乎无形中成了燕景在皇帝面前的一条舌头。他一直都在说成国公想说的话!而皇帝偏偏那么愿意听他说!是夜,他回到宅子,骇出一身冷汗,一路喃喃自语:“他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待天入了秋,成国公竟又做了件叫人不解的事,将世子燕淮送出了京。
第085章 岁逝
没有任何理由,坊间谈论小万氏的声音骤然多了许多。
明明是成国公亲自将燕淮送离了京都,可众人却都心照不宣地齐齐认为,这是小万氏唆使的。就算是嫡亲的姨母又能如何,谁不知道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
到底是难以一视同仁。
谁也不知道成国公将长子送去了哪里,可却都觉得,指不定何时,这世子之位,就该轮到小万氏的儿子做了。
谢元茂惶恐了段日子,后头缓过神,倒也不觉得害怕。
虽说嫡长不可磨灭,但若成国公真有那样的心思,却也并非没有可能。
君子言而有信,两家说定了亲事,今后如若真叫燕霖袭爵,倒也不算坏事。谢元茂又想着皇帝似乎根本没将那日的事放在心上,索xing便也不去想了,只是这一回却渐渐学聪明,也收敛了许多,并不将自己再当做皇帝身边的第一人。
某日他自御书房出来,遇到门口立着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汪仁,汪仁笑睨了他一眼,称他“谢大人”,他登时便觉得背脊发凉。
在他之前,汪仁这个宦官才是庆隆帝跟前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汪仁十二岁才入宫,此后短短十几年,他便从最不起眼的底层爬到了如今这样的地位。
西越内廷,属司礼监最重,汪仁的能力可想而知。
他更是历代来唯一一个同时执掌东西两厂的大太监。
最重要的是,他今年尚不足而立。
谢元茂被这个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阉人看了一眼,便萌生退意。
他觉得,若继续在庆隆帝面前得脸,只怕汪仁就要忍耐不住,来对付他了。
谁都知道,这位九千岁,xing子不佳。
谢元茂直到这时,才真的彻底清醒过来。
他开始乖乖地呆在他的翰林院里,做他的翰林编修。
很快。白驹过隙,chūn去秋来,眨眼的工夫,时间便飞逝了一大把。
细雪纷飞时,谢元茂的次女谢姝敏在园子里摔了一跤,磕掉了一颗牙。她这会才三岁,尚未到换牙的年纪,掉了短时间内可是没法重新长回来的。陈氏就抱了她寻谢元茂哭诉。
谢姝敏摔跤的那一日,恰巧谢姝宁也在。
谢元茂便问小女儿,那日是怎么摔的。
可谢姝敏磕磕绊绊地说不清楚话。半响才从漏风的齿fèng间挤出几个词来:“姐姐……敏敏……疼……”
谢元茂就有些不悦起来。
谢姝敏已经三岁。待过了年就该是四岁。长女姝宁是四岁那年入的京。当时已是口齿伶俐,便连字都认识许多个,哪里同如今这个一样。他面上不说,可心里却觉得小女儿比长女笨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习惯了长女的聪明早慧。如今甚是不耐小女儿的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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