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huáng阿婆又哭道,“我把那瓶奶递给她,我又困得很,就,就睡着啦!你姨父打呼噜又打得震天响……我根本就没听到彦洁吵!她为什么不吵呢?她至少也哭一声啊!她哭都不哭一声,我又怎么知道压到她了?”
秀姨妈看着huáng阿婆,有些无语。
这个不靠谱的表姨母居然让一岁不到的奶娃娃自己抱着奶瓶喝奶?她却睡着了?
姨父睡觉的时候,呼噜声音确实很大,就连睡隔壁房间的秀姨妈夫妇都能很清楚的听到;所以说……小彦洁很有可能确实挣扎或者哭喊过,可一来被姨夫的呼噜声盖了过去,所以大家都没听见;二来,一个奶娃娃挣扎的力气又有多大呢?特别是这奶娃娃还呛了奶……
再说了,表姨母怎么就知道彦洁是被压住窒息而死,而不是因为奶水呛到了气管里出的事呢?
没准这小小孩子就是被这个不靠谱的表姨妈给当成了枕头才……
秀姨妈不敢再想,只是摇摇头,对huáng阿婆说道,“姨妈,您还是快跟阿娇说,让她早点儿回来处理后事吧!发生这样的事儿谁都不想,但阿娇是彦洁的妈妈,您不能瞒着她。”
可huáng阿婆却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我把彦洁带回来,就是因为阿娇怀上了二胎,要做手术,没办法带彦洁……呜呜呜,我昨天才收到阿娇写来的信,说她宫外孕的手术已经做了,恐怕是伤了身体,以后都生不出孩子来了……秀啊!你说……昨天我才能到她的信,今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那可怎么办啊!”
秀姨妈愣了一下,心中惋惜万分。
但惨剧已经发生了,现在还能怎么办?
秀姨妈的丈夫在隔壁房间里叫她过去扶他上厕所,秀姨妈只得匆匆赶过去照顾丈夫。
当秀姨妈把她丈夫照顾好之后,就被huáng阿婆拉到了一边。
“秀啊,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阿娇知道,你说她把唯一的孩子托付给我,可这孩子就这么夭折了……我,我不能让她知道这事儿!我不能让她指着我骂一辈子!”huáng阿婆斩钉截铁地说道。
秀姨妈愣愣地看着huáng阿婆,不知道她想怎么样。
“秀啊,你帮帮姨妈,你回乡下去……找个差不多大的女娃娃来,咱们就把那个孩子当成彦洁养大……我总不能让阿娇后继无人。”huáng阿婆说道。
秀姨妈下意识地就说道,“不行不行!现在实行计划生育,您要是想让阿娇偷偷地收养一个女孩子这倒没问题,我可以当中间人。但收养孩子这件事儿可不能瞒着阿娇,姨妈您想想,这亲妈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呢!”
huáng阿婆道,“你只管去给我找个年龄,身段,胖瘦差不多的女娃娃来就行……我自有办法让阿娇相信那个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以后,我再帮她好好养大外孙女儿,只要阿娇自己没发现,这件事儿就能瞒上一辈子!”
秀姨妈知道huáng阿婆是个厉害人,就有点儿不想管这事。
而huáng阿婆似乎看出了她的推托之意。
“秀啊,你帮了姨妈的忙,姨妈是不会亏待你的,我知道你陪着你丈夫来a市治病,身上也没多少钱……这样吧,你帮我处理好这件事儿以后,我就给你两千块钱,怎么样?够给你丈夫看病了吧?”huáng阿婆说道。
秀姨妈顿时怦然心动!
在那个年代,两千块钱可是一笔……让秀姨妈连想都不敢想的巨款。
“我知道现在搞计划生育,在你们乡下,但凡人家生了女娃娃出来的,不是掐死就是扔马桶了……你说你去找个女娃娃来给我,不也是救了那个女娃娃一命?”huáng阿婆继续淳淳诱导道。
说来也巧。
秀姨妈的妯娌在半年前正好生了个二女儿,但因为前头已经生个长女了,这回又生一个女儿……眼看着已经不能再生儿子了。
但秀姨妈的婆婆又不忍心溺死自己的小孙女儿,就谎称要上山去种树,悄悄带着小孙女儿去荒山上搭糙棚子住去了。老人家准备等小儿媳妇再怀上一个,把孙子生下来以后,再把小孙女儿从山上带回来……反正政策再严厉,也不能把活人怎么样。
那个女娃娃虽然比彦洁小几个月,但只要jīng心养一养,年纪大小应该看不出来;最重要的是,若是那个女娃娃顶替了小彦洁,那是她的造化。
再说了,解决了这个女娃娃的事qíng以后,秀姨妈的婆婆就能回到山下继续做农活,而妯娌也能光明正大的再怀一个孩子了。
秀姨妈心中已经有几分肯了,但还是吞吞吐吐地说道,“那……将来万一阿娇知道了……”
“那也与你无关!是我自个儿去办的事儿!我是阿娇的亲娘,又辛苦替她把彦洁养大,她还能怎么样?再说了,她就是怪,也只能怪我!与你毫无gān系!她绝对不会知道那个孩子是你们家的……”huáng阿婆信誓旦旦地说道。
秀姨妈咬着牙应了。
于是这件事儿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接下来,huáng阿婆先是拿了五百块钱给秀姨妈,又说等事qíng了了之后,再把剩下的一千五给她;跟着,秀姨妈就拿着那五百块钱先安排着让丈夫住了院,然后就抱着已经完全僵直了的小彦洁,与huáng阿婆一起匆匆回到了秀姨妈的老家。
秀姨妈的婆婆听说有人愿意养自己的小孙女儿,自然求之不得,急忙连夜带着六个月大的小孙女儿悄悄地下了山;又见已经夭折了的小彦洁无处安置,便亲自抱着小彦洁的尸身去找在镇上火葬场工作的亲弟弟,求他开了后门,偷偷摸摸地将小彦洁的尸体火化了。
跟着,huáng阿婆一手拿着亲外孙女儿小彦洁的骨灰,一手抱着冒名顶替的别人家的孩子,又和秀姨妈一起回到了a市的家中。
因为huáng阿婆为人利害又孤僻,平时也不愿意跟邻居同事来往,再加上小彦洁回到a市才一个月不到……所以这桩秘事竟然无人知晓!
而回到a市以后,huáng阿婆一来是也伤心亲外孙女儿的逝去,二来将小彦洁的骨灰存放在家中也像个定时炸蛋。思来想去,她便想去追思园里租个格子间,以存放小彦洁的骨灰。
但由于没有小彦洁的死亡证明,所以huáng阿婆被追思园的工作人员给拒绝了。
秀姨妈gān脆好人做到底,就把自家老娘死亡证明借给了huáng阿婆。
——秀姨妈的老娘去世好几年了,早就已经埋到了老家的祖坟里去了。
有了这个死亡证明,huáng阿婆才在追思园里租了一个格子间,把小彦洁的骨灰罐放在那里了。
听到此处,魏父两眼含泪,直接昏死了过去!
秀姨妈吓坏了,赶紧让半大的大孙女儿出门去请赤脚大夫,又让魏彦洲把魏父搀扶到里屋的chuáng上去,跟着又是掐人中又是涂风油jīng的;直到村里医务所的医生匆匆赶到,查看了一番魏父的qíng况之后,就开始替魏父推拿起几个xué位来……
不多时,魏父终于悠悠醒转,喉头一番嗬嗬作响之后,他咳出了几口带血的浓痰。
尽管魏父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陡然得知女儿夭折的真相,这样残酷的真相却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
魏父简直心如刀剜,大喊了一声,“彦洁!彦洁……我的孩子!彦洁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老人用颤抖的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那连绵不绝的呜咽声音自指间断断续续地泻了出来……
秀姨妈领着自己长年卧病在chuáng的大儿媳,挺着大肚子正要待产的二儿媳,以及两个脏兮兮又huáng又瘦的孙女儿,直挺挺地跪在了魏父的面前。
“表妹夫,这是我一个人做下的缺德事儿,跟我家人无关……我,我也不敢求你原谅我,我只盼着……来世能为你和阿娇做牛做马!求求你,你要怨,要恨,甚至是……要我去死,都尽管冲着我一个人来……跟我的儿孙无关哪!表妹夫,求求你,求求你……”
说着,秀姨妈就带着儿孙们,开始朝着魏父连连磕起头来。
站在chuáng边的魏彦洲看着父亲悲痛yù绝的模样,心中也十分难受;他不禁想起了自己家中,亦有一双玉雪可爱的儿女正在等着他平安归去。
换位思考,如果宝宝和贝贝任何一个孩子出了这样的事,恐怕他都会发疯……
但现在又能怎么样呢?
秀姨妈年逾七十,虽然口齿还算清楚,但身形已经完全佝偻,头发也尽数花白;她丈夫早逝,长子残废,长孙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就不得不辍了学,跟着叔叔一起出门打工去了。
再看看跟在她身后跪在地上的,是形如槁木面如死灰的大儿媳;即将临产,正捧着大肚子也跪在地上的小儿媳;后边还跪着两个可怜兮兮又huáng又瘦的孙女儿……
尽管魏父简直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老婆子千刀万剐!可……对着这一屋子的老弱妇孺,他又怎么下得了手!
连续又吐了几口血痰之后,魏父挣扎着从chuáng上坐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门外走去。
魏彦洲追了上去,搀扶住了父亲。
“彦洲,咱们走,”魏父气喘吁吁地对儿子说道,“现在就走,马上走……你妈还在家里,等着咱俩回去呢……”
父子俩一路沉默着,连夜开车回了a市,并且直奔医院。
凌晨时分,睡在婆母chuáng前守夜的许佳期被夜归的魏氏父子给吵醒了。
“爸,彦洲,你们回来了?”她披着棉衣,一脸惺忪的从折叠chuáng上坐了起来,连声问道,“怎么样啊?你们……”
许佳期突然说不下去了。
她的公公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平时看着也挺显年轻的;可这一去不过三两天,再回来时,却已变得一脸愁苦,满头白发,整个人看上去至少苍老了二十岁!
再看看魏彦洲,他也是一副风尘仆仆,满面疲倦的样子。
让人无法忽视的是,父子俩的神qíng十分凝重。
许佳期的心里顿时就“咯噔”一下。
恐怕……
此时魏母也被惊醒了。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丈夫憔悴疲惫的苍老模样。
魏母愣了一下。
一股令人窒息的眩晕感突然涌上了魏母的心头。
她连呼吸甚至都停滞了好几秒……
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以后,她这才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老魏!彦洁,彦洁她……”
魏父含着眼泪,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老妻的病chuáng边。
他脱掉了鞋,挤在老妻的身边,还盖上了被子。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爸,让我来说吧……”
看到父亲伤心的样子,魏彦洲有心想要代替父亲,将事qíng的真相说与母亲听。
52书库推荐浏览: 林大阳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