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魏父却伸出手,制止了儿子。
他紧紧地抓住了老妻的手,然后慢慢地,用沙哑的声音,一五一十地将秀姨妈说的那些话全部复述了一遍。
许佳期瞪大了眼睛,却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
初为人母的她,完全无法接受这样惨绝人寰的听闻……
魏彦洲连忙伸出手,搂住了摇摇yù坠的妻子。
魏母也完全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她将自己心爱的女儿jiāo与母亲照管……可最终,她的孩子却死于母亲的疏忽,而她的母亲为了逃避责任,竟然恶意隐瞒了她这么多年,还让她承担起抚养别人孩子的重担……
魏母心中恨极,又实在痛极!
“彦洁!彦洁啊,我的彦洁……啊……”
魏母实在忍不住心头的巨痛,一次又一次地低声呼唤起早已与她yīn阳相隔长达三十二年之久的女儿来……
许佳期也忍不住扑进了魏彦洲的怀里,小小声地呜咽了起来。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也紧紧地相互依偎着,病房里响起了哀哀yù绝的细密啜泣声音。
☆、54|怒骂
清早,姨母如约拎着汤桶匆匆赶到医院来换许佳期的班。
一进病房,姨母就看到了两对正在发呆垂泪的夫妻。
姨母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姐夫!彦洲?你们回来了?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但见这一家子个个的脸色都不太好,而且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悲痛yù绝的模样儿,姨母似乎明白过来了,却又不敢相信……
“阿姐,阿姐?”她低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姐夫去乡下……查到了什么?”
魏父和魏母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许佳期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把姨母拉到了一边,将昨天半夜时分,魏父和魏彦洲带回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姨母。
姨母张大了嘴。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魏彦洁的身世,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大yīn谋……竟然是她和阿姐的亲生母亲一手策划的!
而从前觉得母亲种种蹊跷的行为,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姨母目光呆滞,却忍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
“怪不得,怪不得妈总不肯让你把彦洁接回去……她嘴里老说彦洁是她的命根子,要是你敢把彦洁接回去,她就自杀!可我冷眼瞧着……她待彦洁也就只有这么好,就是嘴上说得好听而已……原来她是不敢让彦洁回到你的身边,甚至不敢让彦洁跟你呆在一起,就怕这个大秘密被你知道了……”
“我就说呢,为什么妈总挑拨我和你之间的姐妹感qíng,她这是堤防着我和你姐妹齐心呢……你和彦洁一直两地分开,但我却一直都和她们呆在一起。妈这是怕我知道了她的秘密以后又向你通风报信……所以gān脆也做出一副偏向我的样子,让我们姐妹渐行渐远啊……”
“我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妈在临死以前会有这样的遗嘱了。房子留给我——因为只有我家阿林才是她真正亲生的骨血,而且还能以这个来制造我们姐妹之间的矛盾;存款留给彦洁——她这是bī着我和彦洁站队,然后一起来孤立你啊……只要我们的矛盾一直存在,你就不可能发现彦洁的身世……这是她深思熟虑挑拨离间的手段吧……”
“……妈,妈!你,你好狠啊!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你给我们找了多少事儿出来?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和阿姐当成是你的孩子啊?就算我和阿姐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可我们也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而且在奶奶过世以后,我,我和阿姐也一直都很孝顺你啊……”
“阿姐,阿姐!以前我一直以为妈不喜欢你,是因为你没听妈的话,自己跑去w市读大学,又自己和姐夫结了婚……因为你什么都不听她的所以她不喜欢你……所以她要我留在a市我就留了,她要我去砖厂上班我就去了,她要我嫁给老刘我就嫁了……可没想到,没想到啊……她临死都还要再布一个这么大的局出来……”
姨母为人xingqíng和顺,温柔善良;但陡然得知的真相却让她明白——她的亲生母亲并非善茬!这让她有些猝不及防而且接受不能。
许佳期也在努力回忆,为什么前世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qíng。
她又细细地对比了一下前世今生,突然明白过来了。
——这恐怕还是因为自己这只小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所以才会改变了这一家人的命运吧?
前世,白氏母女是在三年以后才出现的……
那时候没有发生白母与张少勇相认的事,所以魏彦洁应该将大部分jīng力都放在侍候阿婆的身上;在阿婆临终前,没准儿魏彦洁正好在她身旁照顾,所以阿婆就将魏彦洁的身世告诉了她。
跟着,魏彦洁说不定又将阿婆留下的手尾收拾gān净了。而这,应该就是为什么前世魏彦洁的身世一直都没有被揭开的原因。
再一个,前世的魏彦洁和父母的关系虽然也不好,但绝不会像今生这样剑拔弩张的;这大约也是因为她自己知道自己的真实qíng况,所以在涉及某些原则xing的问题上,对待父母还是留有余地的。
而今生,因为许佳期在b市某大公司任人力资源部职员的时候,否决了白雪莉的求职简历,于是白雪莉并没有像前世那样进入那样公司,而是辗转来到了a市的温泉渡假村工作,最后导致白母与张少勇……母子相认。
接下来,在最开始的一段日子里,白氏母女和张少勇魏彦洁之间相处得很好,所以魏彦洁和张少勇就一起带着白氏母女四处玩乐;相对的,她也就减少了在阿婆病榻前服侍的时间。
所以这一世,阿婆在临终之前,守在她病chuáng前的是姨母而不是魏彦洁。
——而这这本就是阿婆布的一个局,她自然不会将真相告诉除了魏彦洁以外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许佳期不禁心下感叹。
难怪当时魏母带着她去医院见阿婆的时候,看到阿婆从睡梦中醒过来见到长女(魏母)的时候,为什么会露出那样惊惧的表qíng。
——做出这样的亏心事,怎么能不心虚呢?
而阿婆为了掩饰她的过错,她的心虚,竟然撒了一个这样大的弥天大谎,又如此劳心劳力地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来对付她的亲生女儿们……
可见阿婆的人品实在卑劣至极!
再想想,魏彦洁从小就被这样的人教养着长大,她的品xing又能好到哪里去?
许佳期叹了一口气。
姨母的自言自语让魏母再一次想起了那些伤心事,她突然就放声大哭了起来!
“啊……我,我要去追思园!老魏,我现在就去……我要去问问她,她害死了我的孩子,她亏心不亏心!她居然还能这样对我!啊……我的彦洁,彦洁啊!啊……”
看着缩在病chuáng上的魏母哭得声嘶力竭,许佳期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虽然不免悲伤,但哭泣也是一种渲泄的手段,总好过把一切都闷在心里。
过了好久,魏母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许佳期轻手轻脚地走到桌子旁边,打开了姨母带过来的保温桶,看到保温桶里装着百合瘦ròu粥。
她轻声jiāo代魏彦洲,让他赶紧去买些包子馒头之类的早餐回来给大家吃;然后她又找了个碗出来,仔细地用开水烫过,又将绵软浓稠的粥倒在碗里,这才将粥碗递给魏母。
“妈,您的身体耽误不得,这是姨妈带来的百合瘦ròu粥,您趁着热吃一点吧。”许佳期劝道。
魏母含着眼泪摇了摇头。
她没有胃口……
魏父却接过了儿媳递过来的粥碗,亲自用瓷勺舀了一勺粥,送到老妻嘴边,哑着嗓子劝道,“吃吧,快吃,吃完了……咱们去追思园看看彦洁……”
魏母刚刚才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淌了起来。
将混着眼泪的粥一口一口吃完以后,魏母无论如何也坚持要去一趟追思园;魏父只得让她穿上厚厚的棉衣,然后一众人坐着魏彦洲的车子,去了追思园。
众人在追思园里一个最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真正的魏彦洁最后的归处。
一个小小的骨灰盒正静静地放在窄窄小小的格子间里。
石制的骨灰盒上,只是很简单的刻着“魏彦洁”三个小小的字。
魏母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那个小小的骨灰盒,眼泪滚滚而落……
“彦洁,妈妈的乖女儿!妈妈这么久都没有来看你,你寂不寂寞,害不害怕……妈妈的乖乖宝贝,妈妈的心肝啊!妈妈根本就不知道……不知道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呆在这里啊……彦洁!我的彦洁……妈妈还把给你的爱,全部都给了另外一个疯子!我的彦洁……你怪不怪妈妈?恨不恨妈妈……”
魏父也悲痛yù绝。
他似乎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都靠在柱子上,不但鼻涕眼泪一起哗啦啦的流,而且还有些点喘不过气来。
魏父突然就倒了下去。
许佳期顿时惊呼了一声“爸!”,魏彦洲已经疾步走过去扶住了他……
魏母转过头一看,连忙在儿媳的搀扶下勉qiáng站起身,哭道,“老魏,老魏!你怎么了?”
魏彦洲搀扶起父亲,让他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姨母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万金油,让魏母给他擦了一些;过了好半天,魏父才缓了过来。
许佳期想了想,劝道,“爸,妈……你们也别太伤心了,彦洁姐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们为了她太难过……而伤了身体,这以后啊,日子还长得很,你们想她的时候,咱们有空再来这里多看看就是了……”
姨母也劝道,“没错,阿姐,姐夫,你们别伤心了,你们太难过,这小彦洁也安息不了……”
魏氏夫妇在老妹妹和儿媳的劝说下,总算平静了下来。
一众人收拾收拾,准备送魏母回医院去。
路过存放阿婆骨灰盒的园区时,魏母突然挣脱了儿媳扶着自己的胳膊,不顾一切地奔到了存放阿婆骨灰的格子间前。
她貌若疯颠,指着阿婆的骨灰盒破口大骂,“huáng艳娇!你这个心思歹毒的人……你,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啊……你这么狠的心!你弄死的,是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女儿啊!你居然,居然……害死了我的女儿,你不但不告诉我……还去抱了别人家的孩子来,榨gān了我所有的钱财,却让我养别人的孩子!huáng艳娇!!!你不是我妈不是我妈……你是魔鬼啊!”
由于太激动,魏母甚至还冲上前去,狠狠地举起了拳头去砸那个存放石制骨灰盒的小格子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