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池脩之不打也不骂,直接掐人命脉。这么一判,徐家兄弟之间可就要热闹了,徐大、徐二,都不知道要怎么相处了。
大家还要说池脩之厚道,没打也没骂。
处理完了这段cha曲,选后的工作正式开始了。郑琰被萧复礼委托作评委之一,她不敢自专,又因相信钱氏通qíng达理,便在家中设一赏梅之宴,邀诸小娘子一聚,亦请了钱氏。钱氏因萧复礼纳徐欢兼皇太后移宫之事搬出宫外,又因病着“不好冲了保慈宫的喜气”所以挪到郊外庄园养病,这庄园自然是郑琰提供的。
钱氏本在昭仁殿,徐莹搬了,她难道也要搬到保慈宫?到时候徐莹三天两头让钱氏劝说萧复礼立徐欢为后,可怎么办呢?无奈之下,钱氏只好请求搬到宫外,当时徐莹正在准备办喜事,心qíng好,也就答应了。没想到钱氏前脚出宫,后脚就投奔郑琰去了。
世家自是知道钱氏的来历,小娘子们在钱氏面前表现得也不错。钱氏轻易也不问话,只与郑琰说些家常,又说些田间风物。世家小娘子里但有不耐烦的,就是被淘汰的命了——不说尊敬长辈,就说装大方都不会装,进宫也要被斗死。
钱氏看了一回,郑琰见她点头,也就顺势结束了会面,邀钱氏到花厅里说话。
钱氏犹豫地道:“我也看不出什么来,想来世家小娘子都是不错的,只要能对阿元好就行了——夫人给打听打听,家里不要有惹事的亲戚就好,怪丢人的。”
郑琰笑道:“想如徐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看有不好的么?剔出来,剩下的让阿元去选吧。”
钱氏道:“都好。模样也好,xingqíng也好,行动也好。”
事qíng似乎也就这么定了下来,郑琰因对这些世家小娘子并不熟——真心不熟,大家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去年池家还是土鳖呢,大家还是政敌呢,合作也只是因为利益当头,不是因为理念合拍。世家小娘子们比土鳖小娘子斯文许多,也不多逛,更多的人只要听她们的姓氏就觉得她们好了。她们俨然是一道道的符号。
最后也不是小姑娘们排排站着被挑拣,说是择后,实则如同相亲,比较家世、比较人人素质。然后在一个比较风雅的诸如茶会上,萧复礼隔着屏风偷窥一二——这已经是失礼了,如非这些是内定了非妻即妾,没有剩余,世家也不会答应。
萧复礼看得眼都直了——卧槽,怎么都是一个样的?长相各有千秋,但是行止委实挺像。最后由选老婆变成选外家,择取顾益纯的曾侄孙女,顾鼎之长女年方十四的顾氏为皇后。不消说,这里面有庆林大长公主的身影。
徐欢哭着迁出了昭仁殿,搬到了承嘉殿里。徐莹怒在心头,却又憋屈得发不出火来——她已经没什么底牌了。皇帝娶妻举行的仪式与百姓人家不一样,不需要拜高堂,见父母得等到dòng完了房。不可或缺的是诏书、是祭告太庙、是一应政治礼仪,也没有什么敬茶的环节。一应跪叩都有司仪在喊,连让皇后多跪一会儿,估计都不成。
郑靖业适时上表,请求大婚之后,皇太后还政于皇帝。
李神策都要笑成神经病了,“还政”?皇太后本来就没秉过政好吗?帘子后面是你闺女在拿主意,你闺女跟皇太后掰了,你们就gān脆把皇太后弄走?你闺女又成了新皇后的女侍中了好吗?
萧复礼却不觉得郑靖业有多jian滑,这是郑相公一片爱护之qíng,先生已经跟自己透过风声了。按照程序,他要“三辞”:“吾当冲龄,尚需慈训。”
郑靖业道:“圣人业已成婚,中宫有主,成家立业,已非孩童,还请圣人担当天下。”
如是者三,萧复礼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郑靖业所请,又:“添田百倾为皇太后的脂泽田,给二娘加食封三百户。”
郑靖业则趁势打了退休报告“乞骸骨。”
举朝皆惊,萧复礼道:“相公为何要弃我而去?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郑靖业道:“臣年老,该让与后来者啊!”
萧复礼再三拘留,而郑靖业去意已决,不得已,萧复礼请郑琰做说客。郑琰是知道郑靖业的主意的,好声好气地道:“此事我已知晓,阿元,准了吧。听我说,我阿爹说过,他呀,终归是立朝二、三十年的宰相,立得太久了。你又年轻、新秉政,新朝当有新气象,岂能受制于老臣?所谓圣人亲政,不止是太后还政,还有,让天下都知道,新朝开始了。”
萧复礼垂泪道:“我舍不得相公。”
郑琰摸摸他的头:“又不是远行,我在熙山为他准备了别业以庆颐养,京中也有宅邸,阿元想见相公了,宣召就是。老胳膊老腿儿,跑不远。”
萧复礼抹抹眼睛:“先生不会走吧?”
“我去哪儿啊?长生他们还要在京读书呢。”
萧复礼大脑构造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十三岁年龄组的平均水平,自不是那种一听说能够亲政就忘乎所以的人,再者,他还没结婚呢!眼下只是定下了皇后,婚礼还没有举行,一切都还需要郑靖业保驾护航。
继与郑琰详谈之后,萧复礼又亲自到郑府去见郑靖业。眼下宫中数他最大,出门也不须向谁打报告,只需知会一声带上足够的护卫就够了。这种感觉不能说不舒服!离了郑家,也许可以去看看先生?顺便看一看,呃,荣安郡太夫人?
萧复礼用力捏了捏jiāo握的双手,还是算了吧,看完郑相公再看看先生,荣安郡太夫人那里,跑出去看一趟不太好。想着心事,萧复礼也没觉得手疼。他是乘车出发的,摇摇晃晃间已经到了郑府门外。
老皇帝在世的时候到郑府来过几回,郑家对于皇帝出现在自己家并不惊惶。郑靖业与杜氏率众出迎,郑家子孙密密麻麻地排列相迎,萧复礼从车里探出个脑袋,差点犯了密集恐惧症!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郑氏夫妇面前,这一家人忽忽拉拉的都低头垂手的,他得赶紧把打头的俩人给拉直了。
萧复礼物质生活还不错,发育在男孩子里算是早的了,正地抽条儿,已经与杜氏一般高了,他很急切地拉着两位老人:“相公与夫人毋须多礼!”又让郑琇等人平身。这才说明来意:“我来看看相公。”左右张望了一下。
郑靖业最是jīng明不过,知道萧复礼有话要说,主动请萧复礼到正厅去。
萧复礼一手郑靖业、一手杜氏,心中很有一点羡慕嫉妒恨——他们家好热闹啊!人好多!
郑家子孙很有眼色地没有一齐跟进去——都进去就太挤了——陪坐的只有郑琇这一辈的几对夫妇而已,这里面郭氏是萧复礼表姑妈,萧氏是他堂姑妈,都是他不太远的亲戚,也是一室和谐。
萧复礼先是感叹郑靖业子孙兴旺。郑靖业笑眯眯地道:“圣人新婚在即,不出数年,大正宫里一定会很热闹的。”
萧复礼年轻脸嫩,耳朵尖透着粉红:“相公不要取笑了。”
杜氏听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软糯,心里就很喜欢:“这是人生大事,可不是取笑。年轻人,总要成亲了才算是真的成人了,叫看着也显稳重。这十五岁的成了亲,与二十岁的还没媳妇,人就宁愿信头一个。”又问郑靖业,婚礼怎么样了。
萧复礼不好意思地看了郑靖业一眼。
郑靖业胸有成竹地道:“圣人放心,该准备的,臣都准备了,”又劝萧复礼,“皇太后那里,圣人还要善待如往昔。孝道最大。”
萧复礼郑重地道:“我不yù负皇太后,只因立后之事,gān系国政,不可不慎而已。我独一个,如何报答皇太后都是成的,于私,我并不惜此身。国家是祖先披荆斩棘、诸元勋戮力同心、黎庶应命方打下来的江山,于公,我不敢抛弃国家百姓。非gān国政,一切都依皇太后的。”
第四百二十二章 请辞
郑靖业满意地道:“圣人如是想,言是国之幸事,也是皇太后的幸事。”
无须说,随行自有人记录这两人的谈话,萧复礼也被后世史评为“明白人”。做皇帝而能明白,离“明君”也就不远了——此时他十三岁。
说到这里,萧复礼才得了机会说了来意,他虽经郑琰游说,当时点了头,心中依旧不舍。还有些惶恐:“国家那么大,我虽有心,也需要指导。李相公有才学,然xing急躁狂放,韦相公年老体衰,暮气沉沉。楚太傅其直太过,赵太傅独崇礼教,平江王擅兵擅文不擅政,先生有慧眼,奈何是女子又只有一人。相公舍我而去,我心难安。”说到最后,难过得要哭出来了。
杜氏很心疼他,以前见得少,还不觉得,现在看一腼腆少年眼睛水汪汪的,想起萧复礼的坎坷经验,杜氏心软了,咳嗽一声,瞪着郑靖业。
郑靖业柔声道:“臣并不是即日卸任,尚须办些jiāo割,不见圣人成婚、太后还政,臣也不放心离去呀!天子之婚,最早也要到明年,明年圣人就十四了,可以开始理政了。说起来是年轻了些,却正可与国同长,”叹口气,又说,“臣这是担心呀,人老了,易胆懦,老成持国虽好,过犹不及。到时候拖累国家就不好了。人一旦在高位上,习惯了权势,就容易不放手,就会面目可憎。趁我还能管得住自己走得开,先走了,也显得不那么讨厌一点。”
萧复礼听得略呆,郑靖业已经伸手摸摸他的狗头:“我与老圣人君臣相得,便是先帝,也还处得。从先帝灵前看到圣人开始,我就很喜欢圣人,圣人勤学知礼,我很欣慰。可不想因为恋栈权位而变得面目可憎,被圣人讨厌啊。”
萧复礼感动得哭了:“呜呜,我还是舍不得相公嘛!”
郑靖业哭笑不得:“臣还没有去见老圣人,纵休致了,圣人想见老臣,遣一宫使足矣。圣人不舍臣,臣亦不舍圣人,感动不已,却不想圣人这样依赖于臣。做圣人,要有自己的主心骨啊。”
萧复礼最终被郑靖业忽悠了,暗道郑靖业真是个大好人,一点也不贪恋权位。郑靖业又答应他,帮他cao办完了婚礼——这个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萧复礼纳徐欢之时,主要的装修工作都做完了,当时连皇后的仪仗都准备好了,只不过徐欢用的是妃礼而已。如今徐欢被迁到承嘉殿,昭仁殿崭新崭新的,只要把布置略作调整就得了。再就是择吉日,吉日定在来年chūn末,在这几个月里还要通知各藩属。
郑靖业还要趁这段时间为萧复礼介绍一下朝中局势,何人jīnggān,何人庸碌,何人社会关系广,等等等等。萧复礼更觉郑靖业是个纯臣,愈发挽留郑靖业多gān些时日。
在君臣聊天的时候,杜氏就带着儿媳们出去了。萧复礼与郑家父子聊得很哈皮,也在暗暗比较郑琇等与郑靖业的差别,心里颇为惋惜:郑相公的儿子们是不错,却没有郑相公那样能gān,唉,本来还想让他们子承父业呢。可惜先生是女的,否则……萧复礼开始发散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