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一声长叹:“这可怎么是好?”
郭氏掩口笑道:“前阵儿不是还怕她不开窍,如今qíng窦初开了,阿娘又担心上了。有咱们在,七娘怎么也吃不了亏的。再说,七娘又不是什么傻丫头,池大郎也不是轻佻人。”
理论上应该对女婿疼爱有加的丈母娘依旧不开脸:“哼!”闺女还小啊!
郭氏忍笑忍得辛苦。
晚饭的气氛略带沉闷,郑靖业、郑瑞、郑德兴祖孙三代竭力不把不慡的心qíng表现出来,郑靖业功力够深,剩下两人则是掩都掩不住的复杂与不甘。郑琰有池脩之这个耳报神,已知个中缘由。杜氏虽不明就里,也没有说话。
第九十七章 早恋被家长识破
郑靖业看了一眼竹筒,又看了一眼郑琰:“这又是你弄出来的?”
“嗯,我尝过味道很好才拿回家的,阿爹快尝尝吧,饿肚子会让心qíng不好。这样吃就行了,别拨出来,拨到碗里再吃就没趣儿了。”拿着竹筒示范。
郑靖业看女儿兴致颇高地捣鼓来捣鼓去,且没动手,在郑琰示范得开心的时候突然飞过来一句:“这是你怕大家笑话你,所以跑到外面做好了带回来的?”
郑琰爪子一顿,抬头笑得略谄媚:“是啊是啊,做得好了才能拿来孝敬爹娘嘛。”
“也有人试吃过了?”
“嘿嘿,放心吧,好吃哒。”
郑靖业冲女儿一笑,笑得郑琰汗毛直竖,早恋被家长识破神马的,最坑爹了!郑靖业恐吓完女儿,才低头摆弄竹筒,一勺饭含在嘴里慢慢嚼,又慢吞吞地咽了:“不错。”
大家这才动箸。
吃过饭,郑琰就被郑靖业给拎到书房。
父女俩对座在榻上,郑琛、郑琬吃完饭也过来了,与郑瑞、郑德兴、郑德安、郑德平按次序坐在下首。
郑琰很守晚辈本份地招供:“我出去做饭,遇着师兄了,他说他被圣人调去崇文馆,又点名编纂《氏族志》。”
“哦?你怎么看?”
“阿爹不是有定论了?”不然早在家里开jian党会议集思广议陷害忠良了。
哥哥侄子一齐望过来,郑瑞首先收起惊讶的表qíng,能跟池脩之玩到一起,他妹妹也不是个好人,还惊讶个P!郑德平依旧则是一脸死人样,郑德兴忧郁地yù言又止。郑琛先问了:“阿琰怎么知道的?”
郑靖业笑了:“是啊,阿琰怎么知道的?”
“都还没编出来呢,急什么?”
郑琬道:“编出来就晚了!”
“编出来才好打脸啊!”郑琰撇撇嘴,“圣人原想让阿爹做总裁的,你说,圣人是怎么想的?三郎?”直接点名郑德平。
郑德平一脸苦bī,慢吞吞地开口:“别人做的不合圣意。”郑琛竖起耳朵等下文,郑德平又闭上嘴巴了,郑琬手痒得想抽他!
bī出郑德平一句话,郑琰转头看郑靖业,此老拈须一笑,仙风道骨得能闪瞎人眼:“大郎,别人做的为什么不合圣意?”
郑德兴苦思不解:“蒋相公名门弟子,jīng于谱学,编纂得必是极好的,纵有私心,也不至于偏差太多,不会有大错。为何不合圣意?”
谢天谢地,终于长进一点儿了。
郑琛若有所思:“不是为何不合圣意,是‘不出偏差不合圣意’。”原来的评定方式皇帝很不满意。
郑德兴呆掉了。
郑琰托着下巴:“去掉不可能的,剩下的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
郑德兴遭遇头脑风bào,震撼得半晌方回过神来:“原来如此。”
很好,没被吓傻,那就是会有进步。
郑靖业正欣慰着,忽听得郑德兴道:“姑姑先前说过,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这……如今鱼有毒,网还结不结?”
郑琰:你真笨!
郑靖业:进步得太快了!长得畸形了。
郑琰终于忍无可忍:“你不会网那没毒的啊?”欠打啊你?
郑氏家庭会议热火朝天,顾家夫妻夜话理智清冷。
庆林长公主一脸寒冰:“他们连你都瞧不起?”
“是我不想陪他们下油锅。他们都是有私心的人,口中心里说安民不是好人,他们更坏,不过有个光鲜的姓氏,一白遮三丑。”顾老师的嘴巴也刻毒了起来。
“圣人没坚持?郑家那边儿也没闹腾?”
顾益纯心说,他们在等你哥闹腾呢:“圣人把脩之给点进去了。”
“那倒还好,起码消息灵通些。”
“一点也不好,本来他们两个的事都要定了,今天思玄却对我说,暂缓。”
“哪两个什么事?哦!郑靖业要反悔么?”庆林长公主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是想看脩之会怎么做罢。”
庆林长公主眉头松了一下:“也是应该,谁叫遇上了这事呢,”郑靖业这是要再考察一下池脩之的立场与能力了,“可这也太为难脩之了,他还是一个半大孩子呢。”
往朝堂上一戳,谁还管你是不是孩子啊?
池脩之就在这样的qíng况之下暂时在蒋进贤手下讨生活了。工作量并不大,世家排行是个本来就存在的东西,有底稿在,现在要做的只是调整,照章办事并不吃力。就是吵架比较麻烦,这样的排行直接影响着未来几十年各家族的地位,不争才怪。就有各种走后门的举动,也有各种jiāo易行为,当然少不了暗中下黑手。一次定籍,又平添许多恩怨。
蒋进贤拉拢池脩之,拉拢了池脩之,就是让顾益纯进退两难,也等于搭上了庆林长公主的线。这小子比较有前途,如果有人提携,青云直上不是梦想。虽然池脩之与顾益纯是师生关系,与郑靖业也走得近一点,但是,世家自有他们的一套谈话方式不是?
郑靖业毕竟是“非类”。
池脩之却表现得像是一位好青年,事事拿标准来卡,主动提出把池家降出世家范畴,因为池家已经衰败了,人丁也不旺,几十年也没出高官。
蒋进贤觉得有戏,故意道:“池郎祖上显赫,并非寒门。不幸罹遇兵祸,非家风倾颓。”有意卖一个面子。
池脩之坚持不肯,蒋进贤道:“池郎难道不自信?但肯努力,中兴可期,奈何胶柱鼓瑟?”池脩之青着脸不肯答应。
蒋进贤大笔一挥,把池家给填进了末等,就是没让池氏掉出世家名册。
池脩之默默无语,又过了几日提醒蒋进贤:“大正宫中人,其家已历五世。”提议把萧氏列入世家。
蒋进贤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池脩之这是在为他出谋划策:“池郎说的是。”
堂堂皇室,定为末等太难看,划归头等又太谄媚,蒋进贤拍板,把萧氏定为二流。
池脩之不同意:“帝王之尊难道不如宰相吗?国祚难道不会昌隆吗?相公当慎之。”人家好歹还肯上进,你们就会打嘴仗!池脩之还是挺欣赏当今皇帝的文治武功的,对蒋进贤这样做颇有不满。
蒋进贤也是有自己的坚持的,决意不肯改动,却也耐心解释:“萧氏根基太浅,诸公主……咳咳。”你明白的,世家不会服的。
两人说话并没瞒着人,这些日子以来,类似的争吵并不少,很多人都知道了。当即有位胡子花白的老同志鄙视地斜了池脩之一眼,哼道:“佞臣!”选择xing地忘掉了池脩之要把池家剔出去时他还夸了池脩之刚正。
池脩之当没听见。
蒋进贤打圆场:“人人心中都有计较,看法不同也属正常。”
皇帝有多重视这项活动啊?怎么会没有人把这小报告打给皇帝听?皇帝听完报告,没摔东西没骂人,抄起两枝笔。红色的笔往左边屏风上一堆名字里添上“池脩之”,黑色的笔往右边屏风上写上“楚松”,想了想,在“楚松”后面又加了“蒋进贤”。
好记xing不如烂笔头,皇帝深谙此理,重要的事qíng都要记一下,仇恨值高的名字也要写下来。为区分态度,还用了双色笔来标记,防止误记。摸着下巴,皇帝心想,好久没整人了,郑靖业最近也疏懒了些,该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老虎不发威,真当老子是病猫啊?
次日早朝,皇帝就当众询问《氏族志》编纂qíng况。
蒋进贤简要汇报了一下进度:“只剩几个尚需斟酌。”
“卿且把定好的报上来。”
蒋进贤摸出袖子里的糙稿,一声一声地念着,他念得不紧不慢,听的人却是心弦紧绷。事关重大呀!
听着听着,有人欢喜有人忧,郑靖业只管冷笑。蒋进贤与郑靖业都站得靠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注意到了郑靖业的不悦。
这不重要,蒋进贤想,在这个事qíng上,郑靖业这样的土鳖是没有发言权的。
他忘了,御座上还坐着另一只高级土鳖,这只土鳖也在冷笑。他更没注意到,底下已经有人低声清嗓子、默默卷袖子了。
首先发难的不是皇帝也不是郑靖业,而是韦知勉。
自从被一个脸盲症谋划捅他却捅了范大余之后,韦知勉老实了许多许多。但是,这次排名,本来有望进入二等的韦氏却被蒋进贤给放到了三等里面,原因还是他教女无方。
韦知勉自觉打脸,发动自家党羽骂街,称蒋进贤是“jian佞小人”、“jian臣jian党”、“抬已党之名望而抑士人。”
蒋进贤自是不肯站着被骂,反言韦知勉才是“jian佞小人”、“只知以权谋私,无心公务”、“门风不整”。
啥无心公务啊,郑靖业qiáng势,把重要的工作都给揽了,有心公务想抢生意还要被他抽哩!
朝上乱战,叶广学家被评为三等,自是想再进一层,想要混水摸水,希望重订《氏族志》的排名,也参与了乱战。
这一回才是不分阵营的大乱战,各自为了自家利益而奔波,什么“为了扶植共同看好的皇子而努力”都被扔到了脑后。大家互相攻击,谁还不知道谁啊?什么丑事矬事都给你揭了出来,看看他们揭发出来的什么宠妾灭妻、以庶充嫡,不事嫡母、兄弟争财……比刚过年那会儿还狗血。
皇帝乐得很,还要喝斥:“成何体统?明日集贤阁,诸卿各畅所yù言,勿论其他,只论《氏族志》。”你们都要讨好俺,俺家能当头等世家了。这个坏老头儿,生怕大家不吵,还规定“畅所yù言”这不bī着人家说话么?
集贤阁会议由首相郑靖业主持,皇帝萧正道作为裁判,各位朝臣是选手。由于有郑靖业的约束,郑党份子很乖很安静。就见世家、勋贵红着眼睛在吵。
第九十八章 这就定婚?
池脩之作为编纂小组的成员,也要发言,他的发言震惊全场,他还是那个观点:第一,我家已经不是世家了应该退出排名;第二,建议皇家入优等,以避免“以臣慢君”的qíng况发生;第三,对于开国以来的勋贵,可以酌qíng编入排名;第四,许多已经没落了的世家,也要酌qíng剔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