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问枝也匆匆去了。
等人都走了,刘明恕才问:“陛下停药多久了?”
楚怀川想了一下,才说:“一个月吧。”
刘明恕一边慢慢收拾着药匣,一边说:“原来你辽国人这么多自己找死的。”
楚怀川不甚在意地笑笑,道:“你给朕换药、施针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上次就寻了给太子问诊的借口请你进宫。若再次随意招你进宫,免不得被人怀疑。那只好是朕旧疾复发,由别人来请你进宫。”
刘明恕皱了一下眉,“糙民不过一介闲人,不是谁的人,更不站任何一方。心qíng好便瞧瞧病症罢了。”
“刘先生误会了,”楚怀川笑着摇摇头,“只是朕身边眼线太多,亦说不清楚背后之人到底是谁,不得不防罢了。”
刘明恕默了默,没有接话。
他虽然身无半点官职,却的的确确养于皇家。有一个为帝的师父,并称后的姨母。对于皇室之中的尔虞我诈见识得太多。不过他还是觉得辽国皇室的qíng况比起他的国家来说,更是复杂。
他略略收起心神,问:“除了您需要的药,陛下还要什么?”
“朕听闻刘先生和叶萧相jiāo甚好。”
刘明恕微微侧耳,眉心不由一蹙。
楚怀川笑了笑,道:“刘先生不必误会,你既然帮了朕这么多,朕又岂会恩将仇报?朕更不会做那等胁迫之事。只是那叶萧将有一劫。”
“请陛下明示。”刘明恕不由肃了容。
“叶萧手中有一道兵符,那道兵符代表着十万藏在暗处的jīng兵。”楚怀川敲了敲chuáng沿,“只是叶萧此人十分随xing,又广jiāo朋友。身边之人未必尽数可信,还需慎言,否则将有大难。烦请刘先生劝告一二。”
“陛下为何不亲自提点?”刘明恕蹙眉反问。
楚怀川冲刘明恕翻了个白眼,忽又想起这人看不见,才说:“朕懒!”
刘明恕立刻明白这其中自然有楚怀川不便出面的理由,更何况他与叶萧相jiāo甚好,楚怀川也是看中了他们的关系才会找他从中游说。
刘明恕不是寻根问底之人。这事qíng不过是几句话的事,下次遇见叶萧说一嘴便罢了,就答应了下来。
“除此之外,朕还有一事想要请刘先生帮忙……”
听楚怀川说完,刘明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头。
楚怀川松了口气。
刘明恕听觉异于常人,宫女还未走近殿门,他便已听了出来。他起身告辞,又嘱咐了楚怀川几句需要多多休息。等到他提着药匣出去时,正好遇见折柳带着一个嬷嬷进来,那嬷嬷怀里抱着小公主。
“父皇!”楚雅和从嬷嬷怀里挣扎着下来,迈着一双小短腿跑向楚怀川。她踢了鞋子爬上chuáng,一股脑扑进楚怀川的怀里。
楚雅和紧紧搂着楚怀川的脖子,不停地哭。
“不要哭了。”楚怀川皱了一下眉,动作有些生疏地拍着女儿的背。他本来就不太会哄孩子。楚雅和平日里十分懂事,从来不黏着楚怀川,今日却使出了全部的力气搂着楚怀川的脖子,楚怀川掰了两下,都没把小丫头给扯下来。
“母后没了!母妃没了!弟弟没了!都没了!呜呜呜……”楚雅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身上还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奶香,哭起来小身子一颤一颤的,竟是真的伤心极了。
楚怀川就放柔了声音哄她:“可是父皇还在。”
楚雅和明显想要把眼泪憋回去,可是她失败了,反而因为憋着使得她的小身子颤得更厉害了。
楚雅和这孩子自小就是个会看人脸色又格外懂事的。从落絮宫偏殿里陆续出事以来,楚雅和明显一直哭着,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楚怀川摸了摸她的头,还烧着呢。
楚怀川叹了口气,他平日里的确是太不关心这个女儿了,甚至不太懂得如何当一个父亲。
这次的事qíng他处处考虑周到,最后居然忘了楚雅和。忘了嘱咐嬷嬷将一切消息隔开,忘了将她护好。
那嬷嬷也是个糊涂的,想到这里,楚怀川不悦地看了一眼楚雅和身边的嬷嬷。嬷嬷立刻低下头来,恭敬地垂首立着,等着发落。
“公主服过药没有?”楚怀川责问。
那嬷嬷急忙说:“太医说了公主年幼,汤药总是伤身的。只开了一副,喝过便不再让公主喝了。吩咐奴婢照看好公主,让她好好休息,夜里多发发汗……”
这个时候问枝带着楚雅和平日里喜欢吃的东西过来,在她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宫女,不仅搬来了楚雅和的小木马,还带了她平日里玩的布老虎和拨làng鼓。
楚怀川从宫女手中拿出拨làng鼓晃了晃,“如果雅和不哭的话,今天晚上父皇陪着你好不好?”
“真的吗?”楚雅和偏着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楚怀川,她的眼眶里还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儿。
她平日里见到楚怀川的时候不多,被他抱在怀里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今天突然听她父皇说可以陪她一晚上,她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小嘴。
楚怀川揉了揉她的头,又问她想吃什么,亲自喂着她一口一口吃下。楚怀川陪着她玩了一会儿,直到她窝在楚怀川的怀里睡着了。
看着女儿泪迹未gān的小脸蛋,楚怀川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龙chuáng上,又为她仔细盖好被子。
楚怀川望着熟睡的女儿,心想以前太忙,以后都不会再忽略她了。
……
方瑾枝一直等到下午也没等到陆无砚回来,反而等来了太子殿下夭折、煦贵妃服毒自尽、皇帝旧疾复发这一连串的坏消息。
“怎么会呢……”方瑾枝喃喃自语。
她脑海中不由浮现陆佳蒲浅笑的眉眼,还有一桩桩一件件,幼时陆佳蒲对她的好。还有太子殿下,那个白皙漂亮又乖巧的孩子。那个孩子有一双很大的眼睛,方瑾枝甚至吃惊地对陆佳蒲说太子殿下长得有些像她。
现在,有人告诉方瑾枝他们都死了?
怎么可能呢!
虽然她心里明白送信之人不可能说假话,可是她还是想等陆无砚回来,好像只有陆无砚亲自告诉她,她才肯相信一样。
方瑾枝焦急地等了很久不见陆无砚回来,终究是坐不住了。她脱下身上的居家服,换了身厚厚的衣服,又把斗篷也给披上了。待一些收拾妥当了,才打算进宫去。可是她还没有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
她现在进宫真的可以帮上什么忙吗?还是只能给陆无砚添乱?
因为她的孕事,已经足够让陆无砚cao心了。
方瑾枝立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又缓缓退回屋中,将身上的斗篷、外衣一件一件脱了下来。
她如今有孕,更是三四个月这样该小心的月份。照顾好腹中的孩子,才是眼下重中之重。这个时候,她虽然心里焦急,可也明白陆无砚至今未归肯定是宫中、朝中有事。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再给他添乱。
方瑾枝拿起绣筐里的绣撑,在一方洁白的帕子上绣起花样来。只是她心里有事,白皙玉指捏着的绣花针总是迟迟不能落下。一个时辰过后,也总共没绣几针。
她索xing将绣撑放下,拿了一本chuáng头架子里的小书来读。
平日里爱看的故事书完全读不下去。
陆佳蒲和笑脸和小太子酣睡的模样总是不由自主浮现在书页上,搅得方瑾枝一阵心乱。
方瑾枝正在心烦意乱时,忽有小侍女扣门。
“夫人,您歇下了吗?有客人声称是您的旧友,想要见您。”侍女得到指示后轻轻推门进来,“那位客人将这个带给您,说您看到这个荷包会见她的。”
方瑾枝的目光就落在侍女手里的那个荷包上。那是一个绣着牡丹的荷包。
只一眼,方瑾枝就认出了这个荷包。当初重阳时,她给身边的人都绣了茱萸荷包。每个荷包上绣的花样不同,这个绣着牡丹的荷包是送给静思师太的。
方瑾枝将荷包接过来,摩挲着上面牡丹的绣纹,一时恍惚。
因为静忆师太的缘故,她也和静思师太彻底断了联系。如今看着这个荷包,她的眼前又浮现了静思师太还是锦熙王妃时,她第一次见她的qíng景。
方瑾枝还是见了静思师太,虽然明明知道她很可能是为了静忆师太的事qíng。
静思师太在偏厅里等得很焦急,她一见到方瑾枝进来,急忙迎了上去。
“瑾枝,你见过我妹妹吗?”
方瑾枝摇头,心里又是提防,又是疑惑。
静思师太不太相信地望着方瑾枝,问:“她真的没有来找过你?”
“没有……”不知为什么,方瑾枝心里忽然升起了那么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静思师太眉心紧蹙,yù言又止。
方瑾枝咬了一下嘴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她说要来找我?”
无论是静思师太还是叶萧都曾亲自或者托人来找过方瑾枝,但是静忆师太倒是从来没有来找过她。是以,方瑾枝才有此一问。
静思师太有些疲惫地坐在椅子里,“上次她听说千佛寺很灵验,病还没好就去了为你和你的孩子祈福。但是我也没有想到自那日起,她就再也没回来。我曾去千佛寺问过,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方瑾枝就想起来静忆师太被小尼姑搀扶着一步一步走下千层石阶的背影。
她不见了?
“她……没有来找过我……”方瑾枝说得涩巴巴的。
“想来,她也不会过来找你。是我太着急了……”静思师太叹了口气,“她日日夜夜想着你,盼着你好,想要见你。我劝她亲自来找你,她总是摇头不肯,她觉得你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也不会想要见到她。她又怎么会来找你呢……”
方瑾枝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若是你见到她了,还请你告诉我一声。她身体日益不好,不能再奔波了……”静思师太有些哀求地望着方瑾枝。
方瑾枝受不了她这种目光,终究还是点了头。
静思师太没有久留,在方瑾枝这里没有得到静忆师太的消息便离开了,她打算回家里寻求点帮助。
等静思师太走了以后,方瑾枝一个人望着院子里的一株刚刚要发芽的嫩柳许久。
陆无砚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她一个人立在院子里发呆,鼻尖都冻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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