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怎么选?”是选自己,还是选你娘?
苏妍看着苏碧莲眼底的浮动,心内讥诮。
吴玉脸青一阵红一阵,眼一翻,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我,我……”苏碧莲泫然yù泣地看着苏哲远:“父亲……”
苏哲远的脸色铁青,从没有一刻觉得看这个大女儿这般不顺眼过,他咬牙道:“你,果、真、要、如、此?!”
“你可曾将我放在眼里?”
苏妍面色淡了下来,平平看了他一眼,眼里古井无波:“父亲您先起的头。”
“你,和你,将这两个女人一同丢出去!”苏妍招来垂花门帘里的两个守门小厮。
“可,可是……”小厮们为难地看了一眼苏府男主人的脸色,腿忍不住打圈。
“丢出去!”
两人身上一个激灵,再不敢耽搁,一个抬手一个抬脚,就要先将昏迷的吴玉抬出去。还未碰到,便见吴玉长嗳了一口气,眼皮动了动,苏醒过来。
苏沐在一旁嗤笑了声,苏哲远哪还有不明白的,脸上挂不住,冷哼了一声,也不再看,甩着袖子先去了外书房。
“老爷!”只剩下吴玉凄厉的哭声在院墙里飘dàng。
“别哭了,回去商量商量,让谁来吧。”苏妍丢下一句,再提不起一丝怜悯之心。
“呸!不要脸,你以为假装昏迷就能赖在这了?想得美!我家小姐可是目光如炬,早就看穿了。”青柳啐了一声,也跟在苏妍身后,入了垂花门。
苏碧莲无法,只得与吴玉两人互相搀扶着,跟着小竹先回去了。
且说苏妍料理了这事一通,心里到底不是滋味,只还惦记着母亲,决意还是先去秋水苑一趟。
“哎,末儿,你等一等!”
苏妍转过身:“怎么?”
苏沐挠了挠后脑勺道:“我与你一同去见见母亲!”说着凑到身前,笑嘻嘻举起了大拇指:“末儿,二哥佩服!”
苏妍苦笑:“佩服什么?佩服对付父亲的手段?”
“我倒宁愿从来没有这种狗皮倒灶的事,来测试我的手段!”她发狠道。以前有多幸福,此时就有多寥落。
经此一来,怕是他们父女再回不到从前。
苏沐脑袋也耷下来,一脚踢过路旁的花木,直抖落簌簌的花叶下来。“父亲,怎会如此?”
“男子多负qíng薄幸,不足为奇。何况,世qíng如此。只是女子弱苦,我还是站在母亲一块的好。”苏妍看得明白,一双眸里似积了一层坚冰,极难化开。
苏沐无语,同为男子的劣根xing,他再清楚不过。就譬如他们的大哥,苏正,此时正任职在外,除了一个正妻外,还纳了五六个貌美的良家子,并十来个通房。
与他想必,他们的父亲,还算好的。
两人沉吟着走了不一会,就快要走到正院,苏妍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停住脚步道:“我居然给忘了,这样子去见母亲十分不妥,今日我便先不去了,你与母亲说一声我乏了,早些安歇。”
苏沐苦笑:“二哥来晚了。”
“不怪你。”若不是这一巴掌让苏哲远心软了,今日之事也不会解决得这么顺利,否则难道她还真能大义灭亲,向御史台高密?
“二哥,我先回了。”苏妍摆摆手,带着丫鬟们不一会先回了东跨院——上京寸土寸金,苏哲远作为一个礼部尚书,虽是御赐府邸,到底面积窄小了些。
苏妍所居为秋心苑,正房三开两耳,地方不大,东边做了小书房,苏妍每日都会去坐坐,正中为起居闺房,占地最大。正房对面是一处抱厦,值班的丫鬟们往日里边都歇在抱厦内。
苏妍qiáng撑着心思将当日的事qíng解决完,便出了抱厦,回到了闺房。
见博古架上扦cha在碧玉瓶内的一枝桃花花苞竟然展开了一半,沉闷的心思终于松快了一些出来。
“沐浴更衣。”
等真正沐浴完,夜色也已落了下来。苏妍今日经历的事太多,只觉提不起jīng神来。
她懒洋洋地将白色绦待往腰中一系,拒绝了飨食的建议,便挥退了翠柳和绿杨,踢掉珍珠丝履,斜斜地倚在窗前的矮塌上,闭眼假寐起来。
黑色长发路如墨般铺散在身下,白色中衣顺滑地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女子玲珑的曲线,苏妍一手支着脑袋,默默地想着心事,连衣襟开了都不知道,露出胸口一截让人血脉偾张的曲线。曲线自腰窝处陷下去,到臀部又圆润地鼓起,更显得丰胸细腰,盈盈一握。
她舒了舒手臂,转过身来,一道月光穿透窗棱,洒在苏妍白璧无瑕的肌肤上,使得她面上的五指红痕更触目惊心。
黑暗中,有人倒抽了口气。
苏妍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谁!”
只有小虫窗棱纸寂静的唰唰声,苏妍不信,将塌旁的窗棱推开一条fèng,不意却对上一双黑亮的眼,在夜里,像是吸进了漫天的星光。
“丁漠?”
明明来人只露出了一双眼,苏妍却一下子认了出来。仿佛眼前人不论变成什么模样,她都一定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一般。
那双眼一下子盛攒了满满的笑意,愉悦在月色里流淌。
他gān脆伸出遒劲的手肘,一把抵住窗棱,用力一推,窗户便从外面被完全打开了。而后他轻轻一跃,便像一只灵猫似的落地无声,跳入了房内,再将窗户重新关好——这偷香窃玉的一套,看起来极为纯熟。
苏妍这才反应过来,一掌推去,劲风极厉,想将他推出去,却被丁漠一把握住了手腕。触手柔滑如凝脂,丁漠不舍得紧了紧,又重新放了下来,正襟危坐地坐在苏妍之前躺着的塌上。
眼却直愣愣地落在前方。
苏妍垂头一看,大惊失色,忙将衣襟陇上,怒瞪这漏液上门的采花贼。若依她平日xing格,这人早就死了千次万次了。可不知怎么,她的那些霸道厉害到了这人身上,便忍不住打折。
“小娘子何必拢?”丁漠扯下蒙面巾,露出清俊的眉眼,唇角的笑就有些得意:“早就看过了,来不及了。”
“何况这般层峦叠嶂的盛世之景,小娘子拢也是拢不住的。”
还是一样该死的胡言乱语,苏妍心道。
未及思考,脑中便疑道——为什么说是“又”?
“看来你也应该意识到了,存在于你我之间的那种熟悉感。”丁漠面上褪去了嬉皮笑脸,刀锋似的眉眼反倒添了层凌厉之美。
“这便是我今日找你来的目的。”
第202章 200.198.1.1
夜灯如豆。
矮塌旁的一只落地铜香炉还在袅袅地冒着轻烟,清幽的檀香味散在房内的各个角落,丁漠长腿架在榻前的矮凳上,手肘半撑着头,懒洋洋地看着眼前的小娘子。
到这个时候,苏妍也不急了。
她站起身,将之前随手搭在碧纱橱前的一件秋香色外袍披在身上,腰间松松一束,遮住玲珑的曲线,而后才曲腿坐在了拔步chuáng上,正对着丁漠。
丁漠可惜地叹了声,收回视线。
“此话从何说起?”苏妍问道。
“小娘子莫非感觉不到,你我之前存在的那种莫名的……吸引力?”丁漠顿了顿,好似在斟酌词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你我?”苏妍摇头不赞成,两人都是相貌绝佳,正好对了味互有好感是正常,至于熟悉感……或许也是好感的一种。
她视线落在丁漠的面上,唇角微微勾起,意思很明显。
听起来很有些自恋。
丁漠被逗笑了,只觉眼前之人无一处不合心意,就是那洒脱的做派也十分对他胃口。
斜挑的凤眼眼角微弯,眯成一道月牙,凌厉之气尽去,看起来十分可爱。
“小娘子可真风趣。”可比那些读女则读傻了的闺阁女子要有趣得多。
“能逗郎君一笑是小女子的荣幸。只是,若郎君今夜来此就为了这等莫须有之事,还不如立刻打道回府,以免自讨没趣。”
“碰到的是我也就罢了,这夜探香闺之举,啧啧,若换做别的姑娘,怕是要一头碰死在郎君面前以证清白了。”苏妍脸上笑意盈盈,眼里却古井无波。
丁漠挑了挑眉:“哦?可我猜她们不会想碰死,只会赖上不才我。”
得,又来一自恋的。
苏妍笑笑,做了个伸手送客的姿势:“郎君请。”十指纤纤,在昏huáng的光晕里透出剔透的玉色来。
丁漠不以为意地摇头道:“虽然小娘子你的美色确实让丁某十分心动,但还不到不了让丁某行此事的地步。”
苏妍冷笑了声。
丁漠见她样子,便知道苏妍没信,促狭一笑,在袖中取出一物轻轻地放在了榻旁的案几上。那物晕晕如圆形贝珠,在夜色中光华流转,美不胜收。
——便是倾城如夜明珠,也没有这样的美丽。
“苏娘子请看。”
苏妍“咦”了一声,几步走到榻旁,视线落到案几上,将那物翻来覆去地看了个遍,觉得就连贝珠上串着的丝绦也眼熟得很。
脑子里不由冒出一个词来:“比目珠。”她也说出来了。
丁漠眼一凝,肩膀却不自觉松了下来:“苏娘子不觉得奇怪么?明明此物你不认识,却能准确无比地叫出它的名字。”
苏妍沉默,手紧紧握着比目珠,细看那珠身上传染着一圈又一圈的浅色奥纹,看久了还会觉得头晕。
丁漠也不要她答话,接着道:“怎么说呢?晤,自我醒来以后,对,醒来,就是醒来,这词是不是用得有些奇怪?……但我十三岁以前的记忆,虽然历历在目,却总隔了一层纱,触不到底。私以为,苏娘子与我是同类。”
说着,便往苏妍面上看来。
苏妍颔首。
确实如此。
五年前她在池塘边跌了一跤,醒来后便觉得以前的记忆有些朦朦胧胧的,只是后来以为是摔到了脑袋才会如此,也没在意。
“然后呢?”
“然后?哦,然后我就发现了这个,比目珠。”
“当时比目珠被我一直握在手中,谁来都夺不开。可我寻遍了所有能寻到的书册,都未找到关于此物的一丁点记载。自降以来我就从未出过漠北,所有生活有迹可循,哪里能得到这个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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