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你自己去判断了。”
傅灵佩无意做那开解道人,时间有限,她也没时间坐下来细细解释,只道,“莫师兄约莫是被你家老祖宗囚禁在归一派的什么隐蔽处,指掌俱断,元力一溃千里,已然是个废人。”
陆篱姝的泪倏地扑簌簌落了下来,她猛地一抹脸,稳住神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说吧。”声音坚定,却尤带着丝哭腔。
聪明的姑娘。
傅灵佩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五指在另一手上滑过,一个翠盈盈的小瓶蓦地就出现在她手中,她径直丢了过去,陆篱姝顺手接了,触手冰而润,“这是什么?”
“能救你莫师兄的良药。”傅灵佩顿了顿,接着道,“你今日便回去,趁你老祖宗不在,想法子用你陆家人的身份混进去,打探清楚后将莫师兄救出来。”
“放心,凌渊在归一有些得力的人手,你到时去找刘黑石,他自会帮你。”
如今归一派大部分高阶修士在此,正是能救人的好时机。
“只是,若你真行了此事,许是你家老祖宗,会恼了你,甚至……撕了你。”傅灵佩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里透出丝连自己都不确定的紧张,“就这样,你还想去救莫师兄么?”
陆篱姝面上浮现出一丝茫然,拳头紧了松,松了紧,一时答不出话来。若她真这么做了,等同于背叛家族,陆家在这件事上陷了多深,无人知晓,可一旦这么做,背离家族未必,但背离老祖宗那是一定了的。
陆家辉煌若此,老祖宗功不可没。她相当于听着老祖宗的故事长大,在她心中,陆天行是天,是地,是牢不可破的信仰。
如今——有人告诉她,她的信仰动了她爱的男人,该怎么选?
陆篱姝头都快炸开来了,她抖着唇问,“谁是背离道义的一方?”
“道义?”傅灵佩轻笑了一声,“家族大了,总有些龌龊事。人的执念太深,便总会做出些不大妥当的事来。你老祖宗想要凌渊身上的一样东西,找不到凌渊,便找莫师兄问一问,没料莫师兄是块硬骨头,一不小心便下手重了些。要说道义,应该还是站在莫师兄这一边的。”
陆篱姝似得了颗定心丸,“当真?”
“千真万确,你去一探便知,个中缘由我便不细说了,等你救出你的莫师兄,便让他告知你罢。”
陆篱姝将玉瓶小心翼翼地收入储物袋,转身便走:“师妹,你便帮我与秦师姐和师尊告一声,我这便去了。”
傅灵佩叫住她,“陆师姐,我能信你的,是么?”
陆篱姝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咧出个难看的笑,“师姐放心。”转身大步地走了开去。
这个原来娇俏可爱的姑娘,在一瞬间仿佛突然成长了许多——似丢去了什么,又似沉淀了什么。傅灵佩静静地看着她一路走出玉宇阁台,带着萧瑟的意味,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她突然有些难过,一点点沉郁从心底渐渐泛了上来。
家族对于她们这等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是不可脱离的土地,是不能失却的根jīng。
陆篱姝这一去,不论结果如何,陆家人待她,总也回不到原来了。
许还会有人言,她轻薄寡恩,为了一个男人,便可以背弃为了陆家作出诺大贡献的老祖宗,陆天行所行,固然为人所不耻,可陆篱姝此举,也未必多光明。
——即便是为了道义。
傅灵佩重新坐到了塌上,静静修炼起来。
第二日。
她照旧起得很早,将身上所有物品都清点一遍,确保放在最顺手的地方,才出门往斗法台处而去。略等了等,秦绵才匆匆赶来,面上还有未褪的睡意,显然昨晚不务正业地睡了个好觉,直到现在才醒。
“咦,陆师妹呢?”
“哦,”傅灵佩轻描淡写地道,“我让她替我去办一件事,现下回去了。”
秦绵不疑有他,只点点头,伸手朝她拍了一掌,“今日是关键的决胜局了,师妹,我看好你。”
傅灵佩失笑,与这等大而化之的人在一块,总觉得日子要好过许多,“师姐,那就承蒙你看得起了。”
两人说说笑笑,半路上还遇见了沈清畴。
秦绵扯了扯她,显然对往年那桩子八卦好奇不已,“那便是当年那个想要qiáng娶你的家伙?长得还真是不赖,这小模样,在场上除了凌渊真君与云涤道君,也没人比得上了。师妹你果真是艳福不浅啊……”
傅灵佩啐了她一口,“凌渊且不说他,道君也是你能调侃的?”
秦绵悻悻地住嘴,“师姐我错了。”
沈清畴在后默默地垂下了眼睑,视线所及处,唯有那一截青色的裙摆,飘啊飘地,仿佛牵在他心上一般。
傅灵佩回头朝他点头示意了下,便转身迅速地与秦绵一同到了目的地。
“还真是……一日一变呢。”秦绵赞叹地看着。
昨日巨大的水晶琉璃屏已经撤去,观台重新列起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个方向都有一个标示,提示各人所坐位置。
归一派与天元派遥遥相对,而散修盟与驭shòu宗两两相视。
观台正中央,凭空挖去诺大的一块,挖空的一个巨大的广场——或者不能称之为广场。
傅灵佩看着正中,目光所及之处,云气蒸腾,落无实地,是一片无尽的虚空,阔大而浩dàng,她第一回对身处九天之上感觉这般明显。
对面人影憧憧,归一派的蓝衫差不多坐满了,相隔约有一里,若不用神识,ròu眼完全看不到。
——不知,接下来,是怎么比呢?
傅灵佩漫不经心地看着对面,丁一目光灼灼地看来,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然将玉瓶给了陆篱姝,他嘴角才勾了勾,露出一个笑模样来。
“眉目传qíng,郎qíng妾意,只不知……还能持续多久?”风七袅袅走来,一双媚眼横波缓缓滑过傅灵佩,落在清玄身上,拱了拱手:“清玄道君。”
“晤。”清玄瞟了眼她,“不管多久,都不是你能cao心的。”
他第一回对风七露出不客气来,风七愣了愣,半晌才道:“是。”
她虽横行惯了,却也深知人家不过是给她父亲一个面子,未必有多看重她,只不知,这静疏真君什么时候就那么入清玄的眼了。
傅灵佩轻轻掀了掀唇,对着清玄笑眯眯地揖了揖手道,“多谢道君仗义执言。”
“咳。”
一道清嗓蓦地从半空传来,云涤突地出现在了看台中央,凌空立在云层之中。
狂风猎猎,光滑如水的深色玄衣随风招摇,一头乌发直直落下,几垂至足底,旁物杂色,更衬得那张脸如玉似的白净。昨日的温柔俱都消失不见,反透出些狂妄而乖张,一出现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傅灵佩却把视线落在了他身后,那里,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怎么会来?
第330章 比赛开始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
秦绵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傅灵佩一愣, 继而笑开,“无他,见到一个故人。”
“故人?”秦绵朝场中看了一眼,啧了一声,“今日的云涤道君,倒有点邪xing。”看起来不似道君反似魔君。
“你无聊了?”
傅灵佩见她眼珠乌溜溜地转, 便知必是陆篱姝不在自己百无聊赖了,想了想gān脆将须弥境中呆得好好的娇娇与灰兔子一同放了出来, “去,与你们秦师姐玩玩。”
秦绵开开心心地一把捧着小白狐狸放到怀里,爱不释手地抚着白狐狸毛,只觉得又松又软, “知我者唯师妹也。”
傅灵佩无语, 转头朝场中看去,正看到那个故人在热烈地朝她眨眼, 忍不住也回了个笑容。
暌违无几日, 这玄宇倒还是旧时模样。
清玄朝她瞥了一眼,“你认识后面那小子?”
“倒是打过两次jiāo道。”
“奇了怪了,玄家之人历来不现于人前,这回……怎么来凑热闹了。”清玄自言自语道,视线落到身旁傅灵佩娇艳如花的面上,突然咧嘴笑了。
眼珠眯成了一条fèng,笑容猥琐至极。
傅灵佩不自觉地往旁边坐了坐,“道君为何如此看我?”
“花开正炽chūn光大好啊。”他摇头晃脑,不无得意地哼起了小调。
傅灵佩本也没打算弄明白这神神叨叨的道君在想些什么,只认真听着云涤将规则叙来。玄宇在他身后静静立着,一身藏蓝大袍上,一个如山峦一般的jīng致刺绣缀在衣角,隐隐发着光。
“今日,是最关键的一场。诸位是要鱼跃龙门,还是被缚浅滩,全靠今日一搏。”
说着,他十指虚空打诀,指如飞影,周边的空气似乎发来“嗡嗡嗡”的细动。渐渐,看台围着的中间挖空处,五座山峦虚空隆起,越来越高,越来越陡,绿树成荫,繁花盛开,空气中仿佛传来青糙的香气,鸟雀的欢鸣。
傅灵佩似乎从中看到了山河变迁,人于世事不过沧海一粟。
这灵宝之能,实在惊人。
云涤道君露的这一手,着实震慑了这些玄东界的元婴修士。与之前的白玉莲台不一样,那些不过是死物,而现在,在他们面前,这生发出的碧糙绿树,都散发出蓬勃的生机,实在做不了假。
掌控生死的力量是值得敬畏再敬畏的,即便只是一些花花糙糙,可大面积地催生,本身具备多么庞大的力量。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了。”
云涤笑笑,挑起的眉毛露出一丝不屑,“五座山峰,意味着,你们接下来的二十拨人,将分成五组,每组四人。本尊不论尔等做些什么,每座山峰,只要最后站着的两人。”
“便是坑蒙拐骗,联弱扛qiáng,都无妨。”
“只要,你能赢。”
话音一落,清玄第一个蹦起来骂娘,“娘娘个呸的!云涤,你这不是把娃娃们放在烤架上烤?”
对门派而言,每个元婴修士都是极其珍贵的。
倘若没有一定的秩序,二打二可能,可若是三打一呢?一群弱jī里出了个凤凰,那三个弱jī联合起来先将凤凰殴死也是正常。双拳难对死手,到时凤凰再厉害也未必能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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