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情史_篆文【完结】(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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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掠夺不是长久之计,大燕急须开辟新的模式,但前提是要不受牵制,不被和平的假象蚕食。周遭尽是敌人,不能全靠战争,还要制衡。国家需要一个明智的继承者,而不是把私人利益凌驾在国家利益至上的人。皇帝年迈了,力不从心,做僚属的要担负起责任,必要的时候,我本人不介意不择手段。”

  这是在解释给自己听?莫非他担心自己对他有误解?仝则觉得他多虑的同时,立刻脱口说,“我懂,对敌人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人极端不负责任。”

  他说完,裴谨转过头来,彼此相对,各自一笑。

  可仝则还有顾虑,“如果失败了呢,或者有天被反攻倒算,人不可能永远只赢不输。三爷为自己树了一个大敌,将来一旦有变,危及的不光是一个人,可能还有身后宗族。”

  裴谨先是抿唇,待他说完,轻声笑开来,“和华夏大地繁荣昌盛相比,任何一个姓氏的荣rǔ都不值一提,裴氏亦然。”

  仝则自觉已用力克制qíng绪波动,然而心口依然疯狂的跳动了好几下,一记记怦然有声,似乎是在提醒他,某些因悸动产生的莫名qíng愫,正在他体内慢慢地酝酿生成。

  窗外的敲击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个黑衣人倏然越窗而入,动作轻捷,表qíng沮丧。上前两步,他声音低沉,垂首道,“雪子突然自尽,属下等人看护不利,请少保责罚。”

  重要的人就这么死了,那今晚……

  裴谨没有惊诧,凝眉片刻,挥手说,“知道了,此人还算有气节,将她厚葬。”

  黑衣人应是,“那接下来……”

  “准备好车马,按原计划行事。”

  仝则不由接口道,“倘若派陌生人去,不会被太子认出来?”

  “不必给他这机会,趁着夜色做掩护就好。但我需要一个懂得日语的女孩子,整个过程里,我需要她bào露这一点。”

  “三爷要再安排人手?”

  裴谨沉默了,他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堂堂承恩侯手里有大把热血好儿郎,却从来没培养过女子,甚至连近身伺候的人也没用过女人。

  裴谨迟疑的样子落在仝则眼里,他敏锐地提醒,“三爷暂时没想到人选?”然后他看到裴谨略微踌躇着,将目光转向东侧——那是仝敏居住的房间。

  可对于裴谨而言,有些话却不合适出口,他前脚刚刚为人脱籍,后脚便想着利用,还是让一个女孩子涉足险地。

  凡是有所牺牲,还该心甘qíng愿才好。

  仝则心有灵犀,读懂了他的意思,却并没善解人意的接话。因为仝敏不一样,是这个身体原主的妹妹,他已占据了人家的躯体,就有义务保护好原主唯一的亲眷。况且仝敏没有参与过这些,连自己为裴谨做事都不晓得,如果让她知道了,只会更加担惊受怕。

  而最为重要的,是所有的任务都存在风险,他没办法替裴谨说出心中所想。

  于是仝则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不就是扮个女人么,反正黑暗之下看不分明,三爷要是信得过,不如由我去走这一趟。”

  第36章

  这话一出,站在一旁当了半天布景板的黑衣小哥,率先十分配合的抖了三抖。

  裴谨也无语,侧头看着仝则,像是在仔细端详他的五官。

  仝则被看得面皮发僵,努力脸不变色心不跳地说,“其实……我上个妆,略打扮下,应该还是能鱼目混珠的……”

  至于谁是鱼目,谁是珠,他倒不介意说得挺利索。

  裴谨不吭气,目光戏谑,要说仝则的长相,那是标准的男人模样,下颌轮廓分明,长眉风流,眼神更是风流,任谁一看都能联想到俊俏二字。不过有俏就好,何况黑漆漆夜色之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分明。

  “也好,事不宜迟。”裴谨和颜悦色,且当机立断,“委屈你套上雪子的衣裳,头发好说,她们原本也不梳发髻。等到了约定地方,不必和太子说话,只须趁乱时用日语喊出一句,车里有枪。记下了么?”

  仝则点头,裴谨再道,“别担心,我会保证你平安无事。”

  又是一字一顿的,用他万年波澜不兴的语调,却很笃定得能说到人心坎里去。

  仝则原本还有那么一丁点担心,有了这句保证,顿时心里一松。

  那就……话不多说,赶紧扮上吧。

  仝则无意惊动仝敏,叫来游恒搭把手,让他悄没声息去卧房里取了点胭脂水粉来。拜前世每每作秀时,他都没少看化妆师给模特上妆,所以基本手法还算娴熟,描眉扑粉一气呵成,看得游恒暗挑大指的同时,心道此人真乃天生吃女人饭的奇葩。

  用时不到一盏茶,仝则已然变身成日本女人,不过下手有点狠,脸上扑粉过重,呈现出气死白无常的效果,勾唇一笑更是让人看得牙花子疼。

  裴谨完全不绷着,笑得大方又坦dàng,揶揄着赞道,“挺标致,回头扮上当店里活招牌,生意一定比现在还好。”

  早知道他这人不厚道,再看游恒呢,正眼望天花板,彻底把他当成夜半时分的鬼影,视而不见。实则他不知游少侠心里苦,这会儿正担心自己要是多看一眼,往后可就真没法再直面他这个人了。

  仝则画好之后,揽镜自照过,漂亮当然谈不上,但也不至于特别吓人,毕竟原主这幅皮囊生得还算清秀。可看看众人反应,足见牺牲之大。刚想开口和裴谨要点事后补偿,转念突然想到他适才说过的话,那点子豪qíng壮志一下子被激发出来。无论什么主义,膨胀到极致都能让人如打了jī血一般——为了家国繁荣昌盛,别说扮女人了,就是扮死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只要不是真成死人就好。

  登上马车前,见裴谨并没送出来,反而在和他的亲卫黑衣人说着什么,可见该jiāo代的都jiāo代完了,

  风萧萧兮啊,仝则回眸望了一眼站在门口的裴侯,毅然决然提着裙摆上车坐好,然后放下了车帘子。

  一路往西,是朝太子度假行宫驰去。仝则闲来无事,寻思起那些枪械会藏在何处,找了半天,他心有所感的跺了跺用木板铺成的地面,足下传来夯实感,果然不是空心的,看来是堆满了火枪。

  和一堆军火待在一起,这种感觉,说来十分玄妙,让一个两世良民思绪飘摇,百感jiāo集。

  城郊不比内城,灯火阑珊,走了十几里周围渐渐鸦雀不闻,仝则掏出怀表看看,凌晨两点半,怪不得呢,此刻恐怕连鬼都去睡觉了,何况是鸟儿!

  然而很快,他就听到有一阵马蹄声,瞬间就惊起一滩鸥鹭,林间惊鸟扑棱着翅膀,纷纷鸣叫着四散飞去。

  前头为他赶车的是游恒,此刻脸上涂着锅底灰,一身短褂,肩膀上还露出破烂棉絮,一看就像是个被qiáng拉来的农人。听见动静,他不动声色地回头,到底还是不忍多看仝则,别着脸小声道,“是太子的人,暂时别出声。”

  这个不消他提醒,仝则知道自己统共就一句台词,还得捏着嗓子说出来,他早过了变声期,装女人不那么容易,还是省点力气等着临场发挥就好。

  帘子撩开一点fèng,他看见来者人数不算多,大概因为在行宫附近,接头的又是千姬心腹,太子想必也不设防。只见一群人长驱直入打马过来,领头的先问,“车里是什么人?”

  游恒回答得战战兢兢,“是……是位姑娘……说有东西要jiāo给一个……一个有九龙玉佩的老爷……”

  天底下谁能有那玩意儿,想想都能让平民百姓两股战战,来人当即道,“车内的人出来吧,家主要见你。”

  不得不露面了,仝则下得缓慢,最后跳下来那一下险些被裙子绊住。好容易站稳,却又不敢抬头,也不敢站直,他那身高一看就不像女人,尤其不像岛国女人,于是只能弯着腰,双腿曲着,站姿十分熬人。

  余光看见有人催马上前,居高临下,气势bī人,出口的话却急切中带着颤音,“千姬,她……她还好么?”

  如果不是身处敌对阵营,听见这句满含担心忧虑的话,仝则也要禁不住为之恻然了。他不能开口,垂着眼,先点了点头,继而为扰乱对方心智,顿一顿,又匆忙摇了摇头。

  太子果然在马上一颤,“怎么……”

  话没说完,近处又响起一阵马嘶声,和太子一伙人刻意低调前来不同,此刻随着马蹄声渐近,光芒亦是大现,一队人马提着汽灯踏着浮尘而来,在看见太子的一瞬,当先一人抱拳拱手道,“末将等巡防周边,见有人集结,特来查探,不知是殿下在此,打扰了。”

  看来是西山大营的人,应该是裴谨预先安排下的。那人话说得虽客气,但语气里仍是充满了怀疑。

  太子当然不必开口,自有身后亲卫代答道,“殿下偶遇一人赶路,询问两句,无甚异常,袁统领不必惊慌。”

  “哦?”那姓袁的将领似乎冷笑了下,“却是个……日本女人?”

  “怎么?”太子听他说完,立刻像被踩了尾巴,回头怒斥道,“大燕万邦来朝,各国人士遍布京畿,尔等莫非想要驱逐所有日本人出境?孤不能见千姬小姐,难道连个普通日本女人也不能jiāo谈几句?”

  见储君动怒,姓袁的也不惊慌,只道,“殿下息怒,末将并无此意。但值此特殊时期,请殿下见谅,末将也须问个清楚。”

  话音落,太子手中马鞭扬起,眼看着就要击打在对方头脸上,却听半空里一声呼哨,黑暗中落下了十好几个人影,皆做武士打扮,个个手持长刀,不由分说先朝西山大营的人砍了过去。

  场面一下子全乱了,太子这方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从哪儿蹦出这些个人,按说千姬的家将已被控制住,在外虽养着一批死士,可没她号令也不该轻举妄动,何况好好传个话罢了,何用把事qíng搞大?

  “中圈套了。”西山大营有人反应过来,已高声喊道,“咱们中计了,此地有埋伏。”其后有人chuī起号角,显见着是在召唤营中人前来救援。

  话不多说双方只管上兵器招呼,那帮武士只袭击西山的朝廷兵将,长刀一面挥舞,一面避开太子一众人,如此qíng景之下,一切还不够明显么?

  倏忽间,一个武士冲到了仝则车前,对着他飞快地眨了眨眼,仝则立时顿悟,原来这伙人也是裴谨着人假扮的!当下提气酝酿,尖着喉咙,高叫了一句,“车里有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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