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情史_篆文【完结】(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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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嗓子出去,算是炸了锅,远处是增援而来的天子亲卫,近处是面如土色的太子一党,其中有一多半人都听得懂这句日文,合着车内藏有军火!空气似乎凝滞了足有五秒——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日本友人能gān出来的事!

  场面由此失了控,各色人等厮杀在一处,西山大营有人愤而喊出,“太子与日匪勾结,要置我等于死地。”此言一出,谁还有闲qíng逸致顾及储君,除了刀剑不往太子脑袋上招呼,下手可是一点不留qíng。

  仝则早忘了他的半蹲式,直起身子忙着找安全的地方躲闪,游恒也跳下车,大手一拉带他往车后头猫了起来。

  仝则心跳如擂,估摸此刻开口自己气息不稳,便拿眼望着游恒,以示询问。

  游恒看看他,咧嘴一笑,漆黑的夜里露出一口瘆人的大白牙,“才刚那一嗓子不赖,瞧不出,你还挺有当伶人的天赋。”

  忍下白眼,仝则佯装淡定的问,“何时撤?”

  “再等等,有人杀过来,咱们就跑。”

  这时,不知哪方人大喊了一句,“擒那女人要紧……”

  游恒嘿嘿一笑,“就等这一句呢。”随后一声低呼,方才拉车的那匹马在前头浑身一抖,调转四蹄朝他们奔过来,原来游少侠早就趁乱为它解了套子。

  那马训练有素停得很是地方,游恒翻身上去,伸臂再将仝则拉上来,才刚还像老huáng牛似的马儿如有神助,先是娴熟闪避一人长刀,其后撒开四蹄向山中奔去,大概是它速度太快,弄得游少侠几只袖箭she出去显得歪歪扭扭,居然失了原有的准头。

  风声呼啸掠过,一棵棵大树向后退去。喊杀声渐渐远了,仝则回头,见没人追上来,终于长出一口气,又行了数里,看见前方有一辆青色马车,耳听游少侠道,“快上车,换了衣裳,趁天亮前能赶回去。”

  他停马让仝则下来,仝则走了两步觉出不对,“你不和我一起走?”

  “那一车的东西,这会儿该bào露了。我去善个后,得把事做实了才好。”游恒说罢,当即掉转马头,飞驰着返回战场去了。

  举目四望,一片荒山野岭,仝则眯着眼睛认出赶车的人,确是裴谨身边的,便放心下来。他不晓得自己现在形象有多láng狈,反正也管不了那么多,二话不说钻进了车里。

  谁知一打帘子,抬眼就看见一个人坐在那儿,正在气定神闲地喝着茶。

  却不是裴三爷裴谨,是谁!

  第37章

  仝则愣了一下,足足尴尬了有五秒,坐下之前差点又被裙角绊住。车里空间不大,他不得已略微往前探了探身子。

  一只手伸出来,堪堪扶住他,给了他一个坚实的支撑和依靠。

  裴侯一手端盏,一手扶人,双眸湛湛。

  两下里离得太近,车里灯光又刚好照在他脸上,仝则于是发现,裴谨的眼睛本该是白色的眼仁部分,其实呈现浅浅的淡蓝,澄澈的如同一倾碧波。

  倘若是在夏天,倒是很适合跳进去畅游一番。

  他被自己的这个遐想逗笑了,尴尬消弭得无影无踪,从容抽出手,堂正的坐在了裴谨旁边,保持着不近不远,颇有分寸感的距离。

  “怎么……”

  这句是两个人同时说的,说完不免都笑了笑。可惜一笑过后,那种尴尬的氛围又不失时机地溜达了回来。

  沉默半日,裴谨倒好一杯茶,推给仝则,“压压惊吧。”

  其实早已没有什么惊,仝则在看见裴谨的那一刻,心跳频率已逐渐恢复正常。可能因为裴谨给人的感觉,一向非常可靠,可靠到几乎可以把xing命jiāo付到他手上。以前的仝则是绝不肯相信世上真会存在这类事,现在居然也润物细无声般发生在他身上,莫非裴谨真是用某种主义给他洗了脑?

  怀疑的人在一边思考,裴谨敲敲车窗,马车便以不太慢的速度朝前驶去。

  仝则在方才的混战中只说了一句话,却因为紧张出了不少汗,这会儿觉得口gān舌燥,少不得像饮牛似的灌下一杯水,才要取茶壶再倒,一扭头,目光不小心和裴谨撞到了一处。

  对视的结果,是仝则先败下阵来,移开视线,他像是为掩饰心虚,主动发问,“三爷为什么来?这种事不是有下边人做就好,难不成还有什么不放心?”

  裴谨看着他一笑,“没有,我的人我都信得过,不然也不会用他们。”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上司这一点很值得肯定。

  “你也一样。”裴谨补充道,“我来,就是为接你回去。”

  礼贤下士,关怀周到。仝则听得都忘了喝水,点头表示感谢,“劳烦三爷惦记着。”

  “不算劳烦,想着一个人,是件甘之如饴的事。”

  这话仝则当然听得懂,心口便往下沉了沉,那么问题来了,这句是接,还是不接?裴谨怎么会突然说得这样直白?在他犹豫的空档里,空气间开始弥漫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暧昧。

  对裴谨,仝则承认自己确有好感,但比好感多出来的部分,是敬。既包括敬服其为人,也包括对其人敬而远之。

  既然好感不能否认,索xing再多研究两眼。这一看不要紧,传说灯下观美人别有一番滋味,果然是纤毫毕现。肌肤没有明显瑕疵,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唇峰,侧面的轮廓极尽标致,上唇有些薄,下唇倒是适中,这点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做人做事不算太凉薄,只可惜还是缺乏温度,看上去带着几许禁yù感。裴谨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不睡觉不吃饭,不做普通人做的事,由此便显得飘逸出众,宛若谪仙。

  然而再出尘也一样有血有ròu,也有七qíng六yù。譬如他qiáng大的自控力,其实就来自于时时想要掌控一切的yù望。

  他闷头想了半天,连眉头都想得皱紧在一起。视线再聚焦,发现裴谨正以手支颐,颇具兴味的在凝视他。

  仝则习惯xing的摸摸鼻翼,结果摸出一指头的白粉,赫然想起自己当下的形象,心头立刻窘出了新高度,要不是裴谨态度温和无刺激,他简直要疑心他是成心来看自己笑话的。

  “三爷别看了,我现在的模样不堪入目。”他开始注意笑容的尺度,很怕笑大一点脸上的粉会簌簌下落,话说得也带了点求恳味道,“就当给我留点体面吧。”

  裴谨也蹙了眉,其后展开来,摇头说不会,“你这样子挺俏的,我说真心话。”

  裴谨就是有种能力,再加上这句后缀,原本不可信的言辞,一下子也就教人信了。

  可夸赞归夸赞,局促归局促,仝则自诩豁达,也有点按捺不住,整张脸开始灼灼发热。

  他慌忙转过头,一面默默告诫自己的双颊,千万不要变红焖大虾——也是快奔三张的面皮儿了,好歹得争气点。

  不能坐以待毙,仝则低下眉眼,含着笑说,“三爷真体恤,都这样了还能安慰我,可女人扮相您也不擅长欣赏,您不是断袖么?”

  “是呀,我的确是。”裴谨接话极快,目光愈发幽幽。

  仝则确定自己不会看错,这眼神……要是没有在表达,“我觉得你也是”这层意思,他就不姓仝!

  果真不出他所料,裴谨下一句,连声音也愉快得缠绵起来,“眼下的qíng形,不该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当如是么?”

  仝则暗暗倒吸一口气,想说侯爷您这会儿在灯下的表qíng,加上眼神再加上姿态,岂只是妩媚,分明已是灼人。就像是盛夏的太阳,能把人身上烤得直冒青烟。

  可他再怎么腹诽也得承认,那是极美的色相。对上那眼神,要说没一点感觉,心口没有怦然,他未免也太迟钝了。而仝则非但不迟钝,并且还一样年轻,一样充满了七qíng六yù。

  裴谨却在此时微微一笑,转过话锋问,“方才怕不怕?”

  仝则回过神,也连忙回复过理智,“游恒一定会救我,所以没什么可怕。”

  “你就没想过,救你的人可能是我?”裴谨说,语气里居然有淡淡的委屈。

  被那声调弄得措手不及,仝则皮笑ròu不笑的解释,“贵人不该涉险……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裴谨唔地笑出声,“还能拽几句词,不像别人嘴里说的那么糙包。”

  可不是嘛,所有知道的词儿都拽gān净了。仝则随即想起,他话里的别人是指谁?不就是他暗中查访自己时接触的那些人么!

  可被查到什么程度,被了解到什么程度,他一概都不清楚,带着这些疑虑,那种被人看穿的感觉涌上来,委实令人不大舒服。

  蓦地里,一道抛物线从身边掠过,是裴谨朝他扔过来一只苹果,“往后就跟着我吧。”

  仝则接得手忙脚乱,态度却一丝不乱,“跟可以,敢问怎么个跟法?”他在衣襟上蹭了蹭,旋即咬了一口苹果问。

  说完,忽然想起苹果本就是诱惑的象征,洋鬼子的祖先也算诚不我欺,面前的人不就是在诱惑自己么!

  一念起,仝则换了嬉笑的口吻,“三爷不是要收小qíng人吧?我这人可是花费不小,为人贪得无厌,怕到时候三爷会得不偿失。”

  裴谨耸耸肩,“一直以来,你不都是我在养着么?”

  这说法仝则可真不爱听,但人家确实是老板,无奈轻轻一叹,他转而诚恳地说,“那我先还钱。”

  裴谨点点头,“还完呢?”

  仝则彻底敛了玩笑式的不正经,“还完之后,三爷能否满足我的要求?”

  裴谨颔首表示同意,“再然后呢,你想要离开?远走高飞?不过试想什么地方比京都更适合你,这里有机会,有大把一掷千金的豪客,有数不尽的风流,一切都绚丽夺目,多姿多彩,这是适合你的舞台,你可以在这里实现人生价值,让别人崇拜,听别人赞美,你只须引领她们,让她们沉浸拜服在你的巧思和巧手之下,成就属于你的事业。”

  仝则仔仔细细听着,低头再看看手里的苹果,不无佩服地心想,裴谨这番言论可比它诱人得多,更比那条拿着苹果的蛇会直指人心,懂得如何骗人上钩。

  可惜说来说去,还是要把他困在他身边。不离开可以,专注做他的地下qíng人么,他不信裴谨真能冲破世俗,冲破家庭,什么都不顾只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即便是,此人也永远不可能有身份,遑论谁能保证那个人永远都会是他仝则?

  这么想着,他发觉自己越来越天真可笑了,可笑到想要返璞归真,却全然不合时宜。从前在现代都不敢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居然在这个时空里,开始渴求能遇上这样一个人。凭什么?这是男人繁衍子嗣大过天的时代,更是男人娶妻纳妾、堂而皇之可以不专qíng的“huáng金”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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