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_醴泉侯/铜汁铁丸【完结】(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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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曲倚着一片山壁,另一个穿着化鳞甲的人横躺在他腿上。

  难怪这跳动的金光如此浓烈,原来是蘸满了他们身下汪集的鲜血。

  一支长矛从胸口贯入,把向曲钉进石头里。

  huáng二师兄大喊着“郎中”,声音惊恐得跑调,像公jī一样又尖又细。

  我呕光了满腹的苦水,擦了擦嘴,踉跄到向曲面前。

  刺进向曲胸口的长矛是他自己的兵器,同是万公子所赠,他喜欢得要命,须臾不曾离身。

  仰躺在他腿上的人是薛鲲。化麟甲当真刀枪不入?薛鲲就像砧板上的鱼ròu,被剁被砍出不知多少伤口,可已经没有一处还流得出血。

  我捧住向曲的脸,双手瑟瑟发抖:“阿曲?怎么回事?”

  向曲没有回答。他身边一个兵卒却直着眼睛大喊起来:“疯了,疯了!”他搂着自己的断臂嚎啕大哭:“快跑吧!蛮子都不要命了!”

  一只苍白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向曲在我的掌心抬起头来,他的长睫毛挂着血浆,每眨一下,就在自己脸上刷出一排细细的红线。

  我qiáng做镇定,柔声道:“阿曲别怕,我们到了,郎中马上就来。”

  他却似充耳不闻。他的声音已经轻得快听不清,口吻却不容辩驳:“快往前走……三师兄在前面。”

  没错,既然薛鲲在这里,就是沈识微也受了袭。

  那敌将拳拳都往我太阳xué上打,也不如他这句话让我脑浆翻腾。

  我茫然无措,机械地道:“我……,我马上救你下来。”

  向曲把手罩在薛鲲半阖的眼睛上,像要替他挡一挡这最后的刺眼阳光:“秦师兄,我没救了……”

  我嗓子发抖,喝道:“难道要我不管你?”

  向曲恶狠狠地皱起眉头,呲出白牙。

  两行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流下。

  他的齿fèng里满是鲜血:“我三师兄在前面!你不救他,还要救谁!”

  等我发现他要做什么时,已经晚了。

  向曲握住胸前的长矛,猛然拔出。

  热血从少年的胸膛中喷出,洒了我满头满脸。

  我愣了片刻,大叫一声,把他紧紧抱住,像是想用我的身体堵住他血如泉涌的伤口。

  但抱得再紧也没有用。他过去又彪又倔的身体在我怀里陡然崩散。

  向曲终于忘了还在和我置气,温驯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最后这刻,他看上去既伤心,又迷茫:“他们知道。”他喃喃道:“他们知道……你快去帮帮三师兄。”

  盔甲声响,huáng二一屁股跌坐在我身边。被他逮来的郎中被他带得也摔了一跤,倒是赶紧爬起来去查看薛鲲。

  huáng二在地上爬了两步,握住向曲垂下的手:“向曲他,他,他们……”他涕泗纵横,语无伦次:“这帮蛮子好狠,他们是来报仇的!”

  我紧搂着向曲,哈哈大笑:“报仇?报仇?!”我又要找谁报仇?!

  huáng二又用那公jī般的声音喊了起来,想要压倒我的声音:“你还不懂?这是桐亭来的援军!我们杀尽了蛮子城,他们是回来报仇的!”

  三军缟素,原来如此。

  像有一只手猛然掐住了我的喉咙,掐断了我的笑。

  我站起身,向曲还没冷的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像亦步亦趋跟着我,直追随着我爬上马背。

  huáng二还瘫在地上:“我们现在……”

  我大喝道:“去找沈识微!!”

  残阳如血。

  残阳如那敌将凸起的眼球,紧贴着大地,死瞪住望海道上我们这支骑军。

  战马的后臀被鞭得流血,马鬃在风中拉成一面旗帜,但我还是觉得慢得一动未动。

  我急着去找沈识微。

  他在前面等我。

  他用不着谁救,他一定没事儿,但我要去找着他。

  我俩的架还没吵完。我还没问他,我翻墙逃了那天,他到底要说什么。

  前路终于现出汉军的营栈,但现在已烧成一具骷髅。我们绕着营栈奔了两圈,见留下的痕迹还算有序,此处离鹦鹉峡不远,沐兰田驻着重兵,沈识微应该是拼死坚守了一段时间等援,最后还是决定西奔突围。

  我略宽了点心,未等追到鹦鹉峡,终于赶上这支白衣怨军。

  天色将黑,他们却似能不吃不喝。怨军既不驻营,也不生火,站满了河滩,好像是纸扎的陪葬。

  我突然觉得心口滚烫,阿曲的血早就被风chuīgān了,但摸起来也像是烫的。

  敌人虽然是纸人纸马,但并不是不会动弹,而是一点一点向前侵袭另一支军队。

  那支军队几乎已被挤下了江,但是战旗未倒,仍在一座小丘上逆风翻飞。

  我冲下望海道,冲上河滩,冲向那面战旗。

  这一仗发了狂。

  敌人不是不要命,而是早就已经没命了。这支纸人纸马的军队,只想和真皋城里的父母妻儿一起被烧成灰,但被血海深仇耽搁了,所以还站在这里举刀砍杀。

  遇见向曲前,我视他们如妖魔,但现在却一点不觉得怕。

  他们的希望成了灰,我的还在那面战旗下等我。

  他们有多想死,我就有多想活。

  两军像两片刀刃相接,我就是在对方弯刀上砍缺出的那豁口。

  我斫入敌阵,什么阵型,什么章法,早忘了个gān净。等我迎面遇上反应过来、也向外掩杀的困军,看见他们脸上见了鬼一般的神qíng时,才发现我身后只跟着数十骑,回望身后的血路,我竟不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好在敌人的鲜血覆面,他们看不清我脸上的癫狂神色,反倒欢声如雷。

  huáng二师兄没掉链子,我趁着士气大振收拢困军,把敌人切成一块一块时,他正面围来,只朝望海道留了一道缺口。

  真皋怨军像被收进葫芦里的厉鬼,再怎么怨戾滔天,也被三昧真火烧得越来越小,最后丝丝缕缕,往那缺口奔去。

  我的理智也烧得越来越少,最后终于一丝不剩,再也管不得仗还没打完,朝那战旗奔去。

  旗上有字,大书“凤畴”。

  旗下燃着火炬,沈识微垂头倚坐在山石前。

  那姿态像极了向曲。

  我听见自己bào喝了一声,推开几个挡路的亲兵,扑到他身边,上上下下一阵乱摸。没摸出什么要命的伤口,才把他一把抱进怀里。

  刀兵喊杀声还近在耳畔,但我只能听见因为抱得太紧,我的骨骼在棱棱作响。

  他道:“秦湛。”

  我应:“嗯。”

  他道:“是你。”

  沈识微在我怀里挣扎开一臂距离。他愣了愣,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见他满手猩红,才觉得面颊一阵疼,不知什么时候挂了彩。我笑道:“没事。”

  他没说话,又探向我的肩膀,还没碰到,他的眉尾和嘴角倒先一哆嗦。

  说来也奇怪,刚才我杀进杀出,只觉得自己请神上身,义和拳般刀枪不入。但现在沈识微摸到哪里,我就觉得哪里痛得要命,低头一看,这才发觉自己受了那么多伤。

  他终于不再清点我的伤口,看着我的脸,又再重复了一次:“秦湛,来救我的是你。”

  沈识微脸上的神色古怪至极。

  他的唇角止不住上扬,似乎想要露出个欣慰的笑,但不知为何看起来既嘲讽,又怨恨。他眼里有热qíng,有软弱,也有说不出的失望。

  他的脸也像个战场,不知是什么在他心头乱战。

  但最终是疲惫赢了,他双眼合上,一头倒进我怀里。

  第90章

  “凤畴”。

  红底黑字,银钩铁画。

  战场已经死透,江涛犹在啜泣。只有这面旗帜还jīng神抖擞,大开大合,把营火的yīn影搅得倒海翻波。

  那敌将骑着头颅开花的黑马从远处行来,在yīn影中站住。

  不那么面目狰狞时,我才发现他英俊非凡,一定是极让人自豪的儿子和丈夫。

  我与他四目相对,两两无语,现在我终于懂了他为什么想吃我的血ròu。

  向曲也来了,在我身边盘腿坐下:“秦师兄,有酒吗?”

  我摇摇头。他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那敌将,那人怀中抱着一团焦炭,勉qiáng是个人形,与向曲目光一触,他又láng一样掀出了银牙。

  向曲嘿了一声:“一报还一报,一命偿一命。秦师兄,现在我也死了,不用怕他了。”

  我苦笑道:“你这家伙下得了手杀妇孺,可我还是不觉得你是个恶人。唉,这话放在我那个时代,得被多少人掐三观不正?”

  向曲不屑一顾:“什么好人恶人,你要帮我三师兄,就要快点把这些糊涂念头抛开。”

  我骂道:“你瞎跑什么?我派了多少轻骑都追不上!就因为担心晚了一秒,沈识微就刚好没命了?”

  向曲道:“你忘了?我可跟你说过,我三师兄是值得为他死的朋友。”

  我道:“可我比你更有舍不得他死的理由。你要是早知道我和他在谈恋爱,肯不肯等等我?”

  这题有点超纲了。直男向曲听得一脸尴尬,摸了摸后脑勺。

  我望着他的脸,那上面还留着被他自己的长睫毛刷出的细细血线。

  他的脸还gāngān净净时是什么样子?今天上午他离队前我怎么没多看一眼?

  我不由问:“阿曲,你就这么死了吗?你能不能别死?”

  他苦笑一声,望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个血dòng,鲜血像杯中的葡萄酒一样在里面波漾。

  我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笑一笑,眨了眨眼睛,把他的模样驱散。

  这支怨军本是驻归云的真皋jīng锐,被归云刺史调守桐亭。我们围城时,他们心有忌惮,guī缩不出。等我们屠了真皋蛮城,万事休矣,他们反而回奔复仇,半路迎头遇上沈识微这支先锋。一场血战,两败俱伤。

  沈识微的前锋折损大半,我这支中军也疲极,断无全歼敌人的底气,所以刚才那一仗,huáng二才留出缺口让怨军往鹦鹉峡里溃散。如今我们原地扎营,只待天亮。

  说是扎营,为救命我们一路抛弃辎重,现在连顶帐篷也搭不起来。亲兵在战场上捡了些破烂旗帜围出一围空地,营火一透,光怪陆离。

  沈识微躺在斑驳怪光里,上回这么他躺着、我盯着,还是在报国军中。

  那时只能看,现在就能动手动脚了。

  我凑上前,哪里不是躺,不如躺在我怀里。能揩他几把油,等会儿再有死者来造访,我也能应对从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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