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_醴泉侯/铜汁铁丸【完结】(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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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只有她身边的我才能听见,但眺北台上站着的那个人还是朝我们转过了头。

  英长风一手拄弓,倚在摇摇yù坠的栏杆上。

  他的发髻披散,浑身浴血,汗把他的乱发黏在了脸上。

  英晓露的第二声喊终于叫了出来:“二哥!”

  她猛向前扑去,却一个踉跄跪倒。我忙去扶她,但一踏进眺北台,也脚底打滑,扳住门框才站稳。

  原来顺着门口往外淌的不仅是火,还有血。

  地板被血淹得看不见原本的颜色,英晓露望着满手猩红,茫然地擦在衣襟上。

  太好了,不管怎么说,这回是赶上了。

  我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了:“二公子,我们来了,赶紧走吧!”

  英长风定定看着他妹妹,却一言不发。

  眺北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人比我们这一路上遇见的都多,和英长风隔着一条血河,一小群变兵蜷在平台另一端的栏杆下。

  那领头的变兵也朝着我们望来,惊道:“三小姐?”英长风不开口,倒让敌人yīn阳怪气地接了我的话:“好啊,二公子有濯秀撑腰,难怪这么狠得下心!”

  英晓露急道:“包叔叔,你们一定是弄错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人却大笑起来:“这是怎么了?!问问你哥哥!”

  一时平台上只剩下那变兵首领古怪的狂笑。

  那一块瓦片引发的厮杀还没有结束,喊杀声也像浓烟,顺着坡道灌了上来。

  我虽急得要命,但现在这场景似乎轮不到外人开口。

  英晓露凄惶地轻声喊:“二哥……!”

  英长风还是不言语。

  我第一次觉得他沉默得可恨。

  我往前跨了一步,在血里踏出了水响:“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过来?!”

  老子烈鬃扬尘都爬了,现在还有什么怕的,大不了也像陈昉一样把他捆走!

  英长风反倒退了一步,一截碎木被他踢得往江里摔下。

  他道:“别过来。”

  英晓露猛抱住我的手臂:“好,好,我们不过去。”她抖得像在筛糠,也不知是想阻止我,还是只有靠着我才不会瘫软下去。英三小姐从不服软,现在却在连声哀求:“二哥,我好害怕,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了二哥,我们不过去,你过来好不好?”

  她最后一句话是哭出来的:“爹不要我了,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英长风的瞳孔收缩,木然的脸上总算有了点人色。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向我们走过了,但最终他却是再退了一步,紧紧地,紧紧地抓住栏杆。

  他道:“晓露,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你们走吧。”

  我道:“你叫她往哪里走?你知道我跟她是怎么一回事,这里才是她的家!有什么事qíng不能先下去说?!”

  英长风喝道:“你不明白!”

  长弓从他手里滚落,英长风捂住了自己的脸。我见他眼里满是哀痛,但他马上就合上了眼睑,把火光和别人的视线都隔在了外面。

  我是不明白!谁他妈能明白!

  我恨声骂道:“英长风,你这是什么毛病!……”

  轰隆!!

  一声巨响压住了我接下来的话。

  脚底传来剧震,我忙一手抱住英晓露,好容易才在血沼里稳住两个人的身子。

  英长风本就受了伤,这一震让他跌倒在地,带得栏杆也塌了一片。

  这是我们今天挨的第二次pào击。

  英长风终于着急了:“晓露,快走!”

  英晓露朝着她伸出手臂:“你不走,我去哪儿?”她忽然在这场荒谬的拉锯里也找到了自己的筹码:“你不走,我也不走!”

  英长风露出个疲倦至极的微笑。

  他浑身染满了死血,但他的脸和勉力支撑着身体的双手却白得可怕。

  这个微笑也白得可怕。

  这笑容我在从我身边走过、迎向门外的长矛的肇先生脸上看过。

  有什么东西把他们魇住了,谁也叫不醒。

  英长风柔声道:“晓露,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不能对不起爹,不能对不起天下人。我只能对不起你。你,你别恨二哥好吗?”

  英晓露哭叫道:“不行,不行!我就要恨你,二哥,我们走吧!”

  一股不祥至极的预感冲上我的喉头,我喊道:“英长风!你妹妹在这,你得照顾她,你不能这样……!”

  英长风却似乎打定主意再不开口了。他望着妹妹,眼里万般不舍,又像一刻也不愿多呆了。

  轰隆!!pào击再至!

  这次晃动更剧,望眼楼把它受的伤传到全身,我只觉连足底都刀刺一般的疼。

  我也再站不住,滚倒在地上。

  之后这一幕常常在我噩梦里回放,但我始终不知道英长风是伤重撑不住身体,还是自己仰倒进栏杆的缺口。

  在英晓露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里,我看见英长风身影一晃,他的散发扬起,连同飞烟腾焰,一同向着楼下堕去。

  孽龙咆哮。

  第107章

  我记不清是怎么把不停尖叫的英晓露扛下了望眼楼,楼道里满是硫磺气味,好似置身地狱。

  而门外是修罗场。银辔子弟又再自相残杀成一团。

  我见人就揍,半途遇上了一小群自己人,好容易冲出了旋涡的中央。

  他们把我簇拥到校场边的一片土坡旁,坡顶蹲着几门铁pào,沈识微正踩在pào上观战。

  瞧见我来,他的眼睛在黑暗里一亮:“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进去找你了!”

  满地翻倒的火药pào弹,几具pào手的尸体也如不起眼的垃圾般混在其中。

  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沈识微上来接应,这处pào兵阵地早把我和望眼楼一起轰进江里了。

  沈识微问:“英长风呢?”

  我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道:“……咱们撤吧!”

  还好他不是会在这种时候问个没完的人。沈识微点了点头,只道:“这个不能给他们留下。”话毕跳了下地,把手里火把抛在pào架。

  火苗舔着了残存的火药,登时jīng神抖擞,“哧”地蹿上pào身。

  那pào管细长黑沉,像一截凶禽的脖颈,我似乎在哪里看过。

  沈识微看穿了我的疑惑。

  他一振衣摆,猛蹬在pào身上。

  化返劲出,千钧的大pào应声而倒。

  沈识微大笑道:“万化风雷pào!秦师兄,这一趟的惊喜可真不少!”

  比起校场前的震天喊杀,码头的只闻江涛扑岸。

  沈识微早已劫下几条长船,我们匆匆点了人头,好准备扯呼了。

  一路折腾,英晓露不知何时放弃了哭叫,现在静悄悄挂在我肩头,好像只被打死的猎物。

  我见第一艘船尚未登完,还要等会儿才轮到我们,于是道:“是不是不舒服?我放你下来?”

  她还是没动静,我选了块gān慡地方把她轻轻卸下。

  一沾着地面,英晓露立刻刺猬一样把自己蜷成一团。她紧抱膝盖,只露出一双大眼睛,警惕地望着四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肯把下半张脸也露出来一点。

  我见她嘴唇翕动,忙蹲下去听。

  英晓露气若游丝道:“我哥哥呢?”

  我心如刀搅,上下抚着她的后背:“晓露不怕。哥哥在这儿呢。”

  “哥哥”这两个字终于让她抬起头。

  她朝我看来。

  这漂亮姑娘的睫毛还是那么长、眸子还是那么莹润清亮。但她的目光却gān枯得像老妪,和我的目光相接,带着毛刺般割ròu。

  她轻轻打开我的手:“不对,你不是我哥哥。”

  这两道gān枯的目光却猛然一凝,接着轰的烧着了。

  我看往身后,沈识微正在不远处和谁说话,手里还拎着把装饰辉煌的剑。

  英晓露的喉咙里发出野shòu般的低咆。

  不等我回过神,她已疯虎般扑了出去,衣襟鞭子般抽疼了我的脸。

  “锵”!

  一声金铁相撞,什么东西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我听见沈识微高声喝道:“三小姐不可!”

  我猱身扑出,从后面搂住英晓露的腰。

  秦湛这ròu身有扛鼎之力,但依旧制不住此刻的英晓露。我只得从后面踢她的腿弯,用摔跤的招数把她摁在地上。饶算如此,她还是撑起了上身,放声狂吼:“陈昉!!!”

  陛下瘫坐在地,正狗一样大喘着气。听见英晓露的咆哮,他才反应过来般,也跟着惊慌地嚎了一嗓子。

  那飞出去是被我缴了械的陈昉的配剑,镶金嵌玉,被英晓露连剑带鞘劈成了两节。

  要不是沈识微应变如电,现在变成两截的就是陈昉。

  英晓露还在嘶吼:“是你!是你害了我爹和我二哥!是你害了银辔!”

  陈昉终于醒了过来,他屁滚尿流地往后爬:“救,救命!沈识微!你说了要保我xing命!”

  英晓露扬起的湿沙打得我满头满脸。

  我只觉按住的不是个姑娘,而是地龙要翻身。

  “救命?救命?”她嘶声道:“要不是我二哥,你早死了!你落水后高烧昏迷,是我哥把你背回了银辔!我们困在山里时没有水,是他割了手臂,拿自己的血替你解渴!你喝过他的血呀!你怎么忍心杀他!”

  陈昉粗重的呼吸声中断了片刻。

  但也就是片刻,他已经爬到了沈识微身后,敢放声骂回来了:“我是君他是臣,他不该吗?谁他妈害了银辔!疯婆子!”

  我再也按不住英晓露,被她掀到了一边。

  英晓露人还未站起,苗刀已沉在腰间。

  这是战场上冲锋的姿势。

  我大喊道:“沈识微!”一边抽出匕首掷去。

  又是一声刀剑jiāo锋的锐叫。我朝着迸发火星地方跃去。

  沈识微堪堪接住了这一刀。化返避实就虚,我趁英晓露全力前冲,在她胳膊肘上带了一把,借着她自己的巨力把她抛了出去。

  我急道:“你现在不能杀他,晓露你听我说!”

  英晓露怪声嘶鸣,听不出是哭还是在笑:“为什么?!因为他是君,你是臣?”

  黑暗里,一丝毒蛇信子般的嫣红陡然指向了我。

  那是英晓露苗刀背上的一抹红,我万没想到,会有被她用刀指着的一天:“连你也站在他那一边?他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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