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和贺哥还有华阳他们成为仇人,我从未这样设想过……”
沈谦抚顺她的发丝,安慰道:“他们并不是你的仇人,你不应该这样想!”
沈菀抬头,眼睛里满是痛苦和难堪,低声道:“是我们的外公杀了他的父亲,亲生父亲啊!”沈菀难过的想到,以前还不解为何贺哥一直待在宋府从未见过他的亲人,却不想,她的母族亲手孽杀了这一可能。
沈谦拍着她的背让沈菀镇静下来:“菀儿!”
沈菀推开她哥,不解道:“哥哥,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你在颠覆姜氏的江山让他的仇人上位,贺哥与我们是一同长大的好友,可有一天政治立场相对的时候他还会这样对我们吗?这样的深仇大恨他会容忍我们活在这世上吗?!哥,你到底在想什么!表哥和皇上舅舅他们再不好也是我们的亲人啊,更何况外公早已辞世!”
沈谦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沈菀侧头。
“我们的立场是一样的,倒姜扶魏,就这么简单!”沈谦平静的说道,“人在做天在看,魏氏是不会放过姜氏的,哪怕我们的外公不在了,父债子偿!”
“哥!”
“太子反了,姜宸英不会放过沈家,你认为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
沈菀痛苦的摇头,她的内心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噬咬,只要一想到姜氏和贺哥宋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的脑袋就像是被放在密闭的房间里一样无法呼吸思考!只要一想到她会和宋华阳老死不相往来,且相互憎恶余生,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
“我不该离开京城的,我本不该来这里!”沈菀泪流满面。
“菀儿,姓沈的没有一个不是起手不悔的!你应该更坚qiáng一点,这是我们必须正视的问题,你逃脱不了的,既然想要成长,就一定要承受它与之俱来的痛苦!”
沈菀“哇”的一声突然扑向了她哥的怀里,抱着沈谦jīng瘦的腰失声痛哭。
沈谦心底一酸,他从未看过如此失态的沈菀,从未!
想起前世的挫折与难堪,他无比庆幸那一切的痛苦现在都由他自己来承受……也许他命薄,不能陪着贺戚骆称帝接受天下的朝贺,但是他必须做好他能做的一切事qíng来偿还弥补前世的过失。
等都沈菀冷静下来,擦gān眼泪红着眼眶问:“父亲母亲知道你这么做吗?”
“他们不会反对!”
沈菀抿唇,“别让母亲太早知道,她一定会非常难受的。”
沈谦笑:“你太小看我们的母亲了,依我看,她一早就知道魏王‘病逝’的真相,否则她不会劝诫皇上舅舅给魏王立碑写传!”
“什么?”沈菀脑袋昏沉沉的。
“你不用担心这些,这些你争我斗尔虞我诈都不适合你,你只要明白事qíng的始末保持沉默就好,知道谁对谁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跟紧对的人就好了!”沈谦说。
沈菀第一次没有反驳她哥把她看弱,因为她开始觉得比起这个天下的残酷自己的确很差劲。
午饭的时候犹如蝗虫过境,轰轰烈烈的一大批人马冲向了摆饭的地方,敲碗搓筷子,脖子伸得老长等着看有什么好吃的。
“为啥只有大哥那桌有剁椒jī?”胡勇那个大汉心直口快,够着身子一看立马就问出声来了。
“只有你屁话多,吃你的吧!”杜立德瞧到杜阮不自在的神色,了然的往贺戚骆那边望望,立马伸手给了胡勇脑袋一下。
“问问也不行了?谁是大厨啊,咋还有恁偏心的啊!”胡勇被杜立德打了一巴掌起了劲儿,立马不依不饶了起来。
贺戚骆爱吃辣的沈谦自然是看到了,剁椒jī迅速的消灭掉一半儿,眼看着另一半就要跟着下肚,听到胡勇那大大咧咧的声音。
贺戚骆抬头,不解的说道:“你爱吃自己夹就是了,这也值得你瞎嚷嚷了?”
“还是大哥心疼兄弟,这都多久没吃到这道菜了啊!”胡勇笑嘻嘻的伸出筷子夹走了一大盘儿,也不管杜立德chuī胡子瞪眼的不满,呼啦呼啦的就开吃了。
沈谦笑着将那一盘酸辣藕丁给端到了贺戚骆的面前,夹了一筷子,道:“这个也挺好吃的,你试试!”
贺戚骆眉色一扬,嘴角微微勾起,要笑不笑的样子盯着沈谦及具有挑逗xing。
沈谦低头夹菜,只当做不知。
沈菀没有跟着这群糙汉子一道用膳,童颜充作小厮给她送房里用去了,自然也就没有第三个细心人注意到杜阮尴尬的神色了。
吃完饭绕着寨子转了一圈,贺戚骆脚程快,沈谦被他拉着走。
“饭后百步走,长活九十九!”贺戚骆说。
沈谦瞪他:“有说要走这么快吗?”
贺戚骆看着沈谦微微冒汗的鼻尖和微红的双颊,摸摸鼻子不好意思,“习惯了,一时到忘记还跟着个文弱书生了。”
沈谦不理他嘲讽,说道:“寨子里这么多的人你有门路养活吗?”
“怎么?你养我还要连着他们一起养了?”贺戚骆勾着他的下巴啄了一口。
沈谦拍掉他作乱的手:“认真点儿,现在没有人按时给你拨军饷了,这近万张嘴不是那么好养活的!”
贺戚骆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说:“你就安心吧,我敢做就一定是能做!现在朝廷不是宣布我们叛乱了么?做土匪还怕没有钱财送上门儿来?”
沈谦嘴角扯动:“你要我跟你一起占山为王做土匪的勾当?”
贺戚骆弯腰抱起他,脚跟离开地面,双手箍紧他的腰,眉眼弯弯:“是啊,跟着为夫一起落糙为寇有什么不好,压寨夫人!”
第48章 打劫与说出来
贺戚骆说的落糙便是真的打劫,沈谦跟着他趴在较高的山坡上,看着一众士兵欢欢喜喜的劫了人家的车队又像是赶鸭子一般把人赶走了,沈谦yù哭无泪,不知他们是否还知道自己曾经是顶天立地保家卫国的军人?!
“妥了,收工!”贺戚骆挥手,众人扛着胜利的果实开开心心的往回走,杜立德尤其夸张,把“战场”打扫得gāngān净净,连受惊跑走的马匹也被他们被一个个的牵了回来。
沈谦绕着马匹走了一圈,最后指着马鞍上的印记,说:“这是荆南泰家的车队。”
“那又如何了?”杜立德不解的挠头,不是说好劫富济贫么?荆南泰家妥妥的富得流油啊。
“他们家的大小姐近几日成亲……”沈谦悲悯的看了一眼躺在路边的管事,“你们这是劫了人家的嫁妆啊!”
“哟,是嘛!”杜立德丝毫不懂沈谦的意思,摸着下巴点点头,兴冲冲的给后面的弟兄说道:“兄弟们,咱们发大财了,快把路边倒下的给抗上来,咱们还得再发一笔啊!”
又转过头对着沈谦说道:“既然是嫁妆那正好摆在你屋子里,也跟着沾沾喜气嘛!”
沈谦抽动嘴角,扯了扯贺戚骆的袍子。
贺戚骆闷声一笑,从沈谦宽大的袖子下面拉住他的手,在手心上悄悄挠他的痒痒。
杜立德还不知戳中了沈谦的痛脚,gān劲儿十足的跟后面的季康商议要让泰家老头儿出多少钱来赎回这些家丁。
“看起来你们很是得心应手啊……”沈谦嘴角一勾,嘲讽意味儿十足。
贺戚骆状若未觉,谦虚一笑:“都是gān老本行了,熟能生巧嘛!”
沈谦觉得额角突突的跳动,好像自己踏在云端上面步行。他不得不怀疑,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一群“有识之士”吗?越看越不像啊!
进了寨子,沈谦喊住了沈菀,跟她jiāo代了几句。沈菀却见着贺戚骆还有些别扭,也不爱和他搭腔了,对着宋华阳点了点头便沉默的往内院走去。
“她还是不能解开这个心结吗?”宋继宗走上前来,看着沈菀离去的背影,叹息的说。
沈谦摇头:“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们不可能帮她做决定!”
“我觉得有一个人能!”宋继宗笑。
“你家老二?”沈谦挑眉,转头对着宋继宗说,“让他死了这个心吧,趁虚而入我不反对,但要让我让路帮忙?恕我不能从命!”
宋继宗哈哈大笑,拍了拍沈谦的肩膀,说:“兄弟,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本也没指望你能够帮他!”
沈谦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若不是看在沈菀前世姻缘不易半生凄苦的份儿上,让他好好选还不一定能看得上宋华阳,能打动沈谦的不过就是宋华阳那个愣头青对沈菀的一片真心罢了!
山寨的大堂很有几分气势,上首一张虎皮大椅令沈谦不满,眉头一皱黑贺戚骆立马给换成了一张实木长椅,两侧梅花梨木椅整齐的排列下来,堂内灯火通明。
贺戚骆坐在上面起身举杯:“虽说是土匪,但咱们也是训练有素的土匪!我早已有言在先,平头百姓的xing命物什是绝对不能碰的,违者仍以军法论处,都明白?”
下面的分队头头们都点头称是,一溜儿的站直开来,跟平时在军营时并无差别。
沈谦坐在上面的侧位,看着大家严谨肃穆的面容,想了想站了起来。
“说几句?”贺戚骆侧首,面庞冷淡,眼睛里却全是笑意。
沈谦点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或斯文或粗犷的汉子们,他们虽然xing格不一,脾气火爆,有时候还爱窝里斗揭短告状,还和沈谦贫嘴。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是优秀的士兵,都曾经在战场上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卖命拼杀,他们眼睛里不该是这样的迷茫,他们应该有更坚毅的光彩!
“我不了解你们每一个人的xing格,但我确信你们都是素质过硬堂堂正正的军人!”沈谦的声音像是雪地里流淌过的温水,化在耳边听在心里,丝丝入沁。
他的声音不大,却拥有比贺戚骆更qiáng的温暖人心的力量。
“落到这一步,大家都在想是为什么?我知道你们都忠心且耿直,不管是对国家还是对贺戚骆,也许在我说这些话以前你们对皇上和百姓都心怀愧疚,因为在天下和你们的贺将军之间你们选择了后者,一个正常的人都会这样思考!”
下面迸发出稀稀落落的笑声,有人屏气凝神,也有人若有所思,还有如胡勇那般没心没肺的大汉看着热闹的。
贺戚骆不知道沈谦要说什么,转头看向他,烛光洒在温润的面庞上,他只看得见他周身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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