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寄心道,我就是怕您又出什么借腹生子的主意,这才这么着急的。您千万别想着对这事负责。她坐到魏楹身边,用胳膊拐了他一下,后者不得不放下遮脸的书,好在这会儿面部表qíng已经正常了。
“姨娘,您已经为我耗费了十多年的青chūn,我不想您再在魏家耗掉剩下的几十年。您对我有再生之恩,我也愿意拿您当亲娘孝敬。可是小寄说得对,您也该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味的为我牺牲。这位沈三叔我们会好好考察的,如果他心不诚不合适,那就再寻合适的。总之一切以您的意愿为准。您放心,以后不管如何,我和小寄都会奉养您的。”
这个魏大娘信,不管是魏楹还是沈寄都不是说空头白话的人,对她更是大方得很。魏大娘现在其实也小有身家,三年多下来光明面上的月例她就攒了差不多二百两,又有卖绣坊分的一百两,还有逢年过节沈寄给她的,还有那些新打的首饰,光这些她下半生都可以过得很富足了。
看魏大娘还是放不下沈寄宫寒不孕这事,魏楹摆摆手道:“小寄现在吃的药,方子是岚王府的太医开的,药材是我们托人高价买的上品,日后还可以源源不断的供应。您就放心吧,快则……”魏楹想了一下,按照这个qíng况在老太爷撒手人寰之际,沈寄可能都怀不上,然后之后还有三年的空白期正好好好的调养,“快则五年吧,我们就可以有孩子。那个时候我也还不到而立之年,小寄更是才二十出头,这个年岁做父母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魏大娘道:“老太爷真的……”
魏楹叹口气,“大夫说,如果熬过了这个冬天,那还有一两年吧。”
沈寄也道:“姨娘,我跟魏大哥都已经长大了,日后我们会互相扶持的。您不必再为我们担心。而您担心的事,如果成真,我会想办法解决的。”
魏楹扫她一样,她想办法解决,想什么办法?沈寄捏捏魏楹的手,示意他配合。如今她和魏楹已经越走越远,以魏大娘的见识能力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给予他们庇护和照顾,可是怎么都要让她放心才是。
魏大娘看他们一眼,她当初从魏家逃走就是为了不被人摆布终身,而魏楹母亲生前是答应过让她改嫁的,如果不是突然出了那样的惨事,想必早已实施。而前厅那个人是自己少女时代曾经的想往,而且如今他妻室亡故,如果、如果真的有可能……
沈寄搓搓手,“姨娘,我和魏大哥都是你一手带大的,都希望你能幸福。”
魏楹也点点头,如果养母真的有这个心思,他自然会成全。
魏大娘看着沈寄和魏楹诚恳的眼,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
魏楹高兴的道:“好,母亲当年答应的事,我和小寄来做完便是。”沈寄也很高兴,终于魏大娘不用成为淮阳老宅苦命女子之一了。日后不管是跟着沈三还是什么人,她和魏楹都能尽力给予关照,不会让她被人欺负。一定要寻个拎得清的人给她幸福。
两人一起送了魏大娘回去,路上她拉着沈寄的手说:“其实一开始楹儿执意要娶你为妻,我只是拗不过他,心头还真没觉得你能配得上他。可是这么几年看下来,也只有你才能不管什么境地都不离不弃。而且你的为人、胸襟,不比那些名门闺秀差。楹儿的眼光不错!”
沈寄心道,不容易啊,整整八年了,您终于认同我了。不过前提是万一真的不能生,我会同意魏楹纳妾生子或是借腹生子。
送了人回去,魏楹便问沈寄,“你之前说你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现在刚开始治病,你少给我想那些有的没的。”
沈寄两手一摊,“我才没想呢。我就是对姨娘那么一说,你没看到她之前一直在吃在念佛么,就怕我绝了你的后。”说到最后,沈寄还是有一点抱怨。在魏大娘心底永远就只有魏楹。
“哪啊,她那是对你抱愧。”魏楹拍拍沈寄,知道她的那些小心思。沈寄无父无母,魏大娘虽然是买她当丫头,但是对她也还算不错。所以她对魏大娘一直有一股茹慕的心思,所以偶尔会嫉妒一下魏楹。
沈三叔要在州府考察市场,只是有些人生地不熟,所以他想起了有个表侄儿在这里做知府,想拉点关系某些方便。酒席上魏楹自然也试探了他两句,直到他说出他父亲书房的摆设,还说出小时候送给他的玩具,对方才信了他的确是表叔。这倒也是qíng理之中,这么多年不见,突然上门,总是要问个清楚。令沈三很惊喜的就是说起他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后,魏楹邀他过府居住,说是可以想听听亡父往事。这样一来他行事简直是太方便了。知府是他侄儿,他就住在府衙客房,那出去办事谁都得给三分面子。
沈寄拿着小钉锤敲核桃吃,耳中听着阿玲细细说着沈三在府内的行事做派,“表老爷出手大方,说话做事也都透着世家子弟的气度,而且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府里下人倒都是说他好的。”
“那个通房,你见过没有?”这件事还是沈寄心头的一根刺。魏大娘如果嫁过去,那就是续弦,沈三有儿有女自不必说。可这侍妾通房,万一不是省油的灯,她未必对付得了。
阿玲摇头,“那个人压根就没入府,奴婢知道奶奶要问,所以细细打听了。据说是个名jì,是表老爷带来送城里的洪老爷的。”
合着是带的一件礼品,就说沈三出来做生意,又不是游山玩水,怎么还带了通房。
“那怎么之前说是通房?”如果是千里迢迢带来送人的,就不该自己先沾了才是,那样对方反而心头有疙瘩。
“是那店小二弄错了,表老爷包了个小院子,住的都不是一个房间。”
“哦。”
阿玲张了张嘴又闭上,沈寄道:“要说什么就说,别这副样子。”
“奴婢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奶奶的做派倒像您是姨娘的长辈似的,事事过问什么都要cao心。”
沈寄叹口气,“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力主张的,当然要cao心了。我的出发点是希望姨娘下半生能够幸福,要是万一造成她不幸那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阿玲点头,“那倒是,其实奶类何必来出这个头呢。”
“按魏大哥原本想的锦衣玉食的供养,那其实是最简单的。可是我看到姨娘那么寂寞,又知道她把那个人送的金耳环珍藏了十多年,实在有些不忍心她就这么过剩下的三十年,她才三十六呢。”
“奶奶一直是这么为身边人着想。”阿玲轻道。如今凝碧已经在开始接手她手里的事qíng,采蓝则顶上凝碧的位置,这样她离开的时候就不会出现中空,她也不会被耽搁。而下头的人也有奔头,采蓝可以从三等丫头升为二等丫头,凝碧则从二等升到一等,月例都有提升。
沈寄笑了笑,御下当然是要恩威并施,不这样考虑周全怎么让人死心塌地跟着。不过她对魏大娘那是心头的一份感激,和这些没有关系。
沈寄把那个女子不是通房的事告诉魏大娘,后者道:“他原不是这么一味享乐的人,哪里会出来做生意还带着通房的。”
“哦,那身家表叔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魏大娘不肯多讲,沈寄挽着她的胳膊道:“说嘛。”
魏大娘拗不过,只得说道:“大老爷在的时候说过他脑子灵活会变通,不是一棵树上吊死的人。”
这倒是,至少人家知道改行没做了范进。
沈寄挠挠下巴,“那,你们怎么当年没成呢?”既然都到送定qíng信物的地步了,怎么就没下文了。
魏大娘苦涩一笑,“他是表少爷,我只是个不能自己做主的丫头。”
“哦。那姨娘,你想不想和他见上一面?怎么说都十多年没有彼此的音信了,就当是老朋友叙叙旧吧。”
魏大娘没有出声,沈寄便下去安排去了。这可是魏府,就算沈三不方便进内宅,魏大娘也不可能去客房那边,但是要让他们见上一面在无人打扰的qíng况下jiāo谈一番还是很简单的。只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是和沈三挑明了。所以在安排之前,沈寄还得和魏楹通通气。
“嗯,人已经住进来好些日子了,我估计他也在心头嘀咕我怎么这么礼遇他,行吧,你安排吧。”
“好。”
沈三确实是有点疑惑,他虽然小有家底,但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商人。只有他上赶着巴结魏楹的份,但后者对他一直称得上是礼遇有加。一开始想多听听亡父生前的事,留他住下倒还说得过去。后来也时不时的和他一起谈天说地,还派了个叫刘準的得力小厮来帮衬他在这里展开各项事务。在见过昔年的青梅竹马以后,这个疑惑就迎刃而解了。
这些年他不是没有想起过当年那个娇俏动人的丫头。只是造化弄人,她成了大表哥的通房。即便不是这样,他也无法说服母亲替他开这个口。在没有娶妻之前,他可以有通房,但那是自己家的丫头,不包括亲戚家的。所以,那一段至纯的初恋也只能叹一声无缘。后来她逃出魏家,他也偷偷找过。再后来,就是听说魏家把她当逃奴抓了回来境遇很不好,他作为一个外人根本无能为力。如果他出手帮忙,她怕是得步了魏家大夫人的后尘。
本来以为这辈子或许都没机会见面了,可是机缘巧合他到蜀中做生意,她则跟着魏楹也在此处。只是,大户人家规矩很多,他也不敢谋求见上一面。知道她如今日子很好过也就是了,若是因此得罪了魏楹那是大大的不妥。所以,他之前压根没想到魏楹对他的礼遇,竟然是因为她。
这只是一次在后花园的巧遇,但是沈三知道如果不是有人安排根本不会遇上,事前就会有人告诉他后花园有人请他暂避。
当初分别时俱是青chūn年少,如今一晃已是二十个年头过去。
沈寄听说了他们见面的qíng形,觉得有戏。沈三应该也没能完全忘怀。虽然他不可能是单为了qíng爱,也有看在如今自己和魏楹极力撮合,而魏楹在族中在官场的地位的缘由,但婚姻这等事本就讲求门当户对,条件有时候也是必须的。反而因为这些条件可以让婚姻关系更加的牢靠。至少沈三想做什么都得在心头多掂量一下魏楹的分量。
当晚魏楹就和沈三打开天窗说亮话,把自己的意思和他说了。魏楹一回房,沈寄就急急的问:“他怎么说?”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那就好!”
魏楹的脸色有些古怪,对他来说,魏大娘是很特殊也很重要的存在,在沈寄出现之前,他和养母就已经相依为命十年。如今要把她嫁出去,心头还真有些百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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