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宫女看着太子妃手上的匕首,却是为难,并不敢真的动手。
“然我与民德夫妻多年,自然qíng深意重,并不肯应承,哪知……哪知……”她的眼泪落下,哭道,“这仁王便抓了我的妹妹去,只一顶小轿抬进了仁王府,堂堂侍郎家的小姐,我的亲妹,就这么成了他的姬妾!”
听到这事儿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了,若说之前太子妃说的不是实话,这仁王姬妾的事儿,京中一查便知,实在不能称之为多秘密的事儿,甚至也有人知道仁王最近新纳了一房姬妾,正是杨侍郎家的庶女。
“如此威bī利诱之下妾不肯就范,他就派了刺客来——短短一个月内,民德便遭遇了三次刺杀!”太子妃的眼中满是痛恨,“若非他用我们的女儿作为要挟,民德怎会着了他的道去!病逝,哈哈,病逝!民德明明是中毒而死,并非病逝!如若不信,这会儿民德还不曾下葬,太医院被这心毒狠辣的亲叔叔收买了,民间自还有医师仵作,开棺一验便知!”
太子妃本是口齿相当清晰之人,她这一段说得有理有据,又因声音凄婉,愈加显得悲伤凄凉,柔肠寸断!
这会儿连姜相也是说不出话来了,众人不知道用什么表qíng去看仁王。
谢玉却翘了翘嘴角,她还当真很擅长避重就轻啊。
明明是太子妃自己下手毒死了太子,这会儿却说得好似太子是被仁王的刺客杀死的,其实她也没说假话,只是侧重点不同,听者得出的结论也不同罢了。
站在堂前的仁王已经气得要吐血了,原本应当很顺利的,结果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出……这太子妃脑子被门夹了吗?她不要她女儿的xing命了?
太子妃却傲然站在堂中,手中仍然拿着那柄匕首指着自己的喉咙,眼泪在落,却看着仁王冷笑。
“还不快把太子妃带下去!”仁王恼羞成怒道。
太子妃冷冷道:“若是看着你这丧心病狂的凶手坐了皇位,倒不如让我死在这政平殿,顶多到地下去陪民德罢了。”
一时间场面就这样僵持下来。
魏平涛原本想着的是和平政变,本来前路上的障碍几乎都被他扫清了,又有姜相牵头,在这百官参加的年宴上定下来之后,事qíng既成定局,自然无可更改,他的家中huáng袍都已经备好,不过就等登基的事儿了,哪知道来了这么一出。
他心中也察觉到了古怪,本来魏平涛就是相当谨慎之人,当然不会忘记太子妃这个万一可能出现的变数,早就派人看着她不让她出东宫了,为什么还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政平殿?
仁王魏平涛yīn毒的视线自殿内诸位大臣脸上扫过,他知道,定然是因为这里面有谁刻意同他作对……到底是谁?是谁有这样的能力将手伸到东宫里去?
他的视线在魏瑾瑜的身上停了一下,又滑开,要说谁是太子的心腹,魏瑾瑜肯定逃不开怀疑,只是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另说。
听闻他才刚刚回京城没有多久,恐怕没有那么深的心机这么快布下这样的局吧?
那又是谁……
幸好,他还备了后手,qíng况坏到这地步,也是让他颇有些气急败坏,本来可以好好的上位又得个好名声,这样下去的话,必然有人回头要说道——但说道又怎样,历史从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魏平涛可不介意在必要的时候心狠手辣!
于是,他的声音沉下来,眼神残忍,“太子妃伤心过度执意要随太子殉葬。你们还不快动手!”
太子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她知道,魏平涛要杀她了。
“嗖”地一声,一支利箭从门外直接朝着太子妃she了过来!
距离太近,she的又是这样柔弱的女子,那名弓箭手自信可以一箭夺命。
偏在这时,在太子妃的身旁伸出一只白皙纤细的手。
仿佛只是在闲游赏花之时,轻轻折了一支花那样优雅自然地——
捏住了那支疾飞而来的箭支。
☆、第28章 政平殿乱
站在太子妃身旁的自然是计红烛,虽然她也不是那么想救太子妃,因为这个女人并不无辜,不管怎么说,太子也是死在了她的手中,但计红烛答应了保她的命,她才肯站在这里,计红烛并不想言而无信。
仁王魏平涛会威bī利诱,谢玉她们就不会吗?
找到魏平涛关太子妃的两个女儿的地方,然后把她们给捞出来,那能够威bī太子妃的人就换了一方,计红烛告诉太子妃自己“怀孕”,将来扶持她的儿子继位,就可奉太子妃为皇太后,这就是利诱,比起仁王给的利诱条件,这一点的诱惑力更大。
太子妃自己没有儿子,即便是太子继位,她当了皇后,后宫中变化还是太多,太子又身qiáng力壮,未必她这皇后就坐得稳,尤其她家后继无人,父亲虽是兵部侍郎,却才能平庸,只有一个兄长,还是纨绔子弟并不成才,若当真太子当了皇帝,她的皇后未必就坐得稳。
但若是让她成为皇太后并可垂帘听政又是另一回事。
有时候威bī利诱听起来简单,结果不过是谁的利更重,谁的威bī更狠而已。
计红烛给太子妃画了那么一个大饼,她才会站出来指正仁王,并在这样的场合彻底粉碎仁王“和平上位”的美梦。
涌进来的弓箭手瞬间将政平殿的大门给堵住了,能在这里办年宴,当然是因为政平殿十分宽敞,这会儿百余弓箭手冲进来之后,立刻显得这里其实也没有那么宽敞。
众人带着惊异的眼神看着方才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白衣女子,她刚开始扶着太子妃进来,有人便以为她是太子妃的婢女,了不起是太子的姬妾,都没有将视线放在她的身上,这会儿看着这个一身白衣的明艳女子,才发现她的不同寻常。
寻常女子能徒手抓住疾飞而来的箭支吗?别开玩笑了!
太子妃被吓得一时没站稳,却被计红烛稳稳扶住了。她的心中安定了一些,声音尖利道:“若非做贼心虚,何必杀人灭口!”
魏平涛的这个举动,倒还真让其他大臣心中坐实了他毒杀太子之事。
于是,众人的目光又调回了魏平涛的身上。
满满当当的弓箭手排成上下两排,拿着箭支指向所有来参加年宴的大臣,箭头锋利,眼见着局势一触即发,魏平涛一声令下,恐怕这整个大殿内就要血流成河。
幸得这些个权贵夫人不比寻常女子,倒是没有人被骇得失声尖叫,虽有几个也害怕得看着要发起抖来,但也只是躲在丈夫身后,并没有显得太失态。
先来软的再来硬的,魏平涛早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决不能容忍今天出现任何意外,翻过年去,必得保证自己坐上皇位才行!
是以,尽管被太子妃揭穿,这个女人还避轻就重将责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以她那副凄惨可怜的模样,怕是这会儿他说什么这些大臣都不会信,还不如简单粗bào先gān完了再去告诉他们一个“真相”,胜利者说的,自然就是真相。
“诸位爱卿不必惊慌,我只是听闻还有昔日杀害先皇的同谋在此,为了保证诸位的安全,才调动了飞羽卫的人。”仁王魏平涛不急不缓道。
“这飞羽卫恐怕不是为了我们的安全,是要bī我们认你这谋反篡位之人为君吧?我梁栖虽不是那等治国能人,却还有大晋人的骨气在,有本事今日里便在这政平殿拿走我的项上人头,否则只要有我梁栖在一天,就绝不会承认你这假仁假义的仁王为君!”
大臣之中虽然人jīng多,却也不乏真正忠君爱国之士,胡子花白的卫国将军梁栖不顾妻子的阻拦,直接站了出来。
有他领头,兵部侍郎张忠平,大学士刘荣,国子监祭酒娄鹏举等等一个接一个的站了出来。
魏平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中的寒光越来越盛。
谢玉却看向刘荣,心下叹气,这刘荣不是旁人,正是她的母亲刘氏的生父,虽说刘家后院不算平静,他的夫人童氏也有残害庶子打压庶女之举,但刘荣本人却是个很有气节的好官。
有一就有二,若是这会儿没有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或许其他人也没那么容易鼓起勇气,人,毕竟还是怕死的,尤其那些个闪着寒光的箭支正对着自己的时候,哪个不心里打鼓?
只不过,这个年代的人,道德感还是很重,所谓的“忠君爱国”,简直是根植在他们骨子里的一种气节。
“所以啊,其实并不容易呢。”谢玉轻轻道。
她当然也可以造反,从江南一路打到京城来,说不上太困难,因为她的手上有兵,江南百姓尽可为她所用,昔日朝廷派去剿匪的那些兵士本也是jīng兵良将,如今都被她养着,江南尚武之风盛行,若是她要征兵,以她如今颇得民心的架势,并不会太困难,更何况,他们最适合的还是斩首战术,将对方的将领全都杀他个一gān二净,恐怕在战场上敌方直接不战而溃。
可若真是那么做了,整个中原难免生灵涂炭,一些真正的好官定会挺着脊梁殉国。
改朝换代说起来不容易,做起来更不容易,谋反一时慡,回头要修修补补却要好多年。
倒不如……换一种方式。
还没等谢玉再说什么,身旁的魏瑾瑜也已经站了出去,他盯着魏平涛道:“太子一向身体康健,哪怕颠沛流离一路到了江南,都从未生过大病,怎么一到京城,本该平安了就突然‘病逝’?仁王,不管怎么说太子也是你嫡亲的侄子,当年先皇待你如何,你却这般对待他的儿子,当真láng心狗肺人面shòu心!”
魏平涛冷笑,就要下令拿魏瑾瑜开刀,本来这位爷就是死忠的死士,不杀他留着也是隐患,若是今天平平安安地大家都接受他坐上皇位还好,若是出了事,有几个人列在他的必杀名单上,魏瑾瑜就是其中之一。
谢玉听着魏瑾瑜的话却有些失笑,他还真是……有些天真,政治权利面前,哪还讲究什么亲qíng。
“夫君说的是。”嘴上她却附和着,站到了魏瑾瑜的身旁,要说整个殿内,敢于同丈夫一块儿站出来的,不过只有谢玉一个罢了,包括那些个平日里骄傲的皇家公主,一个个还不是吓得缩着往后躲?
魏平涛也有些惊异,然而谢玉毕竟是个女子,他看着她的眼神反倒愈加欣赏。
“再说,其实这些弓箭手也没什么可怕,”谢玉笑盈盈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美得几乎难以bī视,“有句话叫——擒贼先擒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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