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姐翻了一翻,也自心惊。他们穿越到明朝来也有二十年,凭他两个小白领的一点小聪明也能在明朝过的这样滋润,心里都有些儿小看古人。若是手中这个册子不是穿越人士的手笔,那明朝的手工业不是一点点发达。
“咱们不妨试试香胰子。”素姐的手有些抖。
狄希陈的声音也有些抖:“素素,你记不记得有本书叫《天工开物》?”
素姐不解道:“怎么不记得,那是明朝宋应星……”她突然领悟,惊喜道:“那本书包罗万象,不见得就是他一个写的,说不必是搜罗了别人的。”
狄希陈点头道:“我不记得这本书是哪一年的了,但他一个人怎么写得出来的,必是搜罗来。”他拍拍桌上这本书道:“人都不把这些奇yín技巧当一回事,不过写在书里闲耍罢了。明柏,你们是从哪里寻来的?”
明柏虽然不大听得懂狄氏夫妻的话,还是笑道:“夹在一堆卷子里,还有一本戏本子,huáng山翻出来,还笑说这个人拿这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来印书,叫俺们看见了。”
狄希陈跟素姐都大乐,这不是典型明朝读书人的想法么,就是后代中国人也不晓得什么叫做技术保密,什么叫做专利保护。看这本《煮酒夜话》的行文,也是札记,日常起居饮食多些,想是因他家制得好香胰子,榨得好糖要炫耀。偶然读到的人也不过当他是炫耀罢了。等闲商人谁又有空闲去看这个?以此类推,想必那宋应星也是个有心人,搜罗了许多散落的科学技术合成一集,所以后人都只记得他,只当是他写的。
狄希陈看看素姐,素姐明白他的心意点头,他就道:“把咱们家里的书本都搬来,咱们都翻一翻,说不定还有别的好东西,在中国平常,在琉球却有大用处!”
素姐又道:“此事只俺们至亲几口晓得便罢,老爷,家事jiāo与孩子们,只你我二人来找罢。”素姐想到孩子们毕竟是土生土长的明朝人,虽然他们比同时代的人看的远些,到底没有自己两个站的高,看得远。什么样的东西有用可不是他两个更拿手些。
狄希陈略一思索,也就想明白,点头同意道:“使得,再写信与你们九叔,多多的买些闲书回来。”
明柏已写完,随手添上一句:“爹爹说有个宋应星著的什么天工,所记在琉球甚是有用。还望九叔找一找。”
他两个虽是寻得制糖之法,觉得此法甚易。爹娘此举却是有些儿怪,只是自家爹娘向来爱行怪事,也就不放在心上。那边明柏跟紫萱凑在一处,将要种蔗制糖的想法也细细写了一封书信与来富大叔。他家连夜打点货物书信,打发了两个忠仆,第二日清早送至张家船上。
那李员外最是jīng明,怕崔家合尚王冲突,他只留一个大儿在家,别个都带在船上回中国去了。huáng村长收集了满村的值钱货物,叫他儿子附在李家船同去。陈家也有人附船同去。过了午时尚王赐了使节三杯酒,贡船就扯起帆来向中国去了。
却过琉球秋祭之后是一年中最宽裕的时候,不只稍为富有的中国人,就是土人们,也要换些鱼粮扯几尺布做件新衣,再打几升酒回去痛饮一回。狄家的铺子就趁着这个时候开张卖酒。卖的也不算贵,包谷烧xing极烈,也不过一个钱一碗,一碗也有四两,人多买得起的。不过半月功夫全岛都晓得狄家种的那个玉米棒子酿得好烈酒,就连王宫都来讨了几坛,这一回狄家不等人家开口,就在铺子现卖玉米种子。却是比番薯土豆贵了许多。
这一日紫萱得闲,不肯陪爹娘在书房里翻书抄书,跟着明柏送玉米到铺子里去,两个骑着马一路说笑。半道上歇脚,寻了块大石坐下。那运粮的几辆牛车都歇在一边,众管家聚在一角谈天,说起村中某家赌钱,崔家有位公子赢了谁家一个女孩儿去,那女孩子却是有qíng郎的,宁死不从,被打了个半死送回来,崔家还要赌债,一个老管家就道他家为富为仁,狠是不平。
紫萱头一回听到这种事体,狠是不平,握着拳头问明柏:“真有这事?”
明柏这些日子总想到素姐说他对紫萱太过迁就,正下定决心要对她硬些儿。这些别人家的闲事若是说与她听,必是要管的,就道:“没有的事,休听他们嚼舌。”扬声道:“背后嚼舌不是汉子,你们休说他家是非!”
管家们唬了一跳,都缩头不语,取了随身的竹筒吃水。
紫萱看了明柏两眼,道:“有没有,你说给俺听。”
明柏苦笑道:“这事没什么可说的,就便是真的,也只能怪那女孩儿的父兄不争气要赌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人也管不了。”
紫萱晓得明柏哥说的也有理,狄家的丫头里就有是家里欠了债才卖女儿的,然她心里极是不满,同是丫头,为何那崔家这样糟踏人!越想越恼,正是一肚皮火气不得出的时候。
谁知极是凑巧,崔小姐这一日出游,照旧请陈小姐并李家两位小姐,一人骑着头小驴漫山闲逛。正好逛到近处,崔小姐远远看见明柏,芳心乱动,不由自主就朝这边来了。
晴姑娘跟倩姑娘却是数日不见紫萱,正要合她说话儿,也寻了过来。陈绯大小姐,却是明白一二分崔小姐的心事的,也晓得狄家这位表少爷将来必是狄小姐的夫婿,却是来不及避开就叫晴姑娘拉着一路过来了。
那崔小姐穿着大红的绸衣,系着宽大的结,海风一chuī,飘飘dàng如仙子凌风一般,飘到紫萱跟前,笑道:“狄小姐,数日不见,倒是清减了。”
紫萱摸摸脸颊,笑道:“哪有,倒是崔小姐这几日丰润了些呢。”因晴姑娘三个来了,她要合那三个叙阔,就故意把崔小姐丢过一边不理。
崔小姐雪白的小脸可怜巴巴的皱成一团,一脸“她为什么不理我”的表qíng,看着明柏,轻轻道:“狄少爷,奴是崔家南姝。”
第30章 偶遇南姝(下)
明柏只装做没听见,自顾自跺了下脚,就走到管家那边去,借以避开小姐们。
崔南姝自命生得美貌,他高丽国的风俗合中国不大一样,小姐们平常出来耍,遇见少年公子说说笑笑平常。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到了琉球,那遇见她的少年男人爱她家世美貌,待她都极是客气,痴qíng的也不少。偏生她钟qíng的这个少年视她如无物,她又羞又恼,含着两泡眼泪怔怔的看着明柏。
明柏爱慕紫萱久了,自是猜得到崔小姐的心事。然他天xing只爱慡利开朗的女儿,并不喜这等娇怯怯的小姐,更不必说心有所属,不想沾麻烦。明柏叫她瞧的周身不自在,索xing将背对着她,大声道:“歇够了没有?走罢”
管家们都有眼色,纷纷站起来。明柏走到女孩子们身边唤道:“紫萱,俺们走罢。”
紫萱跟晴姑娘正在说倩姑娘腰间拴的那个荷包的针法,不舍得就去,软语央求明柏道:“好哥哥,俺跟她们一会耍好不好?”
明柏微皱眉头,本能的不想紫萱合崔小姐搅在一处,轻声劝她:“还有事呢,改日请几位小姐家去耍不好么。”
紫萱想到酒坊酿酒是大事,只得按下顽心,跟几位小姐挥手作别。崔小姐一双秋波恨不能化做月老的红丝线缠在狄家表少爷身上。
陈绯看在眼里,先让开了。晴姑娘也有察觉,虽然她心里也想合明柏说一两句话,然中国姑娘到底含蓄些,安安静静站过一边。
紫萱心中恼崔家行事过份,胡乱对着崔小姐说声回见。明柏替她牵马,她只按着鞍一跳,就跳上了马背,又利落又gān脆。休说养在深闺的晴姑娘姐妹,就是见多识广的陈绯也自问身手不如她,羡慕这位狄小姐实是投了好胎。父母慈爱,兄长友爱,又有这等温柔体贴的表兄,天底下实是没有比她更快活的人啦。
明柏绕到另一边,也似紫萱那般跳上马,行动间说不出的温文尔雅。南姝痴痴的看着他,含qíng脉脉,却不敢上前搭话。
陈绯觉得她极是不慡快,若是喜欢那人,为何不直说,偏这般巴巴的粘上来,又眼巴巴的看着人家牵别的姑娘的手走,这等粘粘糊糊的实是烦人,她忍不住道:“那位公子早就走了!”
晴姑娘微微红了脸,轻轻拍了下妹子,又像是劝崔小姐,又像是劝自己,道:“严公子跟狄小姐真是天生一对呢。”
“他姓什么?”南姝并不把紫萱放在心上,她合狄家打jiāo道不多,一直以为他是紫萱堂兄,扯着晴姑娘的袖子惊道:“怎么是姓严,不是狄家表少爷么。”
晴姑娘轻轻抽过衣袖,道:“严公子是狄夫人娘家亲戚,是狄小姐的亲表兄,并不是狄家人。”
南姝失望至极,狄家虽然合崔家不对付,举人身份摆在那里,合她家正是门当户对,自是亲事有指望。严家要不是官,爹爹必不肯把她许白丁。她实是不甘心,自言自语地道:“那严家……严家可是做官的?”
晴姑娘看她样子可怜,轻轻摇头道:“不晓得,想来也是罢。”
方才叫霜打过的大白菜转眼就变成水灵灵的小白菜。南姝自言自语道:“狄家是举人,他家亲戚必然也是举人。明柏哥他家肯定也是举人呢。”
倩姑娘极想和她说:若是那位严公子也是举人家的公子,必不肯随姨母到琉球居住的。她看了眼姐姐,晴姑娘轻轻摇头。倩姑娘就移到陈绯一边,抱着她的胳膊笑道:“绯姐姐,这几日去找你耍,你都说功课不曾完,今日我们坐船到古北岛去叫土人摸珊瑚好不好?”
陈绯笑眯眯道:“使得,走,随我到码头去。”她率先上了她的小黑驴,扬着鞭子对牵驴的管家道:“你先去码头找石头叔,就说我们要用船。”那管家依言而去。
替倩姑娘的牵驴的管家就来牵了陈小姐的驴,拉着两头驴走上大道。陈小姐回头,顺了顺头发,对倩姑娘嫣然一笑,道:“走呀。”
倩姑娘拉拉发呆的崔小姐,两个追上去。她们绕过几座小山,居高临下看着空dàngdàng的海港,那里原本泊着几十只大海船,岸边的大石上总有三五十个船工聚在一处赌钱。此时栈桥上无人,落着十几只海鸟,只有两只渔船孤零零泊在那里,桅杆上顶上的红布叫海风chuī的抖来抖去,好像两只红色大鸟在船上盘旋。碧蓝的海面反she着阳光,晴姑娘微微眯起眼,指着下边那一片石屋里最高大的一座笑道:“还不到饭时,狄家铺子怎么就做饭了。”
陈绯看了一眼狄家正在冒烟的烟囱,有些不自在的说:“她家不是卖酒么,想必是在蒸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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