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萱点头道:“实是不明白。”
素姐叹气,摸摸女儿的头发,道:“李家本来妻妾就不少,后宅岂能无事,必是斗来争去,李家小姐们想必从小就看惯了的。俺家跟你二舅家都无妾,所以依霜依雪两个嫁到婆家去就不大如意。大家庭里边婆婆多,妯娌也多,一样要勾心斗角,她两个唯我独尊惯了,行事必然要惹到人。”
紫萱想了想,笑道:“原来纳妾还有这般好处。俺就奇怪,大舅舅家的表姐妹们,嫁过去都不大吃亏,怎么依霜依雪两个在娘家极是出挑,嫁了人反不如意。原来只说大舅舅是个官,人家要敬他,现在才明白合人打jiāo道才是大学问。”
素姐微笑道:“等陈绯嫁过来,你休像对你哥哥那样对她,从前你合她是朋友,就是言语上有些差池两个人一笑就完了。等成了姑嫂,你那个直脾气的xing子当改改。陈绯就是有什么让你看不惯的,咱们都只妆做看不见,晓得否?”
紫萱吐舌道:“那若是她做了错事呢?”
素姐笑道:“你哥哥又不是傻的,做错事自然会说她,他若不说,背地里叫你爹合他说就是。些须小事,休合你嫂子直接使xing子。”
“那大事呢?”紫萱吐舌,好奇的问。
“大事么,居家过日子也没什么大事。”素姐微笑起来,道:“可惜咱家孩子少,不然你跟姐姐妹妹乱哄哄斗成一团,说不定到婆婆家就晓得怎么做人家儿媳妇了。照你那个直pào仗的xing子,叫人如何是好?”
陈绯在家算这几个月的家用帐,算了大半日,却真似点了pào仗,砸了一个茶碗,一迭声叫喊爹爹跟董新娘来。
第10章 陈知府纳妾(下)
陈老蛟听得女儿是算帐砸了一只茶碗,心中已是有数,拦住要跟他同去的董新娘,打发她到厨房去。
他独自走到女儿院中,笑道:“我们家大小姐怎么恼了?”
陈绯将帐本摔到爹爹面前的桌上,恼道:“我出门才几日?这几个月怎么花了许多钱?”
陈老蛟扫了一眼帐本,帐本翻到的那页是陈大海娶亲的花费,那笔帐原有些缠夹不清。然替侄儿做亲已是花了不少银子,再在小处计较何必。因道:“大海毕竟不是你亲哥哥。”
陈绯将帐本翻了又翻,使xing子道:“那也不能这样!”
陈老蛟乐呵呵道:“不过几个钱罢了,花了就花了。你到婆家也这般斤斤计较么?”
陈绯冷笑道:“爹,你这是糊稀泥。家有家规,这一开了头,还叫董姨娘怎么管家?”
陈老蛟笑道:“前二三年你没管家,家里不也过得?好孩子,你嫁妆都备齐全了?”
自己不在家几个月,家里就东倒西歪不像话,提到婚事陈绯忧多过喜,上前拉着爹爹的手道:“嫁狄家不如招个女婿在家呢。”
陈老蛟笑骂:“胡闹,上哪再找狄家这么好的人家去?小全哥这么好的女婿你不要爹爹可舍不得。家里还有你大海哥么,爹爹老了扛不动刀枪了,也是叫你大海哥出头的时候了。”
陈绯微皱眉头,做惯了海盗的人家,做生意都觉得不如抢来的省心,堂哥重去做海盗原也是意料中事,难怪爹爹要先与大海哥娶亲,晴姑娘原是娶不得的还是替他娶了。陈绯想到大海哥此去生死由天,转而消了气,将帐本合起,亲手倒了杯茶递给爹爹,笑道:“叫大海哥在家使不得么?”
陈老蛟笑道:“他的心在海上呢,也只得由他去。可惜你三个哥哥,有一个活着也不至于此。”看女儿低头不快,又安慰她道:“将来董新娘替你生个小兄弟,你娘家也有靠。大海虽然还好,到底隔一层了。”
陈绯叫爹爹招的眼泪汪汪的,一边点头一边揩泪,和爹爹商议:“我嫁了过去,董姨娘管家只怕不中用呢,不如叫晴姐姐管。”
陈老蛟笑道:“要管也是你嫂子管家,就是你嫂子管不了,也轮不到她管。不过是些家用帐。就是管不好,也不过多花几两银子罢了,你就休cao心了。”
陈绯听得这样说,必是不会叫李秋芳或是晴姑娘沾手家里的帐目。她不明白爹爹的心思,只觉得爹爹才娶了妾,心就偏到妾那一边去,心里隐隐有些不快活。想到昨日的帐上有董家来借两石米,忍住了还是没有提,将帐本并家里的钥匙都收拾好装在一个大盒里jiāo给爹爹,道:“女儿管不得几日了,爹爹收起罢。”
陈老蛟笑将盒儿收起,安慰女儿:“女儿家长大了都要嫁人,你嫁的又近,想回家就回家,这样伤心做什么?”说着自己也伤心起来,妆做有事出来,将盒子收在他极少去的一间书房。新媳妇也有三日好,这个董新娘虽然柔顺,然不晓得她为人如何,岂可轻易将家事jiāo付她?
陈老蛟想到跟随他几十年的老兄弟们,老的老、小的小,都依附他过活。外人只说陈家人多势大,就不曾想过陈家做不来正经生意,就是种地都不如人家,如何照顾得这么多人衣食周全?也只得让孩子们重cao旧业。
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响过,乌云似跑马般从天边奔来,转眼就将日头遮住。豆大的雨点狠狠的砸在香蕉树上,董新娘提着裙子一路小跑进后院,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抢着收衣裳chuáng单。看见老爷站在雨地里,董新娘跑上前来拉他,一张脸不晓得是羞红的,还是方才跑红的,煞是惹人爱。陈老蛟从前在海上飘泊时也不是没有抢过人家的妻女,捉住了她的手,笑道:“几点雨怕什么?你与我换gān衣裳去。”
狄家院中一样忙着收衣服,收晒的海货。学里还不曾上课,小丫头们散在四处助忙,嘻嘻哈哈笑闹成一片。素姐站在后门口看她们嬉戏,笑着吩咐:“仔细着凉了,又嫌林郎中的药苦不肯吃。”唬得几个管事的妈妈们一迭声喊:“休闹,休闹。”
紫萱撑着伞走来,洒线白纱裙下赤着一双天足,趿着一双糙鞋,倒狠有几分像闽人。素姐看她挎着一只篮子,像是去烧香的样子,忙冲她招手儿,问她:“几时回来?”
紫萱笑道:“上三柱香就回来,已使彩云喊人陪俺去了。”看母亲放心地点头,笑嘻嘻出了二门朝前门去。如今家里的男管家们要么迁至八字楼外作坊后居住,要么在后门外居住,内宅不留男人,前后门都有守门的守着,等闲不开门。一来是因为狄家后边渔村作坊人越来越多,二来也是因为满子合崔南姝在前宅居住,不得不小心些。
紫萱出来,早有彩云跟几个管家在大门边候着,彩云接上来笑道:“且等雨略小些再走罢。”
紫萱看看村道上积水流成浅溪,也只得暂候,合彩云有一搭没一搭说些闲话。
却说满子合南姝得狄家收留,居住在前边一间极偏僻的小院里。虽然狄家并没有软禁她两个,然每日家学里上学,夹道必定上锁,却是不能轻易出门。南姝因崔四老爷合张夫人都叫新尚王杀死,对张家也就不似从前怨恨,如今虽然还时常闹闹小脾气,倒是合满子qíng同姐妹。
满子因哥哥合陈大海一同去做生意,每日念经求菩萨保他平安,她寄人篱下,每日念经还罢了,却是不好问狄家请尊菩萨回来祝拜。平常南山村极是热闹,她两个又不好出门,今日因天降大雨,南姝就动了心思,劝满子道:“离狄家家学上课还有一个时辰,又是落雨,不如咱们去庙里拜拜?”满子也心动,两个问同住在院里的媳妇子讨了两顶斗笠,踏着木屐出门,却是合紫萱撞个正着!
紫萱穿着湖绿纱衫,系着白纱裙儿,腰间还系着一枚青玉环,耳畔一对雪白的珠子耳坠,头上又是一枝小金凤,含着一串碎珠。这般打扮在济南松江都不算什么,搁在崔南姝眼里,却是着意妆扮,极是扎眼。偏偏紫萱又合彩云在说话,谈笑间顾盼神飞,很是得意的样子。
崔南姝看着越发扎眼了,忍不住道:“偏她投得好胎,偏她这样爱显摆。”
满子很是尴尬,拉她道:“狄小姐不过家常打扮罢了。既然遇见了,咱们寻她问个好,也是在人家做客一场。”
南姝恼道:“咱们是客,怎么她回来不见寻咱们说话?”赌了气甩手先出大门去了。
她两个说话紫萱都听见。崔南姝如今寄居在狄家,说起来也可怜的紧。紫萱恼她缠着明柏哥不放手,也不过眼不见为净罢了,并没有想对她怎么样。叫崔南姝这样说话,紫萱只说她可怜,只妆没听见,跟满子牵手问好毕,问得她也是去庙里烧香,紫萱就笑道:“我也是要去呢,不如同去呀。”转手将雨伞递给彩云,问管家讨了个斗笠要戴。彩云忙过去替她将金凤取下,笑道:“小姐有伴,婢子就回去了。”撑着伞就回内院去了。
满子牵了紫萱的手前边慢慢走着,后边就有几个管家跟着。崔南姝赌气走了几十步,回身看见满子合紫萱笑嘻嘻牵手同行,却是气人的紧。
本来是她陪满子出来,谁知满子却丢下她合狄小姐亲热,反将她抛在一边。南姝狠狠的瞪紫萱一眼,紫萱只当没看见,笑问满子倭国风俗如何。
满子对南姝这般任xing也是无可奈何,幸好紫萱不合她计较,不然撕破了脸怎么好在狄家住下?她也只当看不见,笑道:“倭国比不得中国有趣,只是吃食比琉球多些。”
说到吃食,又是怎么收拾鱼,又是怎么做点心,她二人越说越投机。南姝对满子使了好几次眼色,都无人理她,偏生狄家几个管家瞧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屑。南姝如何忍得,使xing子走了一条岔路,她只说自己孤身一人怕遇见李大少那几个浮làng子弟,却是打算从从后门进庙里。
紫萱跟满子都留意她是朝后门方向走,也不理论。在紫萱,实是要谢张家通风报信。只是之前因为南姝同住的缘故她不肯到前边去。在满子,却是蒙狄家照应,必要倾心结jiāo,是以她两个忙着说话儿,都不去追南姝。
南姝因满子不来寻她,闷了一肚子气,推开后门坐在姑子三间木屋的后廊下,将斗笠随手抛在地下,抱怨道:“她不过是投了好胎,凭什么骑在我们头上耀武扬威?”
“说的好。”江玉郎自屋里迈出来,笑道:“崔小姐,好久不见?”
南姝吃了一惊,跳起来嚷道:“你是谁,谁认得你?快走开,不然我喊了。”
江玉郎靠在门框上,笑道:“你喊呀,把李大少喊来,看你如何脱身!”
南姝咬着嘴唇缩到柱边,雨越下越大,偏生斗笠叫她甩的太远,她瞪了江玉郎一眼,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哪家的公子,为何对她的事这样清楚,难道是对她有意?
52书库推荐浏览: 扫雪煮酒 种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