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漪见婶婶说得郑重,忙肃然应下,心中也有几分不安。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把舅母安氏安抚好才行。整个侯府,除了她,再没第二个人会找自己麻烦了。
张氏又坐了半个时辰,便带着儿子走了,这时安氏才从外头回来,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有人报告上来,说霍家表小姐定了亲事,是一家姓顾的,霍家已经应了,才会只会老太太一声。安氏立时有些恼火,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一向看不惯这个外甥女,不想她嫁给自己儿子,如今岂不是正中自己下怀?又忙打听那顾家是什么来历,得知是外省的官员,不过儿子倒是新科进士,还是二甲第一,心里有时酸有时喜,酸的是霍漪居然嫁了个不错的人家,喜的是那未来外甥女婿的名次比李敞好太多了,正可以笑话花姨娘几句,看她还有没有脸整日拿着儿子的功名说嘴。
知道顾家家境一般,安氏便不再纠结了,霍家横竖早已败落,除了那两个祭田庄子,其他产业都在自己手里捏着呢,只要自己推说一句是替小嗣子管的,霍漪一个外嫁女便休想拿回去。既然她已不成气候,又没福气嫁自己的儿子,自己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于是在霍漪的婚事传开时,安氏非常大方地送了一套金头面和二十匹绸缎给外甥女儿添妆,完全没有为难的意思,还私下嘱咐身边的丫头不要泄露不改泄露的话,叫霍漪与青姨娘在意外之余,也有几分庆幸,而chūn瑛等人,则更是松了口气。
过了几日,霍漪特地把chūn瑛叫了去,摒退众人,和气地问道:“chūn瑛,我再过几个月……就要出嫁了,你可有什么打算?尽管跟我说,若我能办到,一定替你出力。”
chūn瑛眨眨眼,心想,要不要趁此机会,求霍漪放自己出府去?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零七章 表小姐的恩典
chūn瑛虽然心动不已,但在霍漪面前,还是没忘记谨慎二字。这些少爷小姐什么的都是高高在上的,想法跟她们做丫头的完全不同,更别说里头还有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思想差异了,如果坦白说自己想要赎身出府,天知道表小姐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忠呀,不知好歹呀之类的?
于是她一脸温柔和顺地福了一礼,答道:“奴婢不明白表小姐的意思。”却没说那句人人挂在嘴上的“一切听从小姐吩咐”——万一霍漪信以为真就不好了!
霍漪见状,微微苦笑,有些为难地低头绞了绞帕子,仿佛鼓足了勇气,才再开口:“我知道……你必定当我只是在说场面话……可我是真心要问你的……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从前自以为聪明,许多事都自作主张,外祖母疼我,舍不得说什么,姨娘事事顺着我的意。jú儿她们又不敢开口,我还当自己做的都是对的。那日婶娘来说定亲的事……她嘱咐我许多话,也给我说了些为人处事的道理。我这几日细细回想,便禁不住冒了一身冷汗。原来我从前有许多事都做错了!”
chūn瑛心中正想“你知道错就好”,却冷不防被霍漪一把拉住手,吓了一跳:“表小姐……”
霍漪咬咬唇,仍旧板握着她的手道:“前些日子,你曾劝了我几番话,我只半信半疑,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想来,竟然都是对的!你劝我让弟弟多跟家中管事们见面,免得底下的人不知道正经主子。我这几个月偶尔叫弟弟见见蔡总管和几位管事,却没叫他cha手家里的事务,可如今我眼看就要……万一我不在京里了,弟弟又该如何是好?家下人等,都习惯了以我为主,弟弟虽是嗣子,却正经连个帐本子都没见过呢,家里使唤的人,他连名字都记不全。我bī得姨娘说了老实话,才知道有好些管事并没把弟弟放在眼里……弟弟年纪小,又是个老实的,受了委屁也不敢跟我提……若是我能及早想到这些,安排妥当,何至于此?! ”
chūn瑛赔笑道:“表小姐也别太过担心了,如今还有时间不是么?管家们大都是几辈子的老人了,办事老到,小少爷身边还有锦绣姐姐和玲珑姐姐她们照顾。再说,还有青姨娘呢,二老爷二太太也不会袖手旁观的,您出了门子,自有人替小少爷理家。”
霍漪微微皱了皱眉头,但想到青姨娘,便也放开了,微笑道:“说得是,再不济还有姨娘看着,她必是要搬回老宅去的……”又紧了紧握住chūn瑛的手,“我到底是考虑不周全,还好那一回我听了你一句,让弟弟常常到这府里请安,外祖母也挺喜欢弟弟。有了侯府的帮衬,又有二叔二婶看顾,弟弟往后在京里,想必也能站稳脚跟了。”
人家的亲生父亲是皇帝近臣,又没了受人觊觎的船队,自然可以站稳脚跟。chūn瑛并不觉得侯府真的会把小嗣子看成亲外甥那样看顾,只不过有老太太和侯爷一日,还能给点面子罢了。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
说出口的,只是委婉地道:“那日二太太来时,似乎提起二老爷要升侍讲学士了,那可真真是请清之极。有了他家的看顾,表小姐何需担忧小少爷无人可依?”
霍漪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她本是公候之家的小姐,虽知道世人都认为翰林尊贵,但在她心里,总觉得那样的人家比不得延纬百年的大世家可靠。皇帝近臣固然体面,可一旦失势,也倒得比别人快,不像他们这些旧世家,虽然说不上显赫,但也不会太落魄,无论沉浮,都才一股底气在。
但这些话她是不会跟丫头讲的,便顺着chūn瑛的口气道:“你的话有理。”罢了,二叔家也是霍家分支,当得起世族之名,况且的她有献船队的功劳,皇上无论如何也不会叫弟弟吃亏的。
她拉着chūn瑛的手笑道:“瞧我,都说到哪里去了?我原是想说,你几次好意提醒我,我都没放在心上,还对你不大亲近,你却没怪我,反而还救了我一回,我的心里,是很感激你的。”
chūn瑛一个激灵,脑中警钟大响,忙挣开她的手,退后几步福下身:“奴碑不敢,奴婢不曾提醒表小姐什么,也不曾救过表小姐,表小姐这话折杀我……折杀奴婢了。”勉qiáng说了一番自谦的话,求盼着这表小姐别出什么幺蛾子。
霍漪神色才些黯然,勉qiáng笑道:“我是说真的,你这样生分做什么……”她心中微微有些后悔,低头道:“先前你不在,我先问了十儿,她也是你这般……我知道从前是我不对,总觉得自家人才可靠,明明知道你们都是好丫头,做事细心周全,却还是倚重自家人,哪里想到反而是自家人生了外心,叫我差点儿吃了大亏……如今我想明白了,家生子又如何?人心最重要!我自己没能带眼识人,你们不信我,也是我活该……我只盼着能做点什么来弥补,就当是报答你们救了我一回吧。”
chūn瑛半信半疑:“您说您先前问过十儿……”
“是。”霍漪微微一笑,“十儿说,她从前是在三表哥院里侍候的,若是我离了这府里,便qíng愿回三表哥那儿去……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三表哥院里的丫头偶尔来请安,也提过那里缺人手,我只需在外祖母面前提一提,也就完了。你……你的什么打算?尽管说出来吧?”
chūn瑛犹豫了,她真是恨不得立马说你放我出府去吧我想要自由,但是,听霍漪方才的口气,认为东儿这个“自家人”是“生了外心”,说明对方的思路跟自己完全是两回事,她拿不准赎身这个要求算不算是生了外心。但这机会实在是太好了,她又舍不得放弃,一咬牙,决定冒点险:“表小姐被怪我脸皮厚,左右屋里没旁人,我就大着胆子说了。”
然后清清嗓子,徐徐道:“我家里父母原是商量过的,因姐姐是嫁到了外头的殷实人家,便打算日后求生人家恩典,叫我也嫁到外头去,因此,本来就只打算让我在府里再当两年差。如今表小姐既然要回家待嫁,自然是不带我们走的了,我留下来,另寻去处,也是麻烦,不如请表小姐帮着说一声,直接放我出去就完了。我父亲已经升了管事,家里不缺我这一二两月钱,加上父亲事忙,母亲一人在家带着弟弟,很是劳累,我回去也能帮衬些。”顿了顿,小心抬眼偷看霍漪,“这样一来,表小姐不用太过麻烦,也不需要老太太烦心,要我地方安cha我,您看……”
霍漪看了地一眼,目光含一丝疑惑:“你说……放你出府……是指不给你安排差事……还是……” 她有些不解,要知道大户人家的家生子,没一个会愿意放弃差事的,那几乎意味着无用,是吃白饭的。
chūn瑛哪会明白她的想法?还在那里尽可能委婉地说呢:“还请表小姐开恩,直接放我出去吧。
虽说闲置也是一样的,但过两年总要再求恩典,到那时,我身上没有差事,就不好求太太开恩了,就不好求太太开恩了,还不如现在就办妥。”
“这……”霍漪有些为难了,“你是侯府的家生子,虽说如今在我跟前使唤,但直接放你出去……我原以为你也跟十儿一样,想回三表哥院里侍候呢……”
chūn瑛眼珠子一转,笑道:“我虽是府里的家生子,但老太太早已发话,赐给表小姐了,自然该求表小姐开恩。本来我也想过回浣花轩的,但仔细一想,十儿已经说了要回去,浣花轩能有几个缺?若是安排不下,岂不是叫表小姐为难?何况我比不得十儿,在那院里就没待够一年,仗着表小姐的话回去了,叫那些挤破了脑袋要进去侍候的人怎么想?我可不愿意叫表小姐受拖累。”
霍漪眉头舒展了些,微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有时候嘴上说话不好听,其实心地好着呢。这事儿算不上为难,只需跟外祖母说一声就行,但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一个定了亲的人,接连爷两个丫头送到表兄身边侍候,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偏排呢。单安排十儿一个,倒还能说是完璧归赵……”顿了顿,忽然有些明白:“三表哥院里……的确人不少了,虽说这几个月安静了些,总还是有些闲话的……你是个有心气的人。不愿意淌那浑水,我就成全了你。”
chūn瑛眨眨眼,摒住呼吸:“那表小姐的意思是……”
霍漪笑道:“我自会向外祖母和舅母请求,管保叫你们称心如意便是。”
chūn瑛大喜,幸好在几年的规矩熏陶下,没有失态,还记得要下跪磕头:“谢表小姐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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