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复礼看到贞娘进来,便起身招呼,又道:“贞姑娘,今天到的货里,桐油没到。”既然李景明等人过来,那随船的肯定是要带货过来的。
“哦,这段时间忙的都有些忘了,徽州那边的桐油有用,所以墨庄这边的桐油直接在市面上收购吧。”贞娘拍了拍额头道,想了想:“跟据账上的钱,放开量的收。”
“放开量的收?”郑复礼一阵惊讶。账上的钱不少,要知道,那是之前jiāo付公主府生辰墨的回款。
“嗯,有消息说是要开海禁了,到时桐油的价格必然要飞涨,过年的时候,七祖母跟我商量的,墨坊要护大,桐油的用量不会小,所以多收购一点,便是用不了,到时拿出来卖也是花的来的。”贞娘随意的解释了句。到了这个时候,这种事qíng没必要瞒着。
其实开海禁都说了不知多少年了,只不过每次都是láng来了,如今,láng真真要来了,却没人信了。别说普通的人,便是朝廷大员也不敢肯定,毕竟这事qíng一直在扯皮。
果然,郑复礼不赞同的摇摇头:“贞姑娘,这开禁说了很多年了,却一直没开,怕是不太妥当。”
“没事,你照收就是了,这是过年时,大家商量好的。”贞娘是信的。因为那是事实。
“成。”既然李家人认定了,那郑复礼也没的多说。只是心里有些担心。
随后贞娘倒想着这个开海禁的事qíng,应该跟罗文谦提提,虽然信的可能xing小。
于是第二天早晨,贞娘站在店门口就碰到天天早上都要跑上一会儿的罗九。
“早啊。”罗九惯常着打招呼。
“听说要开海禁了。”贞娘亦摆了摆手打招呼道。
“嗯,早就听说了。”罗九停下脚步,一本正经的回道。但实则却是浑不在意。
“这回是真的。”贞娘撇了撇道。
“哦,那咱们要不要连手gān上一票。”罗九开玩笑的道。
“好啊。”贞娘这回回的一本正经,眼睛却有些笑弯弯的。
“真的?”罗九这回才真正回过味来。确认。
“自然是真的。”贞娘回道。
“给我两天时间。”罗九伸了两根手指回道。
贞娘笑眯眯的点头,随后罗九突然想起之前关于huángláng之死案,这丫头不是说过两天案子会有进展嘛,可不正是来了个大逆转,让李家彻底摆脱了牵连。
还有当初,他家的事qíng,这丫头亦是早早提醒,这丫头有点神道呀。
☆、第一百六十章 开海禁的推手
于是,罗九下午就动身去京里了。
开海禁一事,自是非同小可。
说起来,这丫头也敢赌啊,居然现在就开始囤桐油了,这万一要是她料错了,海禁不开,那桐油价短期就起不来,由此的,也必会给李墨造成影响。
当然反过来,要是真开了海禁,那这丫头这一把就赚大了,听说李墨今年大发展,不管是徽州墨坊还是南京这边,都增加了工坊,不但囤油还囤墨。
如此,海禁一但开下来,那李家一年就能完成几年的资金积累,从而冲击贡墨。想来,李家之所以全族都支持贞娘,怕也是为着这个,毕竟不管是七老夫人,还是李老掌柜的,年岁都不小了,他们的心愿必然是在有生之年,看到李家重掌贡墨。
只是虽然贞娘的话说的真真的,但开海禁之传言实在是真假难辩,他得进京去探探,若是把握不大的话,回来还是要劝劝这丫头。
当然若是开海禁把握真大的话,那他罗九也不防借此玩一把大的。
也因此,接下来几天,贞娘早上开店门的时候,便看不到罗九悠闲打拳和晨练的身影了。贞娘自是明白他打听消息去了,总之这家伙路子挺野,也不知短短的这几年,这家伙是怎么捣腾出来的?
而这几天,贞娘也挺忙。
太妃的生辰宴会已过去十多天了,公主府的管事回来了,带了话来,这批生辰墨沈太妃很喜欢,宴会当天。还赏了些给来贺寿的贵妇。而在贵妇人的圈子里,大多有一股子的攀比之风,一时之间,在贵妇圈里,李墨的收藏之风悄然见起。
而京城里一些四宝坊的人那鼻子自然是灵的,借着这股东风,跑到李氏墨坊定下了不少的墨。便是福仙阁,那憨厚的大掌柜李福生,他本来从来都不管福仙阁的生意的,这回,也因着他跟李墨的关系,便由着他出面,在李家订了一批集锦墨。
于是这几天,李氏墨坊一改开年来的生意冷清,却是有些红火。再加上贞娘又要收桐油。因此的倒是忙的脚不沾地的。
到得这天傍晚,油灯初上,贞娘正要关店门之际,消失了一段时间的罗九后又优哉游哉的出现了:“李大掌柜的,我们该出手了。”
“怎么,打听清楚了?”贞娘叫他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这人实在是有些神出鬼没的,不过看他眉宇间倒是有些倦意。
“嗯,基本上清楚了。”罗九伸着食指敲着脑子袋道:“不过。为防万一,这几天我又跑苏州,杭州,无锡等地,找了些人,给开海禁之事添了把火 ……开海禁不仅仅是朝中一些人的希望,更是民间海商的一些期望,所以我找了些人弄个民意折子找人递上去,也反应一下百姓的声音吧。”
说这话的时候罗九的眼神贼亮贼亮的。
贞娘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一个主意。他却跑了这么一圈,这可不是后世那有飞机的时代,骑着马这一圈跑下来。能累死个人,难怪罗九眉宇间有倦意了,只是罗九说的这些,那无不是一方巨贾,又怎么会听他的:“这成吗?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我不是一个人去的。”罗九摸摸鼻子道。
“那和谁?”贞娘有些好奇的问。
“张重。”罗九道。
居然是张重?贞娘一脸的不可思议,如果说,前世她不知道张重是谁,那么今世,在南京待这么长时候,这张重也算是久闻大名了,张重是张大学士张居正自小的长随,如今算是张大学士最得力的家人之一了,而这个张重如今就打理着张府的产业,他出面,那背后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
有这样一张牌,再加上开海禁又是大利润的事qíng,那傻子才不gān呢。
当然了,话题到这里,贞娘自不会再问下去了。
知道这厮路子野,但没想到野成这样。
只是如此看来,罗九倒成了这次开海禁的推手了。而贞娘倒是挺欣赏罗九的做事方式,虽然有可能,但不等待,而是再极力争取,尽可能的加大把握。
而结合历史上的事和现今的形势,也许此时,朝廷对开海禁已经形成了共识,只是之前反反复复的,朝廷也没有一个推出的合适时机,而罗九这一折腾,倒就成了朝廷开海禁的阶梯也不一定。
当然一切纯猜想。
“嗯,我只收桐油,只要自己能吃下的量,别的多余的我不管。”贞娘道,海禁一开,整个商业都活了,丝,麻,铁器,日用品等等,赚钱的路子何其多,不过,贞娘只取桐油,她也就这点能力。
“好。”罗九眯着眼笑了。贞娘这一点是他最欣赏的,要什么,不要什么很清楚,也不会扭捏。
于是接下来,桐油的市场就有些诡异了,投入市场的桐油似乎一下子就被吸收了,可正等有人要涨价的时候,又突然冒出一批低价桐油将涨上去的价格拉回来。叫人看不明白。
当然,这也是有心人注意了才发觉,大体上的桐油市场还是维持着一个均价。
三月二十日,是席府席大娘子的生辰。
自上回贞娘拿出八宝冶红丹帮了席大娘子后,席大娘子那边就常常邀贞娘去坐坐,而逢年过节的,贞娘也会主动拜访。
再加上还有李家的桐油生意时常走动,如此的,李席两家的关系也就近了。而席大娘子的生辰贞娘自然也是不能缺的。
如今,席家最得意的不是万贯家财,而是家里的小公子,宝官儿,席宝少爷,去年才生下来的那娃儿。
所以,贞娘到了席府,席大娘子那份随礼倒是普通的很,但是另外给席宝少爷准备了一套集锦小墨,全是各种形状的五钱小墨,小家伙的手拿着正好,而其中图案,墨坊里的雕板师傅甚至用了微雕,全是各种神态的卡通年画式文典星图案,一套五锭小墨,童趣横生。
席夫人得了爱不释手。拉着贞娘在身边坐下。
边上几家商人的娘子正在聊天。
“听说魏百万出事了?”问话的是宁记染坊的当家娘子。
“可不是,我听说是偷税漏税的,他产业如今全被税司的封了,他是散尽家财才保得命在呢。”另一个珍玉轩东家的娘子道。
听着这两位娘子的话,贞娘心猛的一突,难道是公主那边出手了?似乎不象,暗里琢磨了一会儿,却是有些明白了,这回因着这本账册的事qíng,让多少人寝食难安?如今有着葛三儿出来,账册的事qíng有个眉目了,但事后,这些人想来定会后怕不已,这必然让织造局的人有了提防之心,而首先要提防的自然是魏百万,因为魏百万知道的太多啦。
如今魏百万能保得命在,已是万幸。凭着账册那上那些,贞娘倒觉得他这下场也不算是冤的。
只不过,真正的风雨不知何时掀起。
“行了,今天不谈这些。”这时席大娘子站了起来,冲着众人道,随后又拉着贞娘给她们介绍。
“对了,李姑娘啊,听说你这段时间在收桐油,怎么样,我店里还有不少存货呢,能不能吃下?”这时,人群里的白娘子冲着贞娘问道,她是白家油坊的东家娘子。
本来席家这边的桐油生意是她白家一家独占的,经过上回,却是让这李家白白拿去了一半,害得她白家如今还库存了好些桐油卖不掉,而这几天桐油的价格还在下降,她白家的库存压力着实不小,一想到这些,一口恶气便咽不下去,这回正好碰上了,那积压库存的消化使不得就落到这位李姑娘身上,既解了库存的压力,又出了口气,多好啊,她这个提议完全没有问题,也不会得罪席大娘子,都是生意人嘛,谈生意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她打听过了,据说这位李姑娘收桐油是因为传言中的要开海禁,真真是幼稚,要这么容易开,早开了。
贞娘淡淡一笑,自上回她和大哥揭穿白家的桐油掺杂,就得罪了白家,如今白娘子这般,倒也在qíng理之中,因此贞娘没想理她,只是淡淡的道:“不用了,资金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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