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正要掀帘子出门,外间却已经响起了罗文谦的声音:“不用了,我回来了,雨也不大。”
“怎么到这么晚?”贞娘又起身上前,拿了汗巾帮着罗文谦擦却额上的水珠,却被罗文谦扶住,扶她靠在软榻上。一脸的紧张。
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贞娘一脸好笑的扶着肚子道:“不用这么紧张,稳着呢。”
罗文谦这才轻笑一声,叮嘱了贞娘一声,便转身去洗了澡换了gān慡的衣服才回来,然后拢着贞娘无比粗的腰道:“戚帅今天可请了不少人,我是去给他搭台的,自不能早走。”罗文谦眯着眼道。
“他做什么事qíng要你搭台?”贞娘好奇的问。
“他要修长城。”罗文谦回道。
一听这话,贞娘才想起来,后世的长城就是明长城。大体就是由戚继光这时候修起来的。
而戚帅修长城让罗文谦搭台那自然是让罗文谦带头捐钱了。罗文谦本就是靠着戚帅和张居正发起来的。这时候捐钱自是没二话。
只是搭这种台,自不免要把南京一gān的富商给赶鸭子上架了,这是得罪人的差事,贞娘不由的有些紧张。
“没事的。这回我搭这台,算是皆大欢喜。”罗文谦看贞娘的样子,倒是不敢让她紧张,连忙道,忙护着她,又轻轻的咬了一下贞娘的唇瓣,才道。
“怎么说?”贞娘有些奇怪的问。
“你忘了,如今已是新帝万历了,去年高拱被罢官。张大人独掌阁部,又有太后的支持,如今又推行新政,其权势是炽手可热,而有着张大人支持的戚帅。这时候修长城,往大了说是为国为民,往小了说,正可探探路,而我搭台也是给大家一个台阶。”罗文谦道。
听得罗文谦这么说,贞娘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权力的更迭,自然会引来商业蛋糕的重新洗牌,去年,张居正和冯保玩的可谓翻手为云覆手雨。
而接下来自也是商业洗牌,于是各商家探路就是必须的了。
当然,这些跟贞娘无关,只要罗文谦没事就成。
“对了,你的墨谱评可定好找谁写了?”罗文谦看着桌上的那一叠子墨谱,便问道。
“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他肯不肯?”贞娘头枕着罗文谦的肩榜道。
“谁?”罗文谦好奇的问。
“孙克弘孙大人。”这位孙克弘就是当初田家试墨会时的评墨师,贞娘当时还求得他制的宋嵌墨盒。
此时孙克弘任应天冶中,这位是画家,又是收藏家,再加上世代官宦,xing子又有喜jiāo友,可以说是jiāo游广宽,若能求得他给李家写墨谱评的话,那是不错的。
贞娘记得前世方氏墨谱的墨谱评是汪道昆写的。
听着贞娘的话,罗文谦沉思了一下,突然道:“要不,gān脆,我出面请张大人帮忙写墨谱评怎么样?”
贞娘侧脸看着罗文谦,有些兴奋,若是自家这墨谱评由张居正写,那名头可就大了,不过随后却微微皱了皱眉,这细一思索,却觉得一本墨谱犯不着请那尊大神。二来,这尊大神的结局未免悲惨了点,又参杂着各种利益斗争,而李墨不想参杂进这里面,只想单纯的制墨。
“还是不要了,一本墨谱请张大人出手,未免有些杀jī用牛刀,再说张大人身上利益牵扯太多了。”贞娘皱了皱鼻子看着罗文谦道。
“嗯,也对。”罗文谦细一想也觉得请张居正出手不太合适。
而贞娘这时那脑袋瓜子又跑火车了,正如之前所想的,政冶更迭带来的往往是商业洗牌,而罗大哥身上打下了太重的张系印子,她还是要早做些准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出师宴
万历十年六月,晴。
南京罗宅,清晨的阳光斜she在青瓦上,格外透着一种清新。
“娘,你不用送了,我约了田和的,我们一块儿去私塾。”一身童子衣的罗青麟抱着一个书包急急的冲出了罗家大宅,身后,刚收的书童幸哥忙不叠的跟身,同样背着书包夹着算盘。
罗青麟生于万历二年,是贞娘同罗文谦的长子,如今九个年头,今年刚上私塾的童子班,只不过自四月份以来,南直隶几个府见天的大雨,苏州,吴江,杨州,淞江,等地发生了水灾,毁庄稼十万余顷,漂没民居十万区,淹死二万人。
也因此,自四月底以来,私熟一直在停课,而今天终于转晴了,私熟复课,麟哥儿被拘在家里差不多两个月,早就不耐烦了,如今哪里还等得及贞娘送她,早一溜的约好了田和,两人各带着书童,上私熟去了。
而麟官儿的书童幸哥,今年十二岁,是这次水灾中,流落到南京的,他的爹娘等亲人都被水淹死了,罗文谦见他既沉稳又机灵,再加上青麟读私熟的,得有个人跟着,因此,便留下了他,让他跟着麟官儿。
田和就是田本昌和孙月娟的长子,比麟官儿大一岁,两人是私熟里的同窗,差不多的家境,平日里倒也能玩到一起去。
此时,贞娘追出来时,麟官儿早一溜烟的没影了。
“臭小子。”贞娘没好气的嘀咕一句,便也不管他,麟官儿上的私熟是由商会办的,离这里没多远。
“娘,我也要上学。”这时,一个稚气的声音嚷嚷着。一个小人跟pào弹似的跑了过来,抱着贞娘的小腿。
“哎呀,小祖宗,别跑,快把衣服穿好。小心着了凉。”六斤嫂忙颠颠的跟着,手里还扯着一件水红的褂子。
小丫头是贞娘同罗文谦的女儿,今年五岁,叫罗菁玉,不管是菁玉还是青麟都是墨品的名称,丑婆取名的时候直接套用了墨品名,瞧着倒也不错。
“想好了?上学要抄书,要写字,抄不好书,写不好字要被打板子的。”贞娘牵着玉姐儿的手。脸上一脸严肃。嘴角却翘着。心里却在数着一,二,三。
果然,才刚数到三下。小菁玉用劲的摇摇头:“那我还是不念了,我还小。”小小脸儿,一本正经,心里却在想着,抄书好象很累人的,这是大哥说的,她还是不要累的好。
就知道这小人jīng,贞娘摇摇头,抱着小丫头正要回屋里。
“贞娘。方氏墨谱出来了。”就在这时,一袭青衫的罗文谦,脚穿着黑布套口鞋,夹着一本书慢步进来,他一大早去各个店铺转了一圈。算是例行公事。
如今罗记经过十年的发展,又有张居正的支持,在南京商界已经是举足轻重的一位。
他同田本昌一起并称徽州商界双雄。
那田家在经过衰退后,田本昌一力支撑,专营起田家的老本行木材生意,再加上孙月娟两位大哥跟着王翠翘的出洋关系,他一举拿下了安南huáng花梨木的份额。
如今大明正是一个追夺奢侈的年代,huáng花梨木大行其道,倒是让田本昌赶上好时候了,再加上洋货的份额,如今的田家较之过去更盛一筹。
“方氏墨谱这么快就出了?我看看。”一听方氏墨谱,贞娘眼睛一亮,摊着手。
罗文谦轻笑的将方氏墨谱放在贞娘的手上,顺手接过玉姐儿,玉姐儿见到自家爹侈,立刻乐呵呵的拍着巴掌:“爹爹,驮玉姐儿。”
“好咧。”罗文谦哈哈笑着,两手一撑,就把玉姐儿架在了肩上,小丫头抱着罗文谦的脑袋坐在稳稳,脚上的虎头鞋一晃一晃的,小丫头乐不可支呢。
“快下来,没上正形了啊。”贞娘恼了,竖了眉毛,女儿爱闹,做老爹的也没正形,一对让人头疼的家伙。
此时父女俩同时做了个鬼脸,然后玉姐儿乘乘的下来,由六斤嫂带着去吃早饭了。
贞娘这时才翻着方氏墨谱。
她李家的李氏墨谱在万历三年已经出了,当时初版发行在徽州和南京两地,墨谱评正是孙克弘写的,当初贞娘还怕他不答应,没想到正fèng孙克弘的父亲六十大寿,贞娘送了一块寿墨,于是这墨谱评的事qíng就水到渠成了。
当然,孙大人并不是贪贞娘这块墨,而是当年李八爷以命制出天下第一墨,而李家七夫人更是不惜自焚于倭寇同归于尽,对李家多了一份尊敬,这墨谱评他自是乐意的很。
而李氏墨谱一出,徽州和南京两地一时纸贵。
总归,李墨在万历三年时名气一时无俩,而接下来,方程两家发力,第二年的贡墨竞选李家败北,贡墨权由方墨得手,此后方墨崛起,而这算是把程墨刺激到了,到得如今方程两家之争颇有白刃战的味道了。
而贞娘晓得,自李氏墨谱刊出之后,方大就一直在准备着方氏墨谱。
不过,显然的,罗大哥带来的这本方氏墨谱并不是最后的定稿,跟后世的方氏墨谱比起来,少了不少内容。贞娘晓得方氏墨谱的完整版应该在万历十六年左右正式刊发的。
“这还不是定稿吧?”贞娘抬头问罗文谦道。
“嗯,方大说了,先请你看看,再帮着写墨评。”罗文谦笑咪咪的道,当初李家的墨谱,也是请了方大写过墨评的。
“什么帮不帮的,这方墨不是也有你的股份吗?”贞娘笑道。
“可不是,也算是自家的事qíng。”罗文谦哈哈笑,这几年他在方墨上的分红可不少。
贞娘拍了他一下,又揉了揉眉头道,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疼。
“怎么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罗文谦不由的拥着贞娘进屋坐下,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又给贞娘倒了一杯热框框。
最近这几个月,贞娘晚上似乎老睡不沉,那原来润洁的脸蛋有些苍白,罗文谦有些担心。
“嗯。听说张大人的身子骨很不好,常常吐血?”贞娘捧着热茶咪了一口,心思又飘到这事qíng上了。
最近这段时间,贞娘的心思总是有些不定,如今已经是万历十年六月了,似乎张居正就是在这个月里故去的,只是具体日子她记不得。
而张居正的故去会给自家带来什么样的冲击,这种未知数弄的贞娘心里七上八下的。
“贞娘,你想的太多了,对身子不好。我很担心。”罗文谦轻吻着贞娘发鬓。贞娘的心思太重。想的太多不好。
经过罗家那一场家族衰落后,罗文谦对于这些其实看的很开,别说现在张大人还没事,就算是出事。但他罗文谦经营这么多年,自有他的根基,再退一万步,便是他一手创建的这商业帝国倒塌了又怎么样?
当年,他罗文谦只身闯北地,能赚下这若大的基业,便是再从头开始,他也是无惧的,当然。也许再重头开始,他不一定还会选这条路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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