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间,大哥他们快到了。
也是时候出手了……言西来自言自语着,只是那语调里总有那么一丝惆怅,似乎走到如今,那心里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快乐。
绵绵细雨下了一天,到得傍晚才渐收起,一丝晚霞斜映在长长的街道上,半边爬满爬墙虎的青石墙被映的红通通一片,景致十分的艳丽。
贞娘带着麟哥儿正帮着丑婆将放在廊上的花盆一盆一盆的搬到后院子里。
“姑婆祖奶奶,你这些花一会儿搬进一会儿搬出的不烦吗?”麟哥儿边搬着花边跟丑婆嘀咕着,外面的景致多好啊,他准备去约田和同程家的小淑月去河边打水漂的,结果叫自家娘亲抓了差,在这里搬花盆,虽说也没什么不乐意,但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也是有些怅然的。
小淑月。乖乖巧巧的,讨人疼的紧,不过,就是叫家里人拘在太紧了,还是自家那小妹子,虽然顽皮的让人头疼,但瞧着有jīng神,小淑月就是玩的太少了。
“君子兰啊,不耐cháo,水多了会烂根的。今天一天的雨。自然是要搬的。至于jú花,正开着呢,不搬的话,那花叫雨一打。好看的花儿岂不难看了,就好象小淑月一样,要是叫雨淋的一头脸的,那岂不láng狈。”丑婆眯着眼,嘟嘟喃喃的,臭小子那点点小心眼她明镜儿似的。
贞娘在一边眯着眼笑,程家那八岁的小淑月,自来家里玩过一趟后,倒是叫麟哥儿有些记挂上了。只是程家是徽州的大家,于理学方面守的严,小淑月轻易是不得出门的,不过,许是因为当年程三爷跟李家还有罗家的关系。程娘子倒是偶尔会带着淑月来罗家陪玉姐儿玩。
麟哥儿这时倒是一脸严肃的想了想,想着小淑月被淋了一头脸的qíng形,心里倒是肯定了,果然,下雨天的时候,花儿是要搬的。
一边丑婆问着贞娘:“文谦呢?还在墨坊里?”
“嗯,他想亲手把墨制成。”贞娘点点头道。前段时间,罗文谦画了六义墨的墨线图,之后又亲手制了墨模和墨板,这段时间一直在墨坊里制墨,贞娘想帮他还不乐意,就是一个人待在墨坊里制墨,贞娘明白,罗大哥这是在怀念当年北地几兄弟结义的qíng份了。
正说着,罗文谦快步从墨坊里出来,一边的袍子还掖在腰带里,脸也是灰黑的,没一点形象。
“贞娘,贞娘,看看我这墨怎么样,别说,我虽然多年不动手,可这手艺还没落下多少啊。”这时,罗文谦一脸兴奋的从家里的小墨坊里出来,举着手里的墨给贞娘看。
正是那一套六义墨。
“罗大哥,好墨呀。”贞娘看着手上那一套六义墨,发自内心的赞叹,罗大哥这墨再现了罗墨“小道士墨”的jīng湛技艺。
“嗯,还不错,罗墨的技术还没有忘。”丑婆亦是点点头,她能这么说,显然罗文谦这墨已极得她心了。
“杏花,我九叔呢?可在墨坊里?”这时,前面传来伍子的说话声。
“不在墨坊里,在后院呢。”前面,杏花儿回道。
没一会儿,伍子便进了后院,到得众人跟前,便圈了一礼,然后冲着罗文谦道:“九叔,义厚生那边来人请九叔去,说是北地的大爷到了。”
罗文谦同贞娘想视一眼,该来的来了。
“行,你去备车,我这里收拾一下就去。”罗文谦冲着伍子道,随后就转身回屋了,贞娘一溜跑的跟了进去。
屋里,罗大哥将义厚生的印章,闲章以及铭记等,还有一些关系名录册和账册,都放在布包里,然后扯着两边的布角,扎了起来。
一件件一桩桩的,做得甚是仔细,便是那扎起来的布角也理的平平顺顺的。
然后罗文谦将布包提在手上。回头就见到贞娘立在门边,便上前拥着贞娘:“贞娘不用担心,当年我离开徽州去北地时,一无所有,而今就算是没了义厚生,可我有你,有麟哥儿,玉姐儿,早就赚足了本儿。”
这回虽说是为了跳出局中,为义厚生未来的危险做准备,但其实也等于罗九放弃了义厚生的掌控权,他今后最多也就只能在义厚生里得点分红花花。
今日这一去就意味着,义厚生要换大当家了,罗文谦的时代过去,义厚生将迎来言西来的时代了。
听得罗文谦这么说,贞娘便笑开了,眉眼弯弯如月亮。
罗文谦亲了贞娘一口,又抱过一边跑过来凑热闹的玉姐儿亲了一口,小丫头同样眉眼弯弯,母女俩一个样儿,罗文谦哈哈一笑,便出得门。
“罗九,我跟你一块儿去,言西来这回做得太不成样了,我跟大哥好好说道说道,我支持你。”出得门口。罗文谦就遇到匆匆而来的驸马李和。
显然李和已经得知事qíng经过,而做为结义兄弟的老三,虽然平日因着驸马的身份,他管的不多,但这个时候却是必须站出来支持罗九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罗九这些年为义厚生做了多少事qíng。而言西来,是个做事的人,但却决不是一个能主事的人。
李和这时站出来,罗九心里是感动的。但罗九却不想李和夹缠在里面。毕竟大明公主和驸马常常是缠在各种局势里左右为难。罗文谦倒想让李和趁着这次机会,把在义厚生里面的股份提出来,那以后义厚生若是发生什么,就不会把李和拖进困局里面了。
“三哥。义厚生我掌了这么多年,也累了,既然四哥想cao这份心,我是求之不得,我打算退出义厚生了,三哥既然支持我,那不如也一并退出义厚生吧。”罗文谦一脸平静的道。
听着罗九这话,李和有些狐疑了,不对。这不是罗九的为人,罗九不是那种被人一bī就退缩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义厚生对于罗九是什么,那不亚于是另一个麟哥儿,依着罗九的xing子。不会轻易放弃的,而若是被bī无奈放弃,说不定也会把义厚生托付于他,绝对不会劝他也退出义厚生的,这里面有问题。
“罗九,跟我实说。义厚生是不是有大问题?”李和一脸正色的问。
罗九知道满不过李和的,能gān得大明驸马这一职业的人,那对局势是极为敏感度的,于是道:“现在局面太复杂了,张大人一故,张系的人要维持自己的权利,而非张系也想趁机上马,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皇上,皇上要亲政,我想他首先要作的怕就是要消除张大人在朝中的影响……”
罗文谦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下面的,李和能想明白的。
“你的意思是,皇上很可能会对张家的人下手,更可能牵连到义厚生,你让我撤出股份,是怕我到时也牵连进去?”李和反问道。虽是反问,但其实已是肯定的语调了。
罗文谦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若真有这样的后果,你打算怎么做?”这是,李和又问。
“总要有一个人留在外面救人,并保住义厚生。”罗九眼神深远的道。
李和听得罗文谦这一说,愣了一下,随后上前重重的拍了拍罗九的肩,然后道:“没事,我的股份就放在义厚生里面,有我在,到时别人终还有些顾忌一点。”李和说完,便扬长而去。
罗九看着李和的背影,没在说话,上了马车,直奔义厚生。
此时义厚生钱庄里,莫老大,古刨子还有言西来三人就坐在那里吃茶,静静的等着罗九的到来,心里却是有些纠结,虽然对罗九有些意见了,但事到临了了,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开口,毕竟,义厚生是罗文谦一手打拼出来了。
此时罗九提着包进门,看着三人一笑,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站起身来,冲着三人施了一礼,然后以茶代酒般的一gān而尽,随后就打开布包,里面的一切全都露了出来。
罗文谦轻轻的把布包推到桌子中间:“三位兄长,这是义厚生钱庄的印信和花押还有铭记,账册等,全在这里,这义厚生大当家的,我做了十多年了,也累了,正好休息休息。”
“五弟,你……”在罗文谦来之前,几人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根本不用他们开口,罗文谦就将钱庄这些命脉的东西jiāo了出来。
把东西jiāo出,罗文谦便没留在义厚生了,再留下来反而让大家徒增尴尬罢。
看着罗文谦离开,言西来紧紧的盯着桌前布包里的东西,这是他蒙昧以求的,只是真拿到了总有些不是滋味儿,一边莫老大打开布包里的一个墨盒,里面整整齐齐的一套集锦墨,正是罗文谦刚刚制出的六义墨。
莫老大沉默不说话了,随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事,老三那里还得说一声,我去拜访一下老三。”
傍晚,莫老大回来,并没再说什么,却是在南京租了屋,住了下来,暂时不回北地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冯保倒了
义厚生换大当家了,这在南京商界是一个不亚于地震的消息。
一时间,南京的街面关于义厚生的消算便传的沸沸扬扬。
天已入秋,贞娘抱了一叠子幼儿的小衣小裤去了李氏墨坊,喜哥儿的娘子快生了,赵氏就要回徽州,贞妨把小衣小裤送去,自然也是多陪着赵氏说说话儿。
秋风直灌进院落,卷起院中的落叶,拍打在院子的立柱上,赵氏正打开门,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见到贞娘进来,便道:“正好,我准备去你那里走走呢。”
“娘,何事?”贞娘笑眯眯的,一边将抱在怀里的布包放在边上的桌子上。
“还何事?我问你,义厚生是怎么回事啊?文谦就这么的让人赶出了义厚生了?”赵氏皱着眉问道,随即又没好气的道:“如今这事qíng整个南京都传遍了,你还瞒着我呀。”
“娘,没瞒你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义厚生本来就是文谦他们几兄弟的,也不是文谦一个人的不是。”贞娘挽着自家娘亲坐下。
“话是这么说,可谁不晓得义厚生是文谦一个人打拼下来的,若是没有文谦,义厚生哪有如今的规模。”赵氏反驳着,就生怕女儿女婿太好说话了叫别人欺了去。
当然,她心里也明白的,女儿女婿都是在商场打滚了这么些年,断不是好相与的,只是做娘亲的,总是认为自家的人被欺负的。
“娘,女儿倒觉得现在这样挺好,咱家也不缺吃不缺穿的,以前文谦忙着义厚生的生意,不是往两洋跑就是往北地去,两洋和北地,哪个地方是能安生的?每回文谦出门,女儿夜里便总也睡不踏实的,如今他日日悠闲。爹也有人陪他吃酒了,女儿这心倒是踏实多了。”贞娘又笑嘻嘻的偎在自家娘亲怀里,闻着娘亲身上的皂角香味,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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