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在陆清容耳中,却已经分外明朗。
心中的惊雷再次响起。
这孩子,竟然是皇上的!
只见面前一脸凝重的立鹃,态度诚恳,目光清明,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陆清容反倒巴不得她是在胡说八道才好!
“你说这孩子是……的,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向圣上禀明,而是大老远跑去漠北返京的途中,跟世子他们纠缠不清?甚至还企图把这孩子算在世子头上?”陆清容一口气问出了这许多。
这颇像质问的口气,让立鹃立时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陆清容不想翻来覆去地折腾,没再拦着她。
“奴婢出身官宦人家,因为家里犯了案,才被贬成了最低等的宫女,故而往日曾读过些书,略通事理。”立鹃这才接着道:“那日在祠堂是赶巧了。以奴婢的身份,平素根本就没有面圣的机会,若是托旁人为之,恐怕奴婢的命早就不在了!”
见陆清容皱眉看着自己,立鹃忙解释道:“若本朝无此先例,说不准奴婢还真的会心怀侥幸,毕竟这是圣上的亲骨ròu……然而,偏偏这种事在景熙年间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上一次的那名宫女,远比我要体面许多,是在主子们面前端茶递水,可以抛头露面的,同样出自奉宁殿,又深得太后娘娘喜爱,后来出了这事,仍逃不出一尸两命的结局……这事早就在宫女之中传得人尽皆知了。”
纵使陆清容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立鹃这话并无明显的漏dòng。
对皇上的孩子痛下杀手,这种正常人无法想象的行为,往往在历朝历代之中,都有着它的逻辑所在。
单说景熙一朝,已经步入中年的皇帝,活到成年的皇子就只有两位,一个是去年薨逝的皇太子,另一个就是二皇子景王。
故而,如果说皇室为了子嗣的正统,不愿意让出身卑微甚至是有污点的宫女为皇上传嗣,似乎并不难理解。
陆清容不明白的是,她跑出来外面兴风作làng,又是何故?
第三百五十五章 反水
话已至此,立鹃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既然想要求助世子夫人,她一股脑儿把事qíng的原委都讲了出来。
“当初,奴婢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这个孩子,无奈总是自己身上的ròu,始终没能下这个狠手。后来无意中听说李嬷嬷正在找人去宫外办事,如无意外,不会再回到宫中,奴婢问都没问,就自告奋勇去领命了。”
她当时的勇气,直接就入了李嬷嬷和吴太后的眼,二人一合计,看在她姿色尚可的份上,且在奉宁殿也算个生面孔,便欣然应允。
虽然听说这差事是要接近靖远侯世子之时,让她顿觉凶险,心下忍不住一沉,但求生的信念大过一切,更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太后娘娘面前,也容不得她反悔了。
“后来,也就有了奴婢在路旁的求助,以及拼了命地赖着不走。”
立鹃说道这里,连忙急着解释:“自从奴婢住进这宅子,从来没有再纠缠世子爷半分,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一次!而正是因为奴婢未曾传递任何消息,想必是宫里的人有所不满,通过安乐侯府派人过来质询,这才发现奴婢有了身孕……奴婢并非有心污了世子爷的名声,只是着实无奈,不敢透露实qíng……”
陆清容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既然这几个月间,你把所有人都瞒得严严实实,为何单单跟我说了实话?”陆清容的理智尚存。
立鹃闻言,眼中忽地腾起一阵雾气,瞬间化为泪珠,滚落而下。
“拿世子爷做挡箭牌,是奴婢一时qíng急的说辞。自知罪无可恕。更何况,以安乐侯府的行事作风,这话说不定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奴婢若还想保住孩子的平安,只有如实相告,请求世子夫人和世子爷网开一面。若是要处置奴婢,还求能等到孩子生下之后,奴婢贱命一条。是杀是剐。悉听尊便。”
立鹃之所以如此决然,只因内心深处对靖远侯世子的恐惧。
蒋轩在漠北战场上的狠戾一面,早已在宫中传遍。让久处深宫的立鹃闻之色变,此刻面对陆清容,心中所存的侥幸,也不过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安而已。
陆清容听到这里。总算弄明白了整件事。
原来还是吴太后对蒋轩不放心。
不过是出征一次漠北,这一回来。竟然惹得她明里暗里派了三个女人了,这要是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吧。
陆清容暗中腹诽着,蒋轩在他们心中。竟是这么重要的存在吗?平日于自己面前风淡云轻,偶尔还cha科打诨的蒋轩,在外面到底是怎样一番光景……
陆清容没有让自己闪神太久。
“你的意思是。只为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让你做什么都行?”
立鹃丝毫没有迟疑地连连点头。并保证:“奴婢以前也没有窥探过世子爷的任何消息,以后也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世子和夫人的事!”
陆清容微微颌首,却暂时没有给出答复。
皇室血脉,非同小可。
这件事,必须要跟蒋轩商量过,才能做出决断。
“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亲戚?”陆清容突然问道。
丽鹃赶紧摇头:“不曾有。奴婢本是家中独女,家母早亡,家父原在贡院里当差,从九品的官员,后因卷入科场舞弊之案,被充军关外,不到一年就传回了死讯。奴婢的老家在登州府,倒是有些远亲,自从父亲犯案,便再不来往了。”
“你身旁那个丫鬟,又是从何而来?”陆清容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那是奴婢出宫之后,由安乐侯府的人送来的,名为随侍左右,估计……还是为了监视。”丽鹃坦言。
陆清容心里难免感叹。
吴太后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在蒋轩身边安cha眼线,而且还让安乐侯府的人也掺合进来,这种相互牵制的复杂关系,到底说明了他们的亲近,还是隔阂呢?
此刻无心多想这些,陆清容开口嘱咐:“我今儿过来这一趟,虽然尽量低调,想来仍不可能瞒得过有心之人。若是有人提起,你尽管搪塞过去便是,言语无忌。如今你只需小心为上,你的安全,早已跟侯府分不开gān系了。”
看着立鹃异常惊讶的表qíng,陆清容仍嫌不够,望了一眼门外,复又补充道:“刚才你当着那丫鬟的面向我跪求,也要有个合理的解释。”
陆清容略顿了顿,最终还是挑明:“不如就当我是听了外面的流言,来你这里质问的,这样一来,倒也和你之前的说辞不谋而合了。”
立鹃闻言,悲伤尽敛,满脸都是感激。
就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她本是想要磕头的,但无奈这个大肚子碍事得很,根本磕不下去,只能低着头,嘴里不停地千恩万谢。
陆清容只觉受之有愧。
对于立鹃和这个孩子的未来,她尚不能保证些什么,想到她们有可能面临的危险处境,陆清容心中唯有担忧。
她连忙喊了绿竹进来。
丽鹃的丫鬟听了,也跟着进屋,一同将立鹃扶起。
与此同时,那丫鬟略低着头,偷眼往陆清容这边瞟过来,似乎想看看她此刻的反应如何。
陆清容早有准备,已然换上了一副气愤的神qíng,瞪着立鹃的肚子不说话。
那丫鬟这才心下了然地收回了视线。
陆清容从起身再到领着绿竹走出厅堂,始终没有再理会立鹃。
疾步穿过前院,走出宅子,直到登上侯府的马车,陆清容刻意板着的脸才逐渐有所缓和,却仍带着一丝凝重。
马车缓缓驶出了木樨胡同。
“怎么样?”蒋轩轻轻拉起陆清容的手,问道。
陆清容温柔回握着他,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继而抬起另一只手,默默冲他摆了摆。
蒋轩立刻会意,未再追问。
陆清容担心马车上不够隔音,一路上,愣是什么都没说。
好不容易回到侯府,正想和蒋轩关起们来细说这事,却不想,吴夫人已经等在了榆院的堂屋。
二人闻讯,顿时jiāo换了一个“她来gān嘛”的眼神,却都瞬间反应过来,八成而是听到了外面那些流言,看热闹来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离间
陆清容有些犹豫。
只因蒋轩还不清楚内qíng,她本不yù让蒋轩陪她一起去见吴夫人的。
可是蒋轩却完全没有躲避的意思,听闻吴夫人在堂屋等候,他立刻紧握了一下陆清容的手,牵着她往前走,直到门前才慢慢松开。
陆清容不再犹豫,随他一同进了堂屋。
只见吴夫人坐在主位的圈椅之上,正饮着茶。
神态悠闲,唇边带笑。
陆清容和蒋轩见状,不自觉地相视一笑。
看来他们猜对了,吴夫人就是来看热闹的。
“夫人。”二人异口同声地喊过。
吴夫人对这个称呼早就习以为常。蒋轩从小到大都没叫过她母亲,陆清容更是自打嫁进来的那天,就一直跟着蒋轩喊她夫人了。
脸上的笑容不减,吴夫人抬手招呼二人坐下。
陆清容和蒋轩也不客气,直接在下首分别落座。
吴夫人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语气颇为夸张:“一大清早的出了府,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陆清容笑着望向蒋轩。
“就是去街上转了转。”蒋轩轻描淡写地回道。
吴夫人继续追问:“这么早,街上能有什么可转的?”
蒋轩先是微带嘲讽地轻笑一声,才接着说道:“尹家表哥的酒楼快要开张了,我们趁着早晨街上人少,过去瞅一眼,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吴夫人早就听说他把长桥大街那块给尹子昊开了酒楼,现在听他说起,心里还有些犯堵。
长桥大街那一片儿,都是寸土寸金的地方。位置一般的陈年店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他们这种新装潢的楼阁了。
然而,蒋轩竟然轻轻松松就给了尹家的人去开酒楼!
听闻,似乎还并没收到什么租金。
想到此处,吴夫人忍不住瞥向陆清容,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损失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就这样白白便宜了陆氏的那些亲戚……
吴夫人此刻。俨然已经把榆院的财产当成了自己的。方才有这种ròu疼的感觉。
转念一想,现在为此担心还为时过早,吴夫人这才勉qiáng挤出了一句:“都是亲戚。自然该多帮衬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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