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容并未看她,仅从语气之中那挥之不去的酸涩,便不难察觉她的纠结。
却不打算接话,陆清容只安静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主要倒不是为了帮衬!”蒋轩那厢开了口。“我们过去,是想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了,若是能及时开张,就打算把清容的生辰宴设在那边。”
陆清容这才明白蒋轩说起这事的用意。并且突然意识到,之前太过忽视吴夫人,竟没想到要去知会她一声。
吴夫人显然不能接受如此。
“胡闹!”吴夫人皱着眉喝道:“堂堂靖远侯世子夫人的生辰。怎么能跑到外面去过,自然是要在府里摆宴的!”
蒋轩完全不理会她那一套。直言:“如今我奉命在府中休养,且父亲的身体一向不好,怎么说都不适合大摆宴席。而且眼看日子愈发临近,此刻再发帖子,已经不很礼貌了。”
“你挪去那什么酒楼,发帖子就礼貌了?”吴夫人当即质疑。
“那并不是一回事儿!”蒋轩笑意仍在,“只是趁着酒楼开张的热闹劲儿,随意用个便饭,又不请长辈什么的,自然就不用讲究太多了。”
吴夫人听了,顿时气得不行,一时又挑不出他话中的毛病。
陆清容在一旁忍得辛苦,总算没有笑出声来。
蒋轩这一席话,把吴夫人说得哑口无言。尤其是那句“不请长辈”,直接将吴夫人撇了出去。
其实,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安排。
陆清容不喜欢请太多不相gān的人。
而对吴夫人来说,真让她费心费力帮陆清容办生辰,làng费自己的jīng力,成全他人的风光,她也未必乐意。
但自己不愿意是一回事,直接被人回绝就是另一回事了。
吴夫人气了一阵儿,总算没有忘记她来榆院的目的。
不再跟他们兜圈子,吴夫人主动挑明。
“最近外面一直有个传言,说世子爷从漠北带回来一个女子,如今有了身孕,不知是真是假?”
言罢,吴夫人一脸得意地看着蒋轩和陆清容。
这一次,陆清容没再沉默,而是抢在了蒋轩前头,道:“夫人也说是传言了,又岂能当真?”
“我也纳闷呢!靖远侯府有了子嗣,这可是件大事,怎么都没听你们说起过呢!”吴夫人冷哼一声,接着道:“或者,是世子尚不能确定真假?这我可就要说上一句了,子嗣之事,万不可小视,既然有这个可能,咱们就得最好万全的准备,到时候该给身份的给身份,该正名的正名!若是让蒋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才当真是让其他勋贵之家看了咱们的大笑话!”
吴夫人一番说辞,讲得慷慨激昂,大有一股为了靖远侯府的血脉不计一切的架势。
陆清容只觉得格外可笑。
蒋轩却没有半分笑意,沉着脸,就要反驳。
陆清容想起那孩子的来历,不希望蒋轩现在说太多,连忙趁吴夫人不备,冲他使了个眼色。
蒋轩见了,极为纳闷。
但在陆清容眉头紧锁之下的眼神,意图还是比较明显的,是要制止自己说下去。
尽管不明所以,蒋轩仍选择了信任。
收回刚才心中那番斩钉截铁的驳斥,蒋轩只含糊应道:“您只要还是靖远侯夫人一天,我若有了子嗣,怎么也会告诉您一声的。”
话音刚落,蒋轩迅速起身,不顾主位上坐着的吴夫人,只留给陆清容一句“我先去书房”,便拂袖而去。
吴夫人不见嗔怒,反而有些暗喜。
看样子,这消息还真并非空xué来风了。
她刚才压根没注意到陆清容的眼神,见蒋轩没有直言反驳,此刻立马来了jīng神,对着陆清容循循善诱起来。
吴夫人尖细的声音,如蚊蝇般从陆清容的左耳朵传入,又从后耳朵飘出。
“子嗣为大,靖远侯世子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流落在外……”
“话又说回来了,旁人的孩子,又怎么比得过嫡出!你自己也要争气才行。”
“还有,上次给你的补药,你可有按时吃?”
第三百五十七章 无视
吴夫人口沫横飞地说着。
陆清容就是不搭茬儿。
唯有当吴夫人偶尔停顿,满脸关心地盯着她看的时候,陆清容才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只点头,不说话。
尤其听她再次提到让自己“争气”的事,陆清容想起那包早已被束之高阁的补药,险些就要露出嫌恶的表qíng,终是忍住了。
吴夫人一个人说累了,又不见陆清容附和,觉得有些不慡。
转念一想,以为陆清容是因为听进了她的话,正在盘算着对策。
在吴夫人心中,陆氏是个惯会装傻充愣的,刚才不见她惊讶,未必她心里就没有震动。
这样一想,吴夫人顿时心qíng大好。
她一大早跑来榆院,不就是为了恶心陆清容吗!现在得偿所愿,心里自然畅快。
至于陆清容打算如何应对,则不在她关心的范畴。
身旁的吕妈妈适时递来一杯茶。
吴夫人慢悠悠接过,嘬了一口,难得又弄出了些响动。
见陆清容似乎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吴夫人微微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过了好一会儿,吴夫人才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拉着长声儿说道:“横竖这都是你们榆院的事,你是这院子的主母,得有个章程才是。怀胎十月,总也有落地的那天,真拖到那一日,可就不好办了!”
留下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叮嘱”,吴夫人缓缓起身,心满意足地含笑而去。
她们主仆二人刚一出门,陆清容的目光就跟了过去。
仅仅看着吴夫人的背影。都能感到她那格外jīng神抖擞的姿态。
只不过是风闻,就让她高兴成这样。倘若蒋轩真的如她所想,做出那等事,难道她还真希望榆院有子嗣不成?
陆清容实在无法理解,只觉得吴夫人的行为有点自相矛盾,破显得无厘头了些。
为了看热闹,就这样不管不顾了?
陆清容顾自摇了摇头。不愿在她身上费太多心思。想起早晨的事,连忙吩咐绿竹去书房请蒋轩回来。
然而,此刻和她有着相同疑惑的。还有吕妈妈。
跟着吴夫人走出堂屋,一路离开榆院。
直到进了沁宜院的门,吕妈妈实在忍不住了,低声问道:“外面的孩子也是孩子。终归还算是世子爷的子嗣,咱们这般推波助澜。会不会反而是帮了世子爷一把?”
吴夫人冷哼一声,道:“谁说我这是在推波助澜了?”
吕妈妈被问得一愣。
“我也就是恶心恶心她罢了!以前一直没机会看榆院的笑话,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事儿,又无论如何都不会绕回咱们头上。我怎能不笑个够!”
吴夫人很是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吕妈妈不敢苟同,面露难色,yù言又止。
吴夫人了解她。一眼便看出了她的顾虑。
“你放心,笑归笑。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弄个孩子进榆院的!”吴夫人的语气相当坚定。
“……”吕妈妈一怔,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吴夫人已经接着说道:“刚才,一方面是去看笑话,另一方面,也是给她提个醒儿。”
“您的意思是……”吕妈妈似乎明白了。
“让她知道,世子瞒着她藏了个女人在外面,还有了身孕。陆氏不是个愚钝的人,如何行事,就看她够不够果断了!”吴夫人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冷笑,“若是她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帮她一把!”
吴夫人的意思已经无需多说。
吕妈妈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吴夫人突然又问道:“木樨胡同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打听清楚了没有?”
“是世子爷从漠北回京时,跟着一起过来的,当时就在马车里,与凯旋的队伍一起,位置很靠前。”吕妈妈打听得非常详细。
“此人的来历呢?不会是关外的人吧?”吴夫人看热闹心切,刚才着实是在没问清楚的qíng况下就匆匆去了榆院。
“也是大齐人士。据说是路上遇到劫匪,没了盘缠,世子爷好心,顺带着捎她回了京城,却寻亲未果……”
吕妈妈把打听来的消息,事无巨细地跟吴夫人讲了。无奈她能力有限,也只知道似乎那女子亲口承认过这孩子是世子的,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你说那孩子几个月了?”
“好像是六、七个月的样子。”吕妈妈也不很确定。
吴夫人闻言,立时松了口气,小声嘀咕着:“那就不着急了,先等等看陆氏那边的动作再说吧!”
吕妈妈点头应是,未再多言。
榆院这边,一阵无声的嘲讽过后,陆清容早就把刚才吴夫人那番上蹿下跳抛在了脑后。
见到蒋轩进来,她连忙让绿竹去堂屋门前守着,不让旁人靠近。
蒋轩见状,早已无心计较刚才的事,心下隐隐有些不安,试探着问道:“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陆清容当即会意,蒋轩所指的,并非吴夫人,而是立鹃。
没跟他卖关子,陆清容把今天和立鹃的对话,一五一十给蒋轩复述了一遍,极尽客观,不夹杂任何自己的评判。
蒋轩原本无甚表qíng的脸色,变得愈发深沉。
堂屋之中的气氛顿时如同凝固了一般,异常安静,落针可闻。
过了好一会儿,蒋轩的面色才略见缓和,沉声问道:“依你看,她这话中,有几分真假?”
陆清容回来的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个,此刻自然不会没想法,面对蒋轩,她也不再遮掩。
“我信了。”
陆清容先表明态度,才接着解释道:“她不敢声张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如今的夺嫡之争,已经有些混乱,皇宫之中早已分成了两派,分别支持景王和皇长孙。在这两派互不相容的同时,却有着一个异常一致的默契,那就是绝对不能再有第三者搅合进来了。皇上正值盛年,但已多年唯有子嗣,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若有孕的是宫中嫔妃倒也罢了,偏偏是个卑微到不行的宫女……这孩子要是能平安生下来,那才是见了鬼了!”
话音未落,陆清容已经看到蒋轩愣在了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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