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陆清容不解。
蒋轩直接讲出自己的猜测:“曹妈妈怕只是个开头,吴夫人这次定会亲自上阵了。不信你等着看,刑部过堂之时,她一定会千方百计亲自前来的!”
“这……”陆清容怎么都想不通,“当初在宫里,那是没办法了,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她必须亲自领着吴七娘去告状不可。但论起审案过堂,她只是个‘苦主’罢了,而这种身份的苦主,哪有出现在公堂上的道理?”
“而且,她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贤德之名,来之不易。这次她既然没有充当证人,为何不gān脆袖手旁观在一旁看戏,非要掺和得越来越深,这不是连退路都没有了吗?”
“她之所以要亲自上阵,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蒋轩满脸不屑,冷笑一声,“别忘了,在名分上,她还是我的母亲。在外人眼中,在世俗伦理之下,我们是不可分割的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如今变着法子想把我拉下马,扣的又是这种不忠不孝的大帽子……她冲出来站在最前面,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只有这样,才能在搞倒我的同时,不会影响到她们母子,甚至不会影响到靖远侯府的兴盛……要知道,她的最终目的,只是要打倒我一个人,并非要整个侯府跟着一起落败……”
原来是这样!
陆清容嫁入侯府多年,早就习惯了榆院和沁宜院各行其是的状态,难免思维受了些局限。
纵然她也奇怪,吴夫人这种窝里斗的决心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却始终没有蒋轩想得这般透彻。
“曹妈妈我是相信的,但如果吴夫人亲自上阵,咱们是不是……”陆清容隐隐有些担心。
蒋轩却笑得轻松:“你忘了,禇大人可不是个糊涂之人,你觉得他会被吴夫人那些伎俩所蒙蔽吗?”
陆清容摇了摇头,仍皱着眉:“那自然不会!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还觉得皇上不会相信她那荒唐至极的诬告呢,但他还不是把你关了起来……可见,他们在乎的,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事实的真相!”
再之后,任凭蒋轩如何相劝,陆清容坚持不肯掉以轻心……
等她回到侯府,得知吴夫人果真是要利用曹妈妈在公堂之上发难!
好在曹妈妈忠心不二,立刻来找陆清容汇报qíng况,二人商量了整整一下午,算是有了对策……
开审那日,陆清容不甘示弱,与吴夫人一样,赶到了刑部大堂。
虽说她已经预想了很多种可能发生的qíng况,但刑部大堂里的样子,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陆清容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要审案,还是要开堂会?
看着刑部大堂之上聚集的这些熟悉的面孔,陆清容不由扶额,这事儿跟他们都有关系吗……
第四百五十六章 开审
吴夫人和陆清容一前一后走进了刑部大堂。
二人皆当场愣住。
只见刑部大堂之上,除了在长案后面坐着的禇大人与他旁边的刑部侍郎狄大人之外,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分坐于两旁。
其中有江慎之和江凌父子二人、武定侯世子崔琰、安乐伯吴兴chūn,还有承平侯府的二夫人……
而禇大人的另一侧,距离他最近的位置,竟是赫然坐着老成持重的当朝首辅、文华殿大学士冀铭!
纵然陆清容早就有所准备,也没能想到会有这么多出人意料的角色出现。
而吴夫人,就更懵了。
这所有人之中,她提前知道的就只有安乐伯,因为那是她自己找来的。至于其他人为何会出现,她则是一头雾水。
大堂之上,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单是相互见礼,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待到众人坐定,才听到上面传来禇大人略显玩味的声音:“这些天为了查案,本官多方查证,搜集到不少相关的证人、证词……人是多了点,但兼听则明嘛!总比有所疏漏的好!”
禇大人说话之时,人依旧微微斜靠在长案后面的黑檀木太师椅上,无论语气亦或姿态,都显露出十足的漫不经心。
但不知为何,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感隐含其中。
陆清容忍不住以余光向冀大人那边看去……
禇大人在内阁首辅的面前,居然都是这番姿态,的确令人咋舌。
而内阁首辅冀大人,陆清容还是头一次见。
刚才能够一眼认出他来,主要是因为他的穿着。绯袍玉带,其上绣着径五寸的大独科花,正是一品文官的冠服,加上曾经听蒋轩提到过冀大人的样貌,方才知晓。
只是不明白,难不成冀大人也能跟蒋轩的案子扯上关系?
禇大人并没有看着陆清容,却仿佛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开口解释道:“劳烦内阁首辅冀大人过来。只是旁听的,怕是有人诟病于我,说我曾经与靖远侯世子有过共事之谊。担心会有偏袒!”
禇大人说到后面,还轻笑了一声,像是夹杂着某种讥讽之意。
这时,他正是看向吴夫人的。
紧接着。禇大人又道:“至于安乐伯,就不是本官请来的了!”
那声笑还在。且又加重了几分。
陆清容也在心中跟着暗笑一声,安乐伯为何会出现,完全能够想象。
这时,禇大人当即下令。将被告靖远侯世子带上堂来!
“被告”二字一出,吴夫人脸上没能掩饰住那份得意,同时她将下巴微微抬高。显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只等着和蒋轩的垂头丧气作对比。
于是。当蒋轩在两个衙差的陪同下,昂首挺胸走进刑部大堂时,吴夫人只能失望了。
今日蒋轩身穿一件青灰色松江三绫布直裰,头发仍用那顶和田玉发冠束起,一丝不乱,整个人gān净整洁、神清气慡,哪里能看出半分被囚禁的模样!
吴夫人很快收起诧异之色,心中冷笑,他定是为了过堂而qiáng装体面罢了!
陆清容却知道,他这一身装扮,似乎比平日被待在小院的时候还要随意了几分。
蒋轩此刻站在公堂正中,禇大人没有跟他客气,仿佛他刚才就一直站在那里一般。
只听禇大人一本正经地说道:“靖远侯夫人曾去圣上面前喊冤,状告你设计惊吓靖远侯,导致侯爷受激过度,bào毙而亡。你可认罪?”
与禇大人四目相对,蒋轩淡定地开口:“此番言论,皆系子虚乌有。”
禇大人的神色未见任何波动,好像这话再平常不过。
下一刻,禇大人已经转向了吴夫人:“那就让原告的证人先上堂吧!”
丝毫没有提及现场其他人的打算。
原本信心十足的吴夫人,此刻目光不由扫过两旁的几个人。
之前她一直觉得,以禇大人并不算太高的官阶,自己这个侯夫人还是可以在气势上占些先机的,但如今,看着内阁首辅冀大人就这么老老实实坐在他下首……心中登时腾起一阵异样之感。
但禇大人已经发了话,她只能故作镇定,等着吴七娘被带上来。
此时此刻,她突然又觉得,这些人说不定只是找来充充场面,吓唬一下自己罢了!他们哪里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吴七娘,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都不曾怯场,当然也不会在这刑部大堂里失手!
吴七娘很快就被带进来,站在蒋轩身侧较远的位置,略微往后半步。
与蒋轩不同,她是要跪下的。
禇大人的坐姿依旧悠闲,未曾让她起身,而是字正腔圆地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奴婢吴七娘,是榆院之中的一名丫鬟。”吴七娘异常恭敬。
禇大人听罢,还状似无意地看向两旁的几个人,小声提醒:“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丫鬟!”
除了冀大人闻言微微皱一皱眉,其余的人,都几乎没什么反应,他们早就知道。
禇大人这才接着发问:“靖远侯离世那日,你在榆院有何所见所闻,此刻需如实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是。”
吴七娘开始不紧不慢地讲了起来……
自始至终,她都是低着头,像是不敢看禇大人一般,这倒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从走进刑部大堂开始,也没有看过吴夫人一眼。
起初吴夫人还不以为意,但当吴七娘陈述开来,几句过后,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乍听起来,这与她们之前商量好的说辞,并不算南辕北辙,但似乎每句话里,都与设计好的有那么一点出入。
比如她说起靖远侯受到惊吓的过程时,不再言之凿凿地声称是自己亲眼目睹。而那些确信之词也统统被舍弃,换成了诸如“听说”、“好像”、“应该是”之类极为模糊的说法。
通篇下来,则是显得闪烁其词,思路杂乱。
这时,吴夫人已是脸色煞白,心中忿恨!
刚刚担心是吴七娘没发挥好,听到最后方才发现,她这也只能是故意的了!
吴夫人实在没想到,吴七娘竟在这种重要关头摆了自己一道!
好在,自己并非全无准备……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人证
吴夫人的第一反应,先是转头瞪了陆清容一眼。
明知道吴七娘这些天一直住在沁宜院,去刑部那次也有人护送进出,绝不可能让陆清容有机会与其接触。但直觉告诉她,肯定是陆清容捣的鬼!
陆清容平静无波地回望着她,眼神不见闪躲。
这一次,吴夫人当真是冤枉了她。
陆清容的确为了今日开审做足了准备,但其中并不包括吴七娘。
一则,吴七娘身在榆院,着实被隔离开了。
二则,吴七娘毕竟出身吴家,在家族利益的裹挟之下,有此行径实在不难理解。
没承想,陆清容觉得她不会背叛吴家,却是高看了她。
禇大人当初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让吴七娘心里开始了松动……
此时垂首跪在刑部大堂的吴七娘,总感到禇大人的那些话犹言在耳。
“倘若你的证词果真没有一句虚言,倒也罢了,但若是受了旁人的挑唆,就要看这险冒得值不值当了!”
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在场,禇大人的话要直白很多。
“你在靖远侯府也待了不少的时日,想来比外人更清楚吴夫人的处境究竟如何……她许了你什么条件,猜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不知你是否想过,她当真有能力去实现吗?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能进侯府,甚至还是太后娘娘的手笔,可最后结果又是否尽如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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