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此一生_孟寻【完结】(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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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禇大人那天既没有威bī,也没有利诱。

  而这些所谓帮她权衡利弊的说辞本身,并不具备太大的颠覆之力。

  真正让吴七娘心里有所震动的,是褚先生这些话中透露出来的立场。

  他。绝不是站在吴家这边的。

  这案子是彻头彻尾的诬告,没有人比吴七娘更清楚了。

  在主审官员不配合的qíng况下,这诬告还能有几分胜算?

  而如若事败,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当天回去之后她的失常,皆因思虑此事所致。

  而今日来到刑部大堂,看见世子爷如往日一般风淡云轻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被囚禁的láng狈与无措。则更加坚定了她反悔的决心。

  一番含糊其辞的证词过后。吴夫人qiáng忍着想去扇她一巴掌的冲动,静待禇大人的反应。

  这时,倒是内阁首辅冀大人先开了口。

  “听你这意思。一切都并非你亲眼所见了?”

  吴七娘这时才偷偷瞥了吴夫人一眼,看到她气急败坏的神色后,立刻收回目光,异常坚定地回道:“是。”

  冀大人立刻皱眉看向禇大人。仿佛在问“这也能算是人证吗?”

  禇大人无奈一笑,略显玩味地小声道:“她在皇上面前好像并不是这么说的……”

  吴七娘还是听见了。立时慌乱起来,急忙解释:“当时侯爷才刚离世,奴婢心中悲痛非常,说话便有些语无伦次、用词不当。绝非有意欺君!”

  禇大人随即冲她摆了摆手,道:“既然皇上没有匆匆下结论,而是派本官审理此案。可见也知道你悲痛之下的言辞做不得数,只要你在这里如实道来。自然就不算欺君!”

  这话似有诡辩之意,冀大人听罢,虽说仍双眉紧锁,却没有反驳,似乎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吴七娘见状,如蒙大赦,更加确信自己没有做错选择,连连保证,自己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禇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转向吴夫人,道:“夫人之前只提供了这一个人证,如今证实她的话皆系道听途说……不知夫人可还有其他的证人?”

  吴夫人正等着他问呢,立刻高声道:“有!”

  其实她心里的气势远不及表现出来的这般高涨。

  每每看到两旁坐着的江慎之父子和崔琰等人,就总是让吴夫人有些分心,她恨不得想先发问,问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来gān嘛的……

  但作为原告,她必须先请出自己的证人。

  好在,吴夫人对曹妈妈的证词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只听她继续道:“另一位,同样是出自世子的院子,乃是世子夫人屋里的管事妈妈曹氏。”

  “那就赶紧带上堂来!”禇大人一脸正色。

  下一刻,在两个衙差的陪同下,曹妈妈低着头走进来,自觉地跪在了吴七娘的身旁。

  禇大人照例开始询问,让她如实道来。

  曹妈妈的确实话实说了:“那日清晨,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先是去了靖chūn堂,至于在靖chūn堂发生了什么,奴婢并不知晓。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世子夫人派人回榆院传话,说侯爷今日jīng神颇佳,稍后会来榆院散步,让大家尽量回避,莫要喧哗吵闹,还让奴婢嘱咐那些随侍的人,说话务必小心,切莫提及二爷出征的事,以免刺激到侯爷……”

  早在曹妈妈开口之前,吴夫人就对着陆清容扬起了下巴,等着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自然是未能如愿。

  正在吴夫人为此纳闷的时候,曹妈妈那厢已经说了不少话。

  而当吴夫人将注意力放在曹妈妈身上之后,惊慌失措的立刻变成了她自己。

  她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曹妈妈仍未停顿:“后来侯爷来了榆院,果真是jīng神很好的样子,走路都不大用人扶。在院子里转了小半圈,侯爷便主动提议要去放着姜夫人遗物的库房去看看,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没拦住,只好陪着去了。而侯爷从库房出来之时,也未见任何异常。直到宫里来了人传旨赐赏,侯爷得知二爷去了漠北战场,才急得昏了过去……”

  话已至此,每字每句连在一起,犹如一挂鞭pào,在吴夫人心里霹雳巴拉地炸开了花,震得她如此彻底,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与吴七娘的左右为难不同,曹妈妈的话条理清晰、立场鲜明,而且显然是斟字酌句过的。

  吴夫人此刻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麻。

  她怎么也想不通,本该对姜夫人和蒋轩恨之入骨的曹妈妈,怎么会有如此举动!

  然而,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也同样有点想不通,便是内阁首辅冀大人。

  这案子审得也太古怪了些!

  原告的两个人证,一个说的全是些道听途说、捕风捉影之词。

  另一个,则gān脆是在替别人说话……

  第四百五十八章 纠缠

  这案子还有再审下去的必要吗?

  冀大人不禁心中暗道。

  这两个人证一个比一个荒唐,但倘若忽略掉其中的蹊跷,其实也算正中了冀大人的下怀。

  对冀大人而言,他并不希望案qíng过于错综复杂,也不希望审讯过程太过曲折。双方难分伯仲的局势,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当初禇大人请他来旁听的时候,他就从心里不愿意出面。

  若不是最后皇上发了话,他肯定是不会来的。

  位居内阁首辅,冀大人到了这个位置,对事qíng的看法自然不像旁人那般流于表面,难免一针见血、直抵本质。

  靖远侯夫人和世子蒋轩的纠纷,往小了说,事关勋贵内宅的爵位之争,往大了说,甚至与景王府和东宫的势力均衡不无关系……

  禇大人深得皇上信任,审起案来当然没什么压力,想审就审,不想审就耗着,皇上不说话,就没人敢管他。且不说自己与他谁更得圣心,单凭自己这个内阁首辅的名头,就太过风口làng尖,不适合掺和进这种事里!

  故而,没有人比冀大人更希望这案子能赶紧了结。

  此刻见到吴夫人那边接连两个人证都像在胡闹一般,冀大人顾不上究其细节,当即向禇大人那边看去,催促之意尽显。

  禇大人心领神会,却没有冀大人那般乐观。

  毕竟他自认更了解吴夫人一些,知道她绝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只听禇大人问道:“靖远侯夫人您也听到了,这位曹妈妈的证词与您的说法南辕北辙,毫不相关,若是再无其他证据。那本官可要……”

  “禇大人!”吴夫人果然打断了他,先朝着吴七娘与曹妈妈跪着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才解释道:“这两个都是榆院的人,必定是为求自保,才翻了供,说出这般与事实不符的证词!”

  禇大人不紧不慢地反问道:“靖远侯夫人毕竟也没有亲眼所见,又如何能肯定。她们在所谓的翻供之前。说的就是真话呢?”

  吴夫人反应极快:“我是看着世子长大的,对他xingqíng之中不为外人所知的那一面,自是比旁人更加了解!早年关于他骄傲自大、任xing妄为的传言。绝非空xué来风!这些年因为他在漠北的战功显赫,外人对此多有淡忘,殊不知,在侯府之中。他可是更为变本加厉,把侯爷和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陆清容在一旁听着。险些就要笑出了声。

  先不说这些话尽是虚言,就算全都是真的,又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吴夫人就打算靠撒泼耍赖赢官司?

  她还没糊涂到这份儿上吧……

  陆清容时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的安乐伯,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只听他一出口就带着戾气:“这一点,我可以证明!”

  在座之人。除了吴夫人以外,没有一个对他有好感的。

  就连冀大人这种素不结党偏私之人。因着心中那份文人的清高,也看不上他们这种外戚封爵的权贵。

  冀大人可以无视他,禇大人却不能不理。

  “您能证明什么?”禇大人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折扇,开始慢悠悠地扇起来。

  安乐伯的满腔怨愤压抑已久,每每想起自己原先安乐侯的爵位被降成了安乐伯,就总觉得全是蒋轩陷害所致,此时大有报仇的意思:

  “世子对靖远侯不敬,乃是老夫亲眼所见!逢年过节,不知道看见多少回他把靖远侯气得说起胡话……我曾经嘱咐过他,让他对靖远侯的身体多上点心,需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但他理都不理,依旧听之任之,才让靖远侯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到了无药可医的境地!昔日侯府还有个蒋轲可以在chuáng前尽孝,如今蒋轲出征,想来是世子更加无所顾忌了!依我看,不管这次是不是他设计的惊吓,就凭他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也该脱不了gān系!”

  安乐伯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还有一点颤抖。

  只不过,配上他瘦小枯gān的身躯,以及颧骨微凸的一张脸,怎么看都与他那慷慨激昂的架势有些违和。

  陆清容听罢,更是连反驳的动力都没有。

  这是吴夫人那边第三个掉链子的人证了吧……

  她以往对安乐伯的印象,只是急功近利、尖酸刻薄、个人作风不佳……现在看来,还要再加上一条智商堪忧。

  果然,别看他说得格外卖力,吴夫人那厢,也在心中暗道不妙!

  她就是太过信任安乐伯,才没有跟他仔细串通说辞。

  没想到这个唯一不是有心反水的人证,竟然这般词不达意!

  他竟然用“无药可医”来形容之前靖远侯的病qíng,而且还说什么“不管这次是不是蒋轩设计的惊吓”,这到底是在指证,还是在替他开脱!

  安乐伯居然这般不堪重用!

  吴夫人说不清是在气他,还是在气自己。

  禇大人坐在长案后的黑檀木太师椅上,依旧扇着他的扇子,待到余光从冀大人脸上瞥见一丝哂笑,便知道已经不用再理会安乐伯。

  禇大人把目光转向江慎之父子和崔琰所坐的那一侧,缓缓说道:“既然提到了往日世子对靖远侯的态度,堂上倒是还有几个相关的人证!”

  江慎之率先站起身来,不等禇大人发问,便主动说道:“对于靖远侯的病qíng,世子绝非像安乐伯所说的那般不作为。靖远侯世子知道我在组织编纂《景熙大典》,曾多次亲自前往翰林院,试图从医药分卷之中寻求治病良方,以求让靖远侯恢复康健。不只是我,翰林院的几位编修,还有太医院的徐医正,都可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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