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此一生_孟寻【完结】(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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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此处,冀大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也冲着禇大人点了点头。

  作为《景熙大典》挂名的总编纂,冀大人偶尔一次去翰林院,就曾经碰到过蒋轩。

  而江慎之这边才刚说完,武定侯世子崔琰立刻接上了话茬。

  “我们随靖远侯世子出征漠北时,一路上也曾亲眼目睹他时刻惦记着替靖远侯寻求奇方良药。”崔琰与靖远侯府的往来更为密切,“而且这些年,像是刚刚提到那些逢年过节的场合,只要是安乐伯在的,我大多也在。靖远侯的确有过神志不清的时候,若究其原因,并不见世子有何不当言行,倒是安乐伯和吴夫人不经意间的刺激更多些……”

  吴夫人闻言一惊。

  没承想,平日里一贯温文恭谦的武定侯世子,说起这些话来竟是不留一丝qíng面。

  尤其是她不得不承认,崔琰并没有撒谎……

  原来这群看似不相gān的人,竟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于此同时,陆清容同样很是意外。

  想不到禇大人也这般了解吴夫人,连她如此生搬硬套的间接指控都有所防备,还找了这么些人等在这里。

  若是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人,都不用上堂了……想到这里,她状似随意地向门口望去,朝门外等候着的绿竹摆了摆手。

  但吴夫人可不这么认为。

  在她心里,他们不过是人多势众罢了!

  禇大人或许会偏心,但冀大人会相信谁,可就说不准了!

  殊不知,抛开对蒋轩的印象不提,单就江慎之、崔琰对上安乐伯,该信谁不该信谁,在冀大人心中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就在此时,一直还没过出声的江凌,也上前一步。

  刚才他只在崔琰提及漠北之时,跟着点了点头,现在则颇为大胆地提醒起禇大人:“靖远侯世子平素对侯爷是否孝顺,程度如何,想来与此案并无直接关系吧?”

  这正是陆清容一直想说的,此刻从江凌嘴里讲出,显然比自己出言更为妥当。

  与此同时,之前无论听到任何话都淡然至极的蒋轩,似乎稍稍挑了挑眉,动作之细微,包括陆清容在内的所有人都未曾察觉。

  江凌话音一落,禇大人就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微微颌首。

  冀大人却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声音都不曾压低,直接对禇大人说道:“既然如此,若是没有新的人证物证,现在是不是就可以结案了?”

  禇大人微微一笑,旋即转向吴夫人,话都懒得多说,只投以询问的眼神。

  吴夫人用力深吸一口气,瞬间挺直了腰板,大声道:“还有一个人证!”

  堂上众人,早已被她几次三番折磨得没了耐xing,此时谁都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只有禇大人不得不问道:“还有何人?”

  “我。”吴夫人异常坚定。

  “你?”禇大人合起手中的扇子,确信自己没有记错,“靖远侯离世当天,您不是自始至终都未曾踏入榆院一步吗?”

  “我是没有亲眼看见他们行凶,但侯爷是在靖chūn堂去世的,在侯爷闭眼之前,曾经亲口向我指证,就是世子故意惊吓于他!”

  此话一出,着实有些不好办了。

  死者为大,若要质疑死者的遗言,总归需要思虑得更为周全。

  禇大人脸上亦显出了为难之色。

  陆清容明白,这一回,必须自己上场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遗言

  吴夫人此话一出,同时看着堂上众人皆是一脸茫然、束手无策的模样,总算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紧接着,她又满含挑衅地看向陆清容。

  吴夫人心中冷笑,她到想看看,禇大人费尽心机找来的这些旁证,此刻还有谁能把她这话驳了去!

  禇大人亦微微皱眉,想不到吴夫人居然连逝者的颜面都能不顾。

  这时,陆清容适时上前,主动发问:“夫人的意思,这是父亲亲口跟您说的?”

  “当然!”吴夫人语气qiáng硬。

  “敢问父亲是什么时候跟您说的?”陆清容依旧慢条斯理。

  “巳初三刻,就是侯爷离世前的那会儿!”

  有时候,人越是在撒谎的时候,原本模糊的细节,就会被描述得越详尽,比如现在。

  陆清容继续问:“那是在何处?”

  “当然就在靖chūn堂里!”吴夫人似乎忘了,审案的是禇大人,她完全可以不回答陆清容的。

  “那父亲具体是如何说的?除了您刚刚提到的那句,可还说了别的什么?”陆清容并不急着反驳,而是尽可能先让吴夫人多说一些。

  吴夫人也不含糊,当即说道:“侯爷说他原本已经很是疲乏,但世子非要请他去榆院走一趟不可,到了榆院又不让进屋,先是在院子里溜达,而后又领他去了后面的库房。尤其那库房之中,光线黯淡,一应摆设皆是死人的遗物……yīn气极重,本就让他十分不适,正当此时。屋中几次闪过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青面獠牙、凄厉异常,甚是吓人,他当场就晕了过去……后来常公公来府中宣旨,侯爷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过去,等常公公一走,侯爷立刻就不行了!”

  陆清容耐着xing子。认真听着吴夫人胡说八道。

  等她都讲完了。陆清容才开始缓缓反问:“那依照您的意思,父亲是真的看见女鬼了?”

  “那是当然!人之将死,哪里还有扯谎的理由!”吴夫人似乎觉得还不够。“而且侯爷是被吓晕了的,可见当时必定深信不疑!”

  陆清容暗中失笑,想着倘若吴夫人在胡编乱造之时,但凡能找个人商量一下。也不至于这般漏dòng百出。

  “您刚才还提到,父亲说是世子故意设计惊吓于他。此刻又说父亲当真以为自己看见了女鬼……”陆清容顿了顿,满脸不解,“难不成您的意思是,世子爷还有指使鬼魂的本领了?”

  吴夫人暗道不好。急着辩解:“这怎么是我的意思!我只是转述侯爷的遗言罢了……”

  说到一半,吴夫人又觉得不对,连忙停住。转而解释道:“侯爷跟我讲这些的时候,仍是惊魂未定。难免有些许词不达意……但也能听出来,世子摆明就是始作俑者重生之被承包的pào灰攻!你又何必揪住这些细枝末节不放!”

  吴夫人不仅qiáng词夺理,还倒打一耙。

  陆清容不惧她的厉色:“这说法根本就互相矛盾,如何能算是细枝末节?”

  吴夫人遇qiáng则弱,立刻退了一步:“侯爷当时已在弥留之际,表述不够清晰也是有的,但无论如何,世子都是这事的主谋,绝对无法置身事外!”

  陆清容不由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没有立刻反唇相讥,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坐在上首的禇大人和冀大人。

  只见禇大人双眉仍未舒展,但与刚才相比,多少还是轻松了些。

  冀大人则相反,两道眉间纹清晰可见,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吴夫人。

  今日刑部大堂发生的种种,着实颠覆了他对靖远侯夫人原有的认知。

  早先曾经听闻,靖远侯夫人是个贤良淑德的典范,多年来坚持在久病不愈的靖远侯身旁侍疾,而且对早逝的姜夫人留下的世子亦是照顾周全,甚至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呵护备至……虽说近些年不断传出些与之相左的风言风语,但冀大人还是更愿意相信之前的那些。

  今日再看,仿佛那些并非只是风言风语了。

  起初连番搞出几个不靠谱的人证,他最多只以为吴夫人的脑子不大好使,现在听她这般言辞闪烁地狡辩,登时将她与安乐伯归为了一类。

  吴夫人那些前后矛盾的话,听在冀大人和禇大人耳中,皆是不足采信。

  但不信归不信,她若一直坚持下去,也的确不好办。

  禇大人觉得,该听听蒋轩怎么说了:“世子可有什么需要辩驳的?”

  蒋轩略一轻笑,神色从容。

  出于对吴夫人的了解,他反而没有两位大人那般纠结,只淡淡地说道:“刚才夫人找来的第二个人证曹妈妈,所言皆是实qíng,我就不再赘述了。”

  “至于夫人提到父亲的临终遗言,据我所知,似乎并不属实。父亲的jīng神偶有失常,这是不容回避的事实,但刚刚那些自相矛盾的话,绝非父亲所言。我之所以如此确信,只因当日常公公离开侯府之后,夫人一直与我一同待在靖chūn堂,并未单独与父亲相处,倘若父亲真的对她说了什么,我不可能没听到!而父亲临终之前曾经有过单独嘱咐的,唯有内子一人,后因父亲走得突然,便来不及一一叮嘱了……”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吴夫人就先跳出来反对:“你为了给自己脱罪,自然会这么说!谁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吴夫人这时又恢复了信心。

  只因她早有准备,对靖chūn堂上上下下,各种威bī利诱……此刻无论叫哪个来问,其回答都必然会与自己一致:靖远侯离世之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不是陆清容,而是自己。

  “我能证明!”陆清容这一次没有再看向禇大人,而是转过头,盯着吴夫人,“父亲离世那一瞬,的确只有我在跟前。”

  吴夫人当即就打算提议,去询问靖chūn堂一gān人等。

  陆清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声音陡然升高:“若是夫人想知道父亲都说了些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尽数告知,顺便也让在场旁听的各位都帮着甄别一下,谁说的才是事实!”

  对于吴夫人而言,形势显然有些不可控了。

  她始终以为,陆清容在榆院摆脸色给自己看,已经是顶天了,怎么也料不到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如此qiáng势应对盛唐不夜天。

  最让她担心的还不止这个。

  那日靖远侯到底跟陆清容说了什么,她始终无从得知。

  自己尚不得知的事qíng,此刻若在刑部大堂之上展露人前,难免让吴夫人总有些莫名的心慌。

  陆清容一直在盯着她,故而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迟疑。

  “你说便是!”吴夫人不甘示弱,qiáng打起jīng神来。

  陆清容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片刻,方才移开,认真回忆道:“那日,父亲主动提起,要去看看母亲的遗物,看过之后,神智依旧清明。后来得知二爷去了漠北的事,方才急火攻心……经过太医看诊,父亲许是知道难以躲过这一难,便对我说了许多关于母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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