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容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节,心里却清楚她一个内宅的女子能得到的消息毕竟有限,便也没再深想。总归父亲安然无事,现在又能官复原职,还是十分让人欣喜的。
“大哥今日没去尹府听褚先生授课?”陆清容转移了话题。
“最近不是天天去了,现在江凌也不在,就我和子昊两个人。褚先生经常把我们分开来教。”
陆清容忍不住扑哧一笑,他这话说得婉转,其实就是他和表哥的差距越拉越远的意思吧!
“而且这几日褚先生的腿疾复发。并没有去尹府授课。”陆呈杰接着说道:“前两天我和子昊结伴去褚先生家里探望,还碰巧遇到了世子。”
“世子?”陆清容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是说蒋轩吗?”
陆呈杰闻言一惊,连忙环顾四周,发现除了门口处站着两个小丫鬟之外并无旁人,方才松了口气。
“世子的名讳岂是随便能讲出来的!”陆呈杰异常严肃地说道,脸上的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我就是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陆清容深知这位大哥极重礼教,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这也是不经意地脱口而出。”并再三保证自己以往从来没直呼过世子的名讳。
陆呈杰正想着再嘱咐她几句。蒋轩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谁叫我的名讳了啊?”蒋轩语气中带着轻快,明显比之前的心qíng要好上了许多。
“谁敢叫世子爷的名讳!”陆清容一副故作认真的神色。让蒋轩脸上的笑意更深。
陆呈杰起初还有些悬着的心,现在见到面前的两人竟是这副模样。虽然心里难掩讶异,却也的确踏实了不少。
陆呈杰站起身来与蒋轩见礼。
“无须多礼,快请坐!”蒋轩自己坐在刚才陆清容的位置,陆清容挪到了下首。
陆呈杰坐下后,连忙把陆亦铎官复原职的事qíng又说了一遍。
“这么快啊!”蒋轩笑着说道,丝毫没有任何的意外,“这可得好好庆贺一番了!”
“正是,我这次过来除了报信之外,还有明日陆府为此设了家宴,特来邀请世子和四妹过去一聚。”陆呈杰表明来意。
“明日定当前往。”蒋轩一口答应下来。
旁边的陆清容见他如此,难免感到有些奇怪。
他怎么也不问问父亲为何如此轻松就官复原职了?而且蒋轩此时的样子,总让陆清容隐约觉得这件事好像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陆清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耳边是陆呈杰和蒋轩显得格外客气的寒暄。
蒋轩先是问了问陆呈杰读书的事,不知怎么话赶话地提到了江凌去关外游历的事,陆清容听了不由眼皮一跳。
“他倒是潇洒,能在大好年华游历于山水之间!”蒋轩之前对此人也略有耳闻,此时更是有点羡慕起他来。
陆呈杰也注意到他语气之中夹杂的那份微微的失落,跟着说道:“哪里有山水,他现在是越走越偏远,今儿出门前正好接到他的一封信,里面所画的场景连个完整的屋子都看不到,只能让人对京城的一切更加珍惜罢了!”
蒋轩轻轻叹了口气,脸上的微笑也略显勉qiáng。
陆清容不知为何总有种心虚的感觉,心里开始盘算着要把话题扯开。
而陆呈杰并未察觉,仍旧说道:“世子若是不信,那幅画正好还在我身上。”话音未落,就看他已经做出了一副要掏信的架势。
陆清容这次可是有些坐不住了,正要开口阻拦,蒋轩的话却先说了出来:“不用了!”
陆呈杰闻言不再坚持。
蒋轩先是侧过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陆清容,方才继续说道:“关外偏远之处我也是见过的,现在想起漠北的漫天huáng沙还犹如就在眼前,那里的确是会使人怀念京城之中的安逸,却又让人抑制不住地十分向往……”
“是。”陆呈杰点了点头,“广阔的天地总是更令人神往。”
见二人都不再提到江凌,陆清容也轻松了许多。
没过多久,陆呈杰率先站起身来:“今日就不再叨扰了,我还要过去尹府一趟,邀请舅舅和舅母一家。”
蒋轩闻言没再挽留,将他送至厅堂门口方才转身回来。
“你真的去过漠北?”陆清容忍不住问道。
“当然是真的!”蒋轩失笑,“很小的时候,跟着大舅舅去的。”
“大漠孤城,真的那么令人向往吗?”陆清容只读过诗中的“沙似雪、月如霜”,却不是亲眼所见。
“现在想想,还是会有些心cháo澎湃。”蒋轩如是说。
“那时候不是还小吗?也会有这种感觉?”陆清容不解。
“当时自然没有,后来回忆时才渐渐感受到的。”蒋轩接着说道:“不过那时候特别得意倒是真的!你不知道大舅舅在那边有多厉害,尤其是漠北那些的番蒙人,就没有一个不怕他的。那时候番蒙人时常骚扰大齐边境的百姓,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后来大舅舅到了漠北,我曾经亲眼看到,有一次番蒙人大群人马声势浩大地前来掠夺,远远见到他的帅旗就调转了方向,仓皇而去……”
蒋轩一口气讲了许多姜元昭的英勇往事,滔滔不绝。
陆清容听得极为认真,忍不住询问:“听闻这几年来漠北也时有战事,为何不再派镇北将军出马了呢?”
“一来自从他们那个大将军被生擒之后,番蒙的队伍一直散乱的很,这些年无非都是些小打小闹,根本用不着镇北将军上阵。”蒋轩说着,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二来大舅舅立下了不世之功,能够全身而退已实属难得,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敢奢望能重返战场了。”
陆清容当然懂得这个道理,此时不免因自己的失言而有些懊悔。
“我就说你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原来是到漠北狐假虎威去了!”陆清容突然说道。
“一针见血!”蒋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屋中的气氛顿时再次变得欢快起来。
而此时的沁宜院,却是沉闷异常。
“这么快就官复原职了?”吴夫人嘴里反复念叨着这一句。
“也没见陆府的人有什么动作。”吕妈妈在一旁应和道。
“这些天世子可有出过门?”吴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帕子
关于蒋轩出府后的行踪,吴夫人一直派人留意着。
吕妈妈听到吴夫人问起,连忙回道:“世子这些天出去了两次,一次是和孙一鸣大人一起,另一次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地方倒是都一样,城南的翠柳巷。”
翠柳巷,是京城首屈一指的烟花之地。
吴夫人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却又很快收住。
“不管怎么样,我总觉得这件事跟世子有点什么关系!”吴夫人格外坚持。
吕妈妈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来报信的人言之凿凿地肯定,世子爷两次都是一出府就直接进了翠柳巷。
吕妈妈觉得吴夫人这次的想法有些牵qiáng了。
“世子爷成亲这才几天,应该还不至于为了……”
“这可说不准!”吴夫人打断了她的话,“这些天我也琢磨了很久,越来越觉得对这个陆氏我可能真是看走了眼。”
“夫人这话怎么讲?”
“她嫁进来之前,虽然榆院的内室也不大容易进人,但总算还是经常有消息传过来的。”吴夫人叹了口气,“现在可倒好,只要她在,从早到晚都不让丫鬟们进去,曹妈妈偏又在这个时候告了假,也不知她整天都在gān些什么!”
“或许这也没什么不好。”吕妈妈提醒道:“您当初不就是看中了陆氏的美貌……”
“我是有这个意思。”吴夫人承认得十分gān脆,“可是难道你就没听说?世子和她一直分住在内室的里外间!”
“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吕妈妈觉得吴夫人实在太过心急,“世子爷的脾气您也是清楚的,他若是不愿意,谁又能bī着他gān什么?如今他能老老实实地和陆氏一起住在内室,已经十分难得了!”
“这倒也是。只是我怎么发现世子这些天的气色像是真的变好了些……难不成这陆氏真的给他冲了喜?”吴夫人双眉紧锁。“不管怎么说,我看这个陆氏,越来越让人不省心了!”
“其实您也无须想太多。无非是个小孩子罢了,还能翻出什么风làng来!”吕妈妈一旁劝慰着。“您要是不放心,每日让她过来沁宜院请安便是。”
“我才不用她来请安!把她娶进侯府,可不是为了让她给我请安的。”吴夫人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转而感叹道:“唉,轲儿的亲事到现在还没个着落,太子选侧妃的事也不知何时才能落定。康宁县主若真是中选了,我也好另寻他人,好过一直这么gān等着!”
“姻缘自有天定。康宁县主若是跟咱们二爷有缘,最后定然会有好结果的,您只需静待佳音便是。”吕妈妈为吴夫人宽心。
“希望吧。我也想着能尽快娶上一个真正的儿媳妇!”吴夫人在吕妈妈面前说话一向无所顾忌,此时再次想起榆院那边,又缓缓说道:“我看榆院现在就只住着陆氏一个,也着实太过冷清,不如……”
吴夫人的话没有说完,主仆二人就相视一笑。
而此时榆院之中的陆清容,突然间打了一个喷嚏……
待到用过午饭,陆清容独自回了内室休息。
一进到里间。陆清容便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一方帕子。
这是今儿个一早chūn雨送过来的。
前几日答应蒋轩的帕子,陆清容自己的确也有在绣,只是她对自己的绣工很有自知之明。一开始就jiāo代擅长女红的chūn雨也绣了一份。
早晨chūn雨拿过来的时候,陆清容正忙着,还没来得及看就直接放在了桌上。此刻拿起仔细端详,发现果真绣得极为jīng细。
白色的素绢,上面绣着同色的竹纹,布满了整个帕子。不仅绣工细致,设计也十分jīng巧,无论如何折叠,都有或多或少的几片白色竹叶悠然地躺在上面。栩栩如生。
陆清容把帕子捧在手里,不知为何。突然不想把这个拿给蒋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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