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此一生_孟寻【完结】(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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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内室里翻箱倒柜了一番,终于把嫁妆之中的那些女红用具找了出来。

  陆清容很快从中挑出一块类似的方形素绢。便照着chūn雨的那张帕子绣了起来。

  刚绣完一片叶子,陆清容就把自己绣的拿起来左看右看,却没找到半分竹叶的感觉,棱角全无,纹路杂乱,说不清像什么,但肯定不像竹叶。

  陆清容却是越绣越上瘾,一整个下午坐在那里几乎就没动过,还真把一整张帕子都绣完了。

  正在她顾自欣赏着自己的作品,顺便仔细寻找着哪一片绣得更像竹叶一些的时候,蒋轩突然从外间撩帘而入。

  “刚才喊了你几声都没人应,我还以为你不在里面!”蒋轩一边进来一边说道。

  “喊我有事?”陆清容刚才的确没听到,想来是太过专注了。

  “我刚吩咐了摆饭,应该快好了。”蒋轩越走越近,“你这是在做什么?”

  陆清容本能地想把自己刚刚绣好的帕子收起来,却已经晚了。

  蒋轩早已从她手中抽了过去,拿在自己手里看起来,横看竖看都有些古怪:“这绣的是什么?”

  “你看着像什么?”陆清容觉得若是认真观察,其中有几片还是隐约能看出端倪的。

  蒋轩也的确认真地看了许久,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谷莠子?”

  “嗯?”陆清容没听说竹子还有这个别称。

  “坊间还有个粗俗一些的名字,叫狗尾糙。”蒋轩解释道。

  陆清容瞬间石化,却也没有生气。

  因为蒋轩并不是在开玩笑,被他这么一说,陆清容自己再看过去,也觉得跟竹叶相比,的确更像狗尾糙。

  陆清容变得十分不好意思,甚至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些发烫,声音细不可闻:“我绣着玩的。”说着,伸手就要把那帕子夺过来。

  蒋轩抬手轻轻一躲,不但手里的帕子没有被陆清容夺走,反而将桌上放着的另一张帕子也捡了起来。

  陆清容发现她和蒋轩的身高差距实在是太大,他把手往上一抬,自己就一点辙没有了,所幸不再管他,顾自坐在了桌旁的锦凳之上。

  蒋轩这才放下手来,对比着两张帕子看了又看,见上面所绣的位置和大小都十分相似,这才突然意识到:“难不成你这绣的是竹叶?”

  看着坐在一旁的陆清容点了点,蒋轩这才拿着那张竹叶帕子问道:“这是谁绣的?”

  “chūn雨。”陆清容实话实说,见蒋轩一脸茫然,又接着道:“我的陪嫁丫鬟。”

  蒋轩不甚在意,转而问道:“你成亲前没学过女红?”

  “时间太仓促,就先紧着学规矩了。”陆清容自己都觉得这解释实在很无力。原本上一世的她绝对算得上擅长针线了,只是来到这里以后,才发现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有什么关系!谁又能样样jīng通?”蒋轩不以为意,他对那些一丝不苟的绣品向来也没多大兴趣。

  蒋轩一边说着,一边把chūn雨所绣的帕子放回了桌上,将陆清容绣的那张随手叠了几下就要往袖子里塞。

  “你gān什么?”陆清容连忙出言阻拦,“你确定自己没拿错吗?”

  “怎么,难道你真希望让我拿那个?”蒋轩的口吻带着几分玩味,眼神还跟着往桌上那帕子上瞟了一眼。

  陆清容的确不希望,又不想说谎,便没再开口。

  蒋轩最终还是把她绣的帕子塞进袖子,转身往外走去。

  在隔住内外间的珠帘之前突然停住了脚步,蒋轩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其实与那竹子的傲然清高相比,还是这谷莠子更适合我些。”

  话音未落,蒋轩也没有再回头,直接撩帘而出。

  贝壳珠帘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之声依旧在屋中回dàng,陆清容望着那仍在晃动的珠帘微微有些发呆。

  他这是在自嘲吗?

  刚刚蒋轩说的话,她是听到了的,却又不解其意。

  成亲这几天,她始终无法完全摸清蒋轩的脾气,时而玩味、时而郑重,让人猜不透他说的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原本这种与语境相关的判断,没有一定时间的接触就是很难把握准确的。此刻自己为何突然那么渴望能参透他的想法,这是不是太过心急了……

  待到第二天,正是陆府家宴的日子。

  以往陆府的家宴大都设在晚上,这次是考虑到嫁出去的姑奶奶们出行方便,这才改在了中午。

  巳初刚过,陆清容和蒋轩就皆已收拾停当。

  今日陆清容穿了件月白底绣兰花宝蓝滚边jiāo领褙子,天青色的综裙,头发梳成了凌云髻,一支南珠流苏簪子,旁边配上两朵赤银点翠的梅花,和前些日子成亲时的各种穿红戴金比起来,看着要清慡了不少。

  陆清容从里间走出来时,蒋轩足足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疑惑地问道:“只是换件衣裳,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他们男子又怎能明白妆容和衣裳的作用之大……

  陆清容并不打算跟他掰扯这个,而是注意到他袖口不小心露出的手帕一角,发现正是自己昨日所绣的那个,连忙好说歹说让蒋轩在出门前把它留在了内室。

  直到坐上了陆府的马车,陆清容心中还在暗自庆幸,好在自己发现得早,要是在席间被陆家的人看见了,回头母亲难免又要念叨她的女红。

  第一百二十七章 蹊跷

  而蒋轩此刻坐在马车之上,嘴角依然保持着翘起的弧度。

  想起刚才陆清容因为不希望他带那张帕子,连再绣两张给他的要求都答应了下来,心中就不由好笑。

  陆清容倒是没什么所谓,横竖就是这个水平了,再绣多少区别都不大。

  “都是你的娘家人,还怕她们笑话你不成?”蒋轩忍不住问道。

  陆清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蒋轩也并不是真等着她回答。

  归宁的时候陪着陆清容回过一次陆府,让蒋轩明显感觉到无论是自己还是吴夫人,之前对她那个“拖油瓶”的印象实在是不大贴切,甚至可以说有些荒谬。如果说陆家太夫人的和颜悦色以及二夫人的过分热qíng很大程度都是因为靖远侯世子这副招牌,那么陆亦铎夫妇二人的态度与她们则有着明显的不同。当初他们曾经拒绝过靖远侯府的提亲,这蒋轩也是知道的……

  坐在蒋轩对面的陆清容见他此刻面色沉静,并不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今日的家宴应该和归宁那天差不多吧?”蒋轩突然问道。

  “嗯,陆家在京城没什么旁的亲戚,既然说是家宴,应该也就这些人了。”陆清容想了想,“舅舅一家想是也会过来,昨儿个你也听到我大哥说了。”陆清容想起归宁那日尹清华并不在场,“你还没见过我舅舅吧?”

  “你说的是翰林院的尹大人?”蒋轩问道。

  “嗯。”陆清容有些好奇,“你见过他?”

  “当然。”蒋轩回忆起来,“是两年多以前了吧?那会儿与二皇子在宫中读书,尹大人也是授课的翰林之一,只是来得不算频繁。”

  陆清容这才反应过来,其实尹清华去宫中授课和蒋轩伴读二皇子的事她都知道。只是没联系到一起去。

  而此时她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褚先生你也认识吗?”陆清容开口问道。

  蒋轩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微微皱着眉有些犹豫的样子。

  “是昨天听我大哥偶然讲到的。”陆清容解释道:“说在褚先生家碰到了你。”

  “是。”蒋轩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我是听说褚先生旧疾复发。过去探望一二。”

  陆清容依然一脸探究地望着蒋轩。

  “褚先生也曾进宫为二皇子讲学,你不知道?”蒋轩反问道。

  “是吗?这个我真不知道!”陆清容难掩惊讶。“当初只是听闻褚先生学问了得,是冀大人的门生且深受赏识,却因腿疾无缘入仕……其余的倒不曾听说。”

  蒋轩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不少:“二皇子的课业,圣上一向不大过问,授课之人皆是由内阁首辅冀铭来安排,你舅舅肯定也是他派过去的。”

  “他居然敢安排翰林院以外的人进宫授课?”陆清容还是有些吃惊的。

  “这事皇上也是知道的,不然谁敢如此胆大。”蒋轩笑了笑。“而且据说当年皇上对褚先生不能入仕一事也很是惋惜。”

  “褚先生的腿疾有那么严重吗?”陆清容曾经在尹府见过他,每次都是穿着灰白的纻丝长袍,一派道骨仙风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有腿疾的人。

  “时轻时重吧!”蒋轩说得简单。

  “听着倒是和你的病十分相似。”陆清容脱口而出,却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嗯。”蒋轩却毫不在意,“还真是。”

  正巧此时马车已经进入静林胡同,停在陆府门前,陆清容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蒋轩先行下车,陆清容紧随其后。

  刚一下来。她就注意到陆府门前停着一架黑漆平头马车,上面挂着大大的“宋”字。

  在京城如此夸张的宋家,只能是承平侯府了。

  陆清容心中暗自纳闷。今日不是陆府的家宴吗?怎么承平侯府也有人来了?

  待到陆清容跟着蒋轩一起进入陆府,就碰到了迎面走来正要出府的承平侯府二夫人。

  一袭玫瑰紫撒花jī心领褙子,荔枝红的综裙,发间圆髻上赤金蝴蝶花簪的流苏摇摇晃晃,随着她与自己的距离逐渐拉近,陆清容觉得那反she过来的阳光也越来越刺眼。

  “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靖远侯世子和世子夫人!”承平侯府二夫人眉开眼笑地大声说道。

  陆清容听着这话极其别扭,好歹她也算是个长辈,如此这番架势着实让人难以消受。

  而旁边的蒋轩早就习以为常,十分从容地而客气地和她见了礼。却也并无过多的寒暄,直接向府内走去。

  陆清容连忙跟上。心里暗自纳闷,也不知道这位二夫人今日为何会出现在陆府。

  平日里陆府女眷跟她有些jiāoqíng的也就是二婶耿氏了。但无非也就是碰到的时候热络一些,并无登门拜访的习惯。

  回想起前几次承平侯府二夫人登门陆府,皆是为了提亲之事,难道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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