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被金光笼罩后立刻灰飞烟灭，就连少年也难逃其咎，他紧握着飞飞的手松了开来，整个身子直直朝地上摔去。
飞飞惊呼一声扶住了他，追来的柒qíng绝见此，远山眉皱起，目光如冰，却没有说话。
“你怎么样？没事吧？你快跑，明天晚上子时在方才的树下等我，我没事的！”飞飞在少年耳边迅速说完这句话，一把将他推出符咒圈。
少年病态的脸色越发惨白，他深深地望了飞飞一眼，用很生涩却很坚定地声音说：“云、云珂！”
飞飞连连点头：“云珂你快走啊，快点呀师父来了！”
云珂抿了抿唇，转头飞身而起，眨眼间便消失在树林里。飞飞紧张的心qíng松懈下来，忍不住坐倒在地上大口喘气，再回首去看方才罩在八卦阵下的僵尸，除了一滩滩脏水和破旧衣物，什么都没剩下。
飞飞有些心悸，若有一天她惹到了柒qíng绝，或者犯下什么大错，会不会也被这样处置？
柒qíng绝走到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冷漠如冰，一语不发。
飞飞自责地低下头：“师父，对不起……”只到此，飞飞便已不敢再说，因为她又想起了之前在竹室内，柒qíng绝阻止她说话的qíng景。
柒qíng绝沉默地看着飞飞，她穿着件白色的袄裙，苍白的脸苍白的唇，苍白得可以看到青筋的小手忐忑不安的在jiāo握在一起，本来整齐的齐肩乌发也凌乱不堪。
他微微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不久前的飞飞，那时的她朝气蓬勃，俏丽无双，短短不到半日的功夫，她就变成了这样……可见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
柒qíng绝锁起双眉，回想起之前的一切，直觉自己对待这个懵懂的少女太过严苛，心里生出些许愧疚，无语了良久，忽然牵起了她的手。
飞飞一直不敢说话，此刻却呆了一下，可还是不敢抬头面对他，她听见柒qíng绝似乎叹了口气，用很慢很轻的声音说道：“跟师父回去。”
012
在柒qíng绝牵起飞飞的手时飞飞就已经傻了，她呆呆地望着他白皙得仿佛透明的手，跟着他走在漫漫糙地上，余光瞥见许多粉白色的小野花，忽然觉得很幸福很幸福。
可这种幸福感并没有维持多久，回到了书房柒qíng绝便松开了她的手。
飞飞讷讷抬头，偷偷看了他一眼……
好美。
尖俏的下巴，清冷的气质，目光似水却又冷如寒冰，根根笔直垂下的黑发贴在臂间和背后，一件绣着银线滚边的云纹长衫让他整个人显得颀长而纤细，仿若玉树一枝。面对这样一个极致吸引的男人，最要命的便是他盯着你看却一语不发，nüè身又nüè心。
但有时候，宁可让他看着你nüè身又nüè心也不能让他开口，因为他说出来的必定是非常伤人的话，比如——
“跪下。”
柒qíng绝负手立于古琴玉几之前，面对屏风，背对飞飞。
飞飞哪敢不从？她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深深低下了头。她知道她有错，也知道师父一定会责罚她，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事qíng真正发生了她还是很难过。她不指望柒qíng绝能理解她为什么要放云珂走，只希望他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讨厌她。
“可知为何要你下跪？”柒qíng绝冰冷的声音几乎可以把飞飞冻住。
飞飞一惊，有些发抖，双手jiāo握，不知所措。
柒qíng绝本就是个极为严厉的人，在他眼中容不得一丝污秽，他是个道德上的完美主义者，为了保持这个虚妄的高度，哪怕是折磨自己，伤害别人也在所不惜。现在这种qíng况，莫说是飞飞，便是天界同仁在此，也定会被他吓得够呛。
“为何要放过那个妖孽？”柒qíng绝缓缓转过了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飞飞，发墨如漆，皮肤雪白，一双星眸如玄玉般黑白分明，熠熠生辉。
飞飞额头和背后已渗出冷汗，犹豫了一下，颤着声音说：“他……不像坏人。”
柒qíng绝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漆黑的星眸陡然变成了寒冰，他冷冷地看着她，看的她冷汗直冒外加心头发虚。
良久，似乎觉得够了，柒qíng绝才不疾不徐地开了口：“妖孽和人，怎可相提并论？妖孽即便化成了人的样子，心也还是妖心，永远换不成人心，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飞飞抿了抿唇，忍不住反驳道：“可是云珂他救过我……”
“云珂？”柒qíng绝打断她的话，两道剑眉紧紧锁着，“是那妖孽的名字？”
飞飞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又垂下去，低声应道：“是。”
柒qíng绝静静地看了飞飞很久，忽然笑了，可他这笑容却让飞飞更加忐忑，他就这样笑着对她说：“飞飞，你还小，经历的事太少，你不懂，你的心和妖孽的心不同，你若一意孤行，用你的心去揣摩他们，将来会害死的，不仅仅是你自己。”
飞飞很委屈，膝盖的疼痛让她越发心酸，她含泪抬头，笑道：“师父，你可记得我也是妖？”
柒qíng绝一怔，不自觉间与飞飞四目相对，从她的角度看着他，不论是那漆黑如深潭的双眸，还是那清俊泛雅的如同神祗的眉眼，都美丽得让人不敢bī视。
她像现在这样沉迷他其实并非毫无理由，她虽然还只是个小丫头，但自那日雨过天晴后，这个白衣胜雪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温暖淡定的眼神，让人安心的和蔼话语便已深深刻进了她心中。
在她这样一个孤独无助的小丫头心里，他便是一种力量和qíng义的所在，温暖得让她忍不住想要亲近和依赖。
柒qíng绝和飞飞对视片刻，然后面无表qíng地别开了头，沉默了一会，转身离开。
飞飞见了，立刻一声不吭地跟上去，她自然是要跟上去的，即便他不说她也要跟着，在他没有原谅她之前，她不会离开他半步。
柒qíng绝在书房门口停下，轻轻推开门，不等他抬脚，飞飞就迅速地起先挤了进去。他静静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目光在她双膝前停顿片刻，关好门走到书桌前盘膝而坐。一席白衣，长发飘逸，黑如鸦羽，高贵，淡漠，而遥远。
“师父，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飞飞跪坐在柒qíng绝身边，细细柔柔的手臂缠着他的胳膊，迟疑了一下，轻轻晃了晃他。
柒qíng绝睨了她一眼，抽回手臂：“你知不知道那些妖孽为何变成僵尸？”
飞飞怔住，僵尸便是僵尸，还要有怎么变成吗？
柒qíng绝又看了她一眼，继续说：“你去的那座林子叫僵尸林，林子里的僵尸本来都是些凡人，他们做人时不守世规，男盗女娼，所以被别人围剿杀死。”
飞飞瞪大双眸：“原来是这样？”那云珂岂不也是坏人？可是……
“这些人被杀之后咽不下气，死不瞑目，满怀怨恨才变成了僵尸。”柒qíng绝边说边将飞飞扶起来，他垂下眼，右手食指中指轻轻抿住，在飞飞双膝部位缓缓抚过，银光闪烁，伤口不药而愈。
飞飞惊讶不已：“这……”
“是谁伤了你？”柒qíng绝不答反问。
飞飞被他反问的无语，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早就将他方才的冷漠全部都抛到了脑后，略带鼻音的声音直戳到人心窝上：“师父父，你对飞飞真好。”
柒qíng绝侧目看向她，她似乎真的很开心，浑身充满了阳光的气息，笑容甜美，可爱迷人，五官或许不是最jīng致的，但十分gān净，清澈得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一个可以一眼看穿的人，并非不深刻，并非不智慧，而是太纯粹，太gān净。那种毫无杂质的简单和美丽，让人着迷。
“妖不一定就是孽，师父之前说那些话，并非忘记了你也是妖。”柒qíng绝皱着眉，心里想着：她又在说疯话了，嘴上却应付着转移话题。
飞飞听得脸红红，没想到柒qíng绝会为了安抚自己而解释，她羞涩地垂下头，却不想又看到了之前那些令她方寸大乱的画。
见到飞飞忽然怔住，柒qíng绝循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发现那些画后，柒qíng绝薄唇轻抿，修眉锁得更紧，仿若嘈杂人群中一株点尘不惊的碧糙，绝世独立，自有一股非凡气势。
“师父……”飞飞低低的声音在柒qíng绝耳边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探索和勇气，“师父，这个姐姐……她是谁呀？”
柒qíng绝猜到飞飞会好奇，却没想到她会问出口，急忙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飞飞也同样回望着他，眼睛还是红红的，可里面却已经没有了泪水。
柒qíng绝眨眨眼，收回视线望向宣纸，他看了那画上女子良久，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按在纸上，掠过那女子模糊的脸庞，声音缓慢低沉，听不出qíng绪：“她是谁，连师父都想知道。”
飞飞有些不明白，但看柒qíng绝的样子似乎比她还要烦恼这件事，只好说点别的：“师父，你方才给我治腿伤的法术，我现在能学吗？”
柒qíng绝依旧低着头，毫无动作，仅是嘴上淡淡回应：“你那伤口不过是皮外伤，若是其他法术所致，又岂是疗伤术便可痊愈的。”
飞飞“哦”了一声，话全藏在了肚子里。
要不是因为那个段蓝泉，她也不会和柒qíng绝吵架，不吵架就不会跑出去，自然就不会遇见僵尸，更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越想越气，飞飞怒目撇嘴，却忽然头上一痛。
她猛地抬首，正对上柒qíng绝严厉的星眸，不由一怔：“师父你gān吗打我呀……”
柒qíng绝看着她，jīng致的唇角一点点扬起，笑碎了世间所有星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似乎带着几分戏弄：“在师父面前，不许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修炼仙术，必须要斋戒。”
飞飞揉着头，师父可真下狠手啊，好疼：“我是吃斋的啊，跟师父回来我就已经戒了荤腥了……”
柒qíng绝早已无须进食凡尘五谷，听见飞飞这么说，又敲了一下她的头，似乎越来越顺手：“不止是吃斋，还要斋眼耳口鼻，最重要是斋心。”
“那不是要……”飞飞脱口就要说出“七qíng绝”三个字，可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呐呐应道：“是，师父，我知道了。”
柒qíng绝欣慰地点头，站起身走到门边，侧过头来垂眸望着她：“若你以后可以一直这般听话，那三个月后的灵霄会便可高枕无忧了。”说完，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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