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他话锋一转，“莫要把朕说得像是真的不如凡人一般，朕今日便讲一回qíng，饶过司命星君一死。”
柒qíng绝怔住，仿佛不认识了一样看向天帝。飞飞心里一喜，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柒qíng绝的手。柒qíng绝收回视线望着他，她愣了愣，低下了头。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天帝的后话大家都猜到了，却不知结果并不比死好多少。
一辈子。
他们只有一辈子。
凡间，山林中一栋茅糙屋外，飞飞与柒qíng绝面对面站着。
天帝只给了他们这一辈子，今生过完，两人都将永不超生。
自此，再无以后。
“值得吗？”柒qíng绝轻叹着开口，他是本将要死之人，何必为了他毁了代代轮回？
飞飞转身望向万山重重：“没有值不值得，既已做了，我便不后悔。”略顿，她低声问道，“司命星君今后，有何打算？”
司命星君？柒qíng绝眼若含烟，波动潋滟间微微闭起，眉心一点朱砂已成殷红印记，再不晶莹：“如今你我皆是凡人，一世为人便永不超生，你又有何打算？”
飞飞微笑着，并没回答他的话。
打算？她又能有什么打算？时至今日，她就算有什么打算也都没了。
“你会留下吗？”见飞飞不语，生xing冷qíng的柒qíng绝竟然补充了一句。
飞飞还是不回答，轻蹙着眉头，似乎在认真思考。
柒qíng绝上前几步，面孔不断变换，灿烂的晚霞映衬着他如玉的面孔，清隽中泛着极为雅致的光华：“飞飞？”他用很柔的声音唤她。
飞飞心尖一颤，qíng不自禁睨向他，他此刻褪尽铅华与她平起平坐，竟让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忐忑。
“我不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躺下休息。”言中之意便是不想再说。
柒qíng绝哪会听不出她的意思，但他却故作不知，拧眉望着夕阳，长舒一口气道：“飞飞既然累了，那师父便送你进屋休息。”
这片世外桃源是白无涯等北斗星君为他们寻的，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天界一行后，人间已不知过了多少年岁，飞飞落座于chuáng边，想起皇宫中的南宫寒，心里揪了一下。
或许今日的帝王，已不再是他？但这些……已和她毫无关系了。
抬眼，柒qíng绝依旧站在身边，她试探xing道：“司禄星君似乎并为替我们准备够充足的房间？”
柒qíng绝抿了抿唇，虽已不再是神仙，却美貌依旧。尤其是那一身不怒自威的清俊气质，很容易便让人由内而外生出阵阵寒气，直至心尖，冻得人身子颤颤。
“只此一间。”他缓缓道出四个字，摆明了告诉她他没可能离开。
飞飞站起身，点头道：“司命星君早点休息，飞飞告辞。”
告辞不等于告退，告辞是再见的意思，柒qíng绝听得出她话里有话，连忙地追出门去，拉住了她的手：“你要走？”
飞飞没回头，只是略微颌首。
“去哪？”
“去该去的地方。”总之不会在这。
柒qíng绝紧蹙眉头，不解道：“你为何要走？”
飞飞笑了，转头问道：“我又为何要留下？”
因为她寻上了天界，因为她与他都只剩下这辈子，因为她一直都喜欢着他……心里道出这些理由，柒qíng绝嘴上却说不出一个字。他垂下头，手却不松开。
“司命星君请松手。”飞飞这时还很有礼貌。
柒qíng绝却恍若未闻：“能不能别走？”
一头白发，一身白衣，柒qíng绝就像一朵雪花，落入飞飞眼里，冰得她想要掉眼泪：“司命星君觉得呢？”
“我已不再是司命星君，你可直唤我名讳，亦可像过去那般，唤我师父。”
“你早已不再是我师父。”飞飞似乎很在意这个，当下便言辞激烈的qiáng调。
是啊，他们早已不是师徒了，从凌烟阁一战后，他们就脱离了师徒关系。柒qíng绝抿起唇角，黑白分明的寒眸里dàng着点点笑意，竟有半分讨好的意思：“别走，好吗？”
凡人的一生有多久？匆匆几十年，如流水般眨眼不见。何必为了过去的恩怨，辜负短暂芳华？
“司……柒公子究竟想说什么？”飞飞念着柒公子三字，只觉异常咬口。
而柒qíng绝的脸上笑意则加深了不少，听着这叫法，他心上莫名悸动：“寻得青山吉xué二处，可泽子孙世代，飞飞……可愿与我共赴”
漫天青糙碧丝之下，落日余晖照亮山间，年轻女子的脸上带着半分惊讶半分不解，俊美男子则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似乎很专心地在等待答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飞飞的声音瞬间冷若冰霜，面上也无半点表qíng。
柒qíng绝却全当做未见，复而又道：“飞飞，这最后一生，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飞飞遥望天际，眼中满是迷茫和慌乱，她想逃离，却在下一刻被柒qíng绝抱在怀里。
“嫁给我，好吗？”
……若倒退回当初第一次相见，飞飞绝不会想到柒qíng绝会有向她求亲的一天，可现下一切都是真实的，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只能qiáng推了他一下，转身就跑。
柒qíng绝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可即便已不再是神仙，却仍是个盛年男子，飞飞怎么能跑得过他？不多会，她便被他重新拥在怀中。
“放开我！”飞飞说话几乎是咬牙切齿，脸上却不争气泛起绯色。
柒qíng绝gān脆将她拦腰抱起，朝茅糙屋内走去。
跨入房内里之前这一道，飞飞不停的拒绝，奈何柒qíng绝却好像铁了心般无视她的话语，自顾自将她放到chuáng上，素手一扬，门窗应声而关。
法术不在，武功还是在的。飞飞这时竟还抽出了心思想这些。
“你想gān什么？”飞飞被柒qíng绝深刻的眼神盯得额头发紧，故意硬声喝道。
柒qíng绝也不恼，一双望不到边际的黑瞳里闪过丝丝黯芒，飞飞瞧着，脸更红了。
那种神qíng并不陌生，是在灵霄峰那一晚，他眼中曾有过的。
“告诉我你不会离开，告诉我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妻，好么？”
当求亲的话第三次出口，飞飞彻底失神了，这不就是她曾经想要的吗？为什么到了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究竟在怕什么？只剩下一辈子而已，过完就再无来生，两人都会如飞花般散尽天下，她究竟还在顾忌什么？
在飞飞沉默的间隙，柒qíng绝低下头，薄唇贴着她白皙的脖颈，呢喃道：“可以么？”
飞飞呼吸一窒，本能的后撤身子，却被他一掌按住后腰，无法动弹。qíng急之下，她只好以话掩饰紧张：“不，我不嫁。我便是命运多桀一杂糙，我谁也不会嫁的。”
不嫁便不嫁，只要留在他身边，便是无名份也算永恒。柒qíng绝无可不无可的吻上她的耳垂，整个人伏在她身上，亲昵的动作明显表示了接下来他要做些什么。
飞飞急坏了，眼睛红红的，双臂撑在他胸前，推拒着：“你……你别这样。”
柒qíng绝却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拒绝，只是又问了一遍：“可以么？”这次问的，显然不是可不可以嫁给他。
飞飞脸烫得很，她侧过头避开他的亲吻，急促地喘息，暗恨自己的不争气，轻易便被他撩拨的心神不宁。
“我要走了。”
明明被固在身下，却还口口声声说要走，是不是天下女子尽是如此口是心非？柒qíng绝垂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的侧脸，白皙而光洁，成熟女子的韵味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已完全不似初见时那般少女风姿。
莫名的，他喉头一紧，喘了口气。
“走开啦。”飞飞耳边不断传来他渐渐加重的呼吸，不适地开始挣扎。
柒qíng绝稍稍用力禁锢着她，眨眼间吮上了她的耳唇，只听飞飞嘤咛一声，整个人化作一滩chūn水，融化在他怀中。
他忍不住轻轻一笑，笑声悦耳动听，却引起了飞飞的不满。
“放开我！”她紧蹙眉头，语气狠烈，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
柒qíng绝失落地低头看着她的脸，她就算不肯正眼看他，余光却也可轻易瞥见他的神qíng。他那从不曾沾染半点世俗qíng谊的清俊脸庞上，竟带着一股让她见了便再也无法拒绝他的悲伤。
“我知我有错，我亏欠你太多，如今我万年修行毁于一旦，我也并不在意，只要与你在一起，一世欢愉也抵过一切。”低沉略带沙哑的诉说在耳边响起，飞飞晃了晃神，直觉是自己听错了。柒qíng绝怎会说出这种话？
“飞飞，从开始到现在我知道你很累，可我已尽我所能偿还你，我现在只想问一句，你到底可愿给我机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突然转变会令对方疑惑，柒qíng绝gān脆补充了一句。
飞飞愣神许久，冷笑着反问：“你又可曾真正给过我机会？”
……没有。柒qíng绝闭起双眸，眼角似乎闪烁着几滴晶莹。
可惜飞飞并没看到。
她继续侧着头道：“你第一个错误是辜负我，第二个错误是让我有机会意识到，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活。”
柒qíng绝不语，睁开眼木讷地看着飞飞，若非如画的眉眼在昏暗中依旧清晰可见，飞飞真的要当他已身在魂飞了。
“你看着我gān吗？”飞飞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qíng绪被他的注视轻易瓦解，衣衫下的素手忍不住握起拳头。
柒qíng绝依旧不眨眼睛，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惊得飞飞彻底傻了。
他说：我爱你。
飞飞不敢相信，呐呐道：“不、不是这个吧，你、你是不是想说别的……”
柒qíng绝这下眨了眨眼，想了半天，开口：“我……还是爱你。”
飞飞开始往chuáng里面缩，突然来到的表白令她措手不及，一切理智顷刻间消失，她现在只想躲起来，不想面对。
柒qíng绝任由她缩到角落，本来清冷的气质在望着她时似乎点着了火：“不知怎么回事，一日见不到你，我的心里便不安宁。”
飞飞捂住耳朵，再听下去她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决心真的会动摇。
“我知你心里怨我，恨我。可人生便如清水，平淡无味却又必须。你我如今在一起，心中应在乎的并非将来，也非过去，而是现在。未来虚无缥缈，何不珍惜如今拥有的每一天？”柒qíng绝无法控制地说着心中所想，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听，只怕现在不说，将来再也没机会说，“现下，我只希望我们之间能够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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