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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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斜刺里,两杆竹枪忽然袭至,慕容垂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前蹄扬起,惊险避开这一击,顺势长矛横扫,将竹枪兵扫飞。

  “中山王在何处?”

  见识过晋兵的枪阵,慕容垂不敢掉以轻心。想起跟随自己冲锋的侄子,向四下里张望,哪里还有慕容冲的身影!

  “凤皇!”

  以慕容冲被落在身后,慕容垂调转马头,就要向阵中冲去。

  就在这时,战场中忽然响起一阵破锣般的喊声:“鲜卑贼听着,你们的中山王已被活捉!”

  喊声乍起,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除了武车周围,战场上仍是混乱一片,该杀的杀,该砍的砍,连个眼神都没给。

  喊话的士卒很没有面子,再次气沉丹田,将扩音器放到嘴边,嗓门开到最大,连续喊了数声。

  “贼子慕容冲被活捉!”

  “桓校尉勇猛无敌,三招将其生擒!”

  “贼子慕容冲就擒!”

  “桓校尉熊虎之力!”

  喊话声越来越高,终于引来众人关注。

  桓容在车中张望,发现两队鲜卑骑兵径直冲杀过来。其中一队由一名金甲将军带领,因面罩护甲,看不清五官,但身形高大,宽肩窄腰,手持一杆长矛,正是冲破晋军方阵的慕容垂。

  “来了!”

  桓容忽觉喉咙发gān,紧张夹杂着兴奋,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能不能成,就看这一遭了!”

  思及此,桓容再不犹豫,一把就要拉起慕容冲。结果没拉动,自己一个踉跄,差点栽到对方身上。好悬单膝撑住,才没有当场出丑。

  只不过,膝盖的落点实在巧,正好撞在慕容冲的左肋。

  昏迷中遭此重击,骨头险些断裂,慕容冲忍不住呻吟一声,痛得睁开双眼。

  “你!”

  看清眼前是谁,慕容冲bào怒,当即要bào起杀人。奈何双臂被捆住,实在动弹不得。

  桓容为了保险,将他的两根大拇指绑了起来,就算他有千钧之力,能挣开身上的腰带,双手照样挣不开。

  “我怎么样?”差点摔了一跤,桓容没什么好气,一把抓起捆住慕容冲的绳子,就这样将他拖出了车外。

  慕容冲的美名盛传北地,此时一身láng狈,照样掩不去雪肤乌发,少年风华。一身银甲格外醒目,站在车辕上,立刻引来众人视线。

  鲜卑骑兵大哗。

  “是中山王!”

  “那晋兵说的是真的!”

  “好胆!”

  鲜卑骑兵一阵骚动,纷纷扫开拦路的晋兵,向武车直冲过来。

  慕容垂更是一马当先,长矛斜指向地,谁敢拦住前路,都会被撞飞出去。

  桓容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紧张得手心冒汗。

  慕容冲背对他站着,仍能感到他紧张。伤口疼得麻木,眼前一阵阵发黑,胸中憋着一口气,qiáng撑着讥讽:“你们汉人只有这点能耐,无非是yīn谋诡计,懦夫行径!可敢与我叔父当面一战?”

  “我的确不敢。”桓容痛快承认,让慕容冲愣了一下。

  “明知道打不过还硬着头皮往上冲,分不清自身的劣势和优势,闭着眼睛送死,这样的事,阁下能为,我却不会。”

  潜台词,像你这么蠢,我真做不到。

  “你!”慕容冲目龇皆裂,被气得头顶冒烟。

  “原来你能听懂暗喻?”桓容故作讶异,“真想不到。”

  “你、你这……”

  没有被当场气死,慕容冲都很佩服自己。

  桓容的紧张感退去不少,仔细想一想,自己这一番言行当真很像反派。

  明明是大好青年,正义之师啊……

  眨眼之间,慕容垂策马冲至近前,被秦雷秦俭联手挡住。

  慕容垂yù要故技重施,长矛横扫过去,非但没能将两人扫开,反而被拦在十步之外,无法继续向前。

  正如秦璟熟悉鲜卑骑兵,慕容垂对秦氏仆兵同样不陌生。连续被挡开三四次攻击,不由得生出警惕,看向秦雷等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是秦氏坞堡的战法,为何晋兵会用?

  这一迟疑,给了旁侧的竹枪兵机会。

  十余杆竹枪同时刺来,对准的不是慕容垂,而是他胯下的战马。

  咴律律——

  战马扬起前蹄,踹断身前两杆竹枪,却挡不住身后来的攻击。

  看到战马中枪的部位,桓容禁不住抖了抖嘴角。这谁?下手如此之黑,当真是人才!

  战马吃痛,无法转身,更多的竹枪从两侧扎来。顷刻间,马身出现五六个血dòng,皮毛被鲜血染红。

  慕容垂握紧长矛,挥臂挡开一排竹枪,面甲后的双眼似猛虎一般she出凶光。

  刘牢之和悉罗腾顾不得分出胜负,同时停手冲向武车,冲到中途,却被蜂拥而来的鲜卑骑兵挡住。

  鲜卑骑兵似发疯一般,悍不畏死的冲过来,撕开晋军的枪阵,护在慕容垂四周。

  竹枪兵损失惨重,刀盾手上前,真正的以命换命。留下几十具尸首,双方陷入僵持,谁都占不到便宜。

  正如慕容垂之前所言,战场上瞬息万变,什么都可能发生。

  此刻即是如此。

  以武车为中心,半径十米之内,双方拼死较量,以命搏杀;十米之外,鲜卑骑兵想要冲进圈内,晋兵拼死拦住,多数人不知晓原因,只是凭本能行动。

  同袍向前冲,自己跟着冲;敌人要上前,必须挥刀挡住!

  从战场上方俯瞰,原本乱成一片的战场,此刻竟如水波辐she,一圈接着一圈,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这样一来,桓大司马就变得尴尬。

  敌寇不杀向大纛所在,却集体冲着一个校尉所在的武车拼命,这样的场景,不是亲身经历,绝不会有人相信。

  “大司马,寇首慕容垂想必就在该处,正是增兵之时!”

  两名刺使先后出言,桓温未及回应,一名满脸血污的步卒突然冲过来,距车架十余步被拦住,无法向前,gān脆大声喊道:“督帅,桓校尉生擒寇中山王,困住寇首慕容垂!现被贼寇所围,请督帅增兵!”

  没能他喊完,又一名步卒冲过来,同样是满脸血污:“督帅,世子被贼所伤,幸得桓校尉相救,现正困于阵中,请督帅派兵!”

  两名步卒声嘶力竭,哪里是喊,分明是吼。

  几名刺使先后看过来,郗愔扬声道:“大司马,看在世子的份上也该发兵。”

  什么叫看在世子的份上?

  桓温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差点当场吐血。明知他不会坐视,郗方回仍要这样说,分明就是当面坑他!

  果然,郗刺使话音未落,在场的文武均神qíng微动,脸上闪过异色。

  郗超暗道不好,正要开口解围,就被郗愔扫过一眼,目光冷似寒冰。

  “郗参军有话要说?此时恐非良机。”

  话虽不长,威胁之意却让郗超发抖。

  以官职相称?

  大君是要将他逐出家门不成?

  郗超面色惨白,心中陡然升起不祥预感。

  桓温被郗愔坑得不轻,又没法开口解释,咬碎大牙也要和血往肚子里吞。

  事qíng到了这个地步,说再多都是错,gān脆什么都不说,直接点将调兵,誓要将慕容垂一举拿下。

  无论之前目的为何,有擒下慕容垂的机会,桓大司马绝不会轻易放过。

  知晓渣爹的xing格,桓容才敢放手施为。

  抓一个慕容冲不算什么,困住慕容垂,桓大司马必会有所行动。如果真能将慕容垂拿下,说不定历史都将因此改变。

  至于桓大司马会不会趁机造反,桓容并不十分担心。

  外有掌控兵权的郗愔,内有掌握朝堂的王谢士族,桓大司马又十分在乎名声,即便真要举旗,也不会那么轻易得手。

  况且,真能拿下慕容垂,邺城唾手可得,必要顺势拿下。桓大司马想中途收手,参战的各州刺使都不会答应。

  北上一趟岂能不捞足好处?

  桓大司马若是一意孤行,众人不介意联合起来,再顶一顶他的肺。

  同样的,邺城陷落,氐人绝不会按兵不动。

  苻坚先后两次派兵,乞伏鲜卑指望不上,后发的一万人距邺城并不远。

  荀宥和钟琳分析过,晋军和鲜卑兵决战,这一万人绝不会袖手旁观,至于是帮鲜卑击退晋军,还是借双方厮杀坐收渔利,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利益面前,节cao和信义算什么,早化作一阵青烟随风飘走。

  慕容垂被困在阵中,桓容抓着慕容冲立在车上。

  四周弥漫着尘土和血腥的味道,四目相对,诡异的平静。

  终于,慕容垂取下面甲,直视桓容。

  慕容氏得天独厚,皇族子弟多数俊美过人,慕容垂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世人仅知清河公主艳绝六部,中山王美貌绝伦,却少有人知晓,慕容垂年少时,容色丝毫不亚于两人。

  待到年长,少年的俊秀被成熟取代,白皙的肤色变成古铜,浓眉深目,鼻梁高挺,轮廓犹如刀刻斧凿。

  不会有人再以“美貌”来形容他,第一眼的印象,永远是凶猛和威严。

  如果秦璟是一柄古剑,入鞘之时彝鼎圭璋,出鞘则寒光四she,锋锐bī人。慕容垂则是一把压根没有刀鞘包裹的战刀,所过处必要见血,通身都带着血腥和煞气。

  桓容狠狠咬牙,bī自己挺直背脊,直视慕容垂双眼。抓住慕容冲的双手不断用力,指关节攥得发白。

  “放回我侄,我饶你不死。”慕容垂出声道,“南地汉家子孱弱,你倒有所不同,不似生于南地,颇类北地儿郎。”

  “笑话!”桓容声音微哑,不如少年清朗,倒多出几分气势,“尔等胡蛮不过逞凶一时,何敢这般大言不惭。汉家子孱弱?现在被我这个汉家子擒住的是谁?被汉家子困住的又是谁?!”

  “口舌之利。”慕容垂冷笑道,“你既不识好歹,我又何必多言。”

  “的确,和不识好歹之人无需多说。”

  慕容垂冷下表qíng,桓容紧张到极点,反倒不再畏惧。

  物极必反?

  甭管合适不合适,总之,一番言辞jiāo锋,紧张感骤然削减。面对慕容垂的目光,桓容的脊背挺得更直,借武车高度,看到打着府军旗帜的援军,更是咧开嘴角。

  “慕容垂,你不过是区区一个胡贼,脚踩汉家之地,矫我汉家之名,安敢如此口出妄言,当真是不知羞耻,没脸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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