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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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希走出大门时,正好见桓容从牛车跃下,长袖飞舞,气势凛然。

  无需健仆搀扶,桓容几大步bī至庾攸之面前,厉声喝道:“你有何依恃竟当街rǔ及朝廷大司马!家君两度北伐,数败鲜卑氐人,救民于水火,府军将士奋勇搏杀,命亦不惜,在你眼中竟不如蝼蚁?!”

  庾府前的动静实在太大,居于此的宗室贵族先后派人前来打探。

  见四周渐有人cháo聚集,桓容深吸一口气,扬声道:“我为兵家子又如何?当年庾氏都亭侯也曾领兵,被世人称作英雄!你看不起兵家,岂非不敬先祖!”

  “你!”庾攸之满脸通红,大怒之下竟扬鞭抽向桓容。

  庾希大感不妙,忙出言喝斥:“住手!”

  桓容身边的健仆早有准备,蒲扇大的手掌当面一握,牢牢抓住长鞭,借劲道直接将庾攸之拽下牛车。

  见庾攸之还想再来,桓容冷笑一声:“死不悔改!”

  庾攸之跳脚道:“打,给我打死他!”

  庾氏家仆仗着人多,齐齐扑上前。庾希想要阻止,桓容等的就是这一刻,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纵奴行凶,猖狂至此,尔等还等什么?”

  “诺!”

  得桓容之命,桓府健仆再不管其他,撸起袖子一拥而上。

  庾氏家仆的确凶悍,平日没少跟着庾攸之作威作福。比起上过战场的凶汉,仍旧是天差地别。不到一刻钟,家仆尽数被打倒在地,鼻血眼泪糊了满脸,又被围住圈踹,骨裂声清晰可闻。

  这还是军汉没有下狠手。

  不然的话,直接胳膊肘一撑,脖子一扭,gān脆利落,惨叫声都未必会有。

  桓容退到一旁,叮嘱众人,打谁都可以,绝不许碰到庾攸之和庾希。

  庶人、奴仆殴打士族是重罪。庾攸之脑袋不清醒,他却不会。

  桓祎看着眼前一幕,咔吧一声,下巴直接落地。

  等到打得差不多了,桓容令健仆停手,走到瘫软在地,吓得说不出话的庾攸之面前,居高俯视,冷笑一声。随后掸掸衣袖,拂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转身面向庾希,一丝不苟行晚辈礼。

  “此为还庾公当日之礼。”

  庾希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抖,硬是无言反驳。

  桓容又看向庾攸之,后者不自觉缩了缩,几乎要藏到车板下。

  “庾兄有意,大可来桓府一叙。”

  潜台词:我爹是桓温,我娘是南康公主,有胆子你就来找场子!

  话落,潇洒跃上车板,就此扬长而去。

  牛车行过,周围人纷纷退让。

  看看坐在车上,俊秀非凡的桓容,再看躲在车下,几乎尿了裤子的庾攸之,不觉生出一个念头:桓氏郎君的确霸道,偏偏让人生不出恶感,反而想拍手叫好,究竟是为了什么?

  第十二章 归府

  桓容霸道一回,吓得庾攸之差点钻到车下。不待兄弟俩还府,消息已经传遍建康城。

  彼时,南康公主正令人翻阅库房,取出嫁妆中的书册竹简,分类进行造册。

  李夫人同样没有闲着,亲自带着婢仆开箱,将成汉皇宫带出的珍宝金银放到一边,重点翻找古籍。其中有不少先秦传下的孤本,论价值丝毫不亚于晋室宫廷珍藏。

  “装起来给殿下送去。”

  婢仆逐一开箱,找出的竹简多达五十余卷。

  李夫人忙了半个时辰,俏颜染上香汗,发鬓略显蓬松。袿衣燕尾领微敞,别有一股慵懒风采。

  婢仆立即奉上巾帕,请李夫人到榻边歇息。

  “今年的天气着实有些怪。”一名婢仆道。

  “可不是。”另一人擦去额头汗珠,接口道,“上巳节前还chuī着冷风,不过几天竟热了起来。”

  “夫人的绢袄儒衣都要重备。”先时开口的婢仆道。

  “不若参照会稽郡的样式,为夫人新制几件?”

  婢仆们说得兴起,忽听门外传来木屐声。继而有婢女禀报,南康公主有事相请。

  “殿下?”

  李夫人放下布巾,当即令婢仆将竹简包好。自己移到内室,走到屏风后,新换一套绢袄襦裙,发鬓仔细抿了抿,配上一枚花钗。贝齿轻咬下唇,并不重施脂粉,已是蛾眉曼睩,方桃譬李。

  “走吧。”

  阿麦候在门外,见李夫人走出内室,侧身退后半步。

  “殿下因何事唤我?”

  行过回廊时,见有穿着胡服的婢仆穿行而过,李夫人不由得皱眉。

  “回夫人,姑孰来人。”

  姑孰?

  李夫人沉吟片刻,没有再问。

  一行人穿过两条木廊,跨过碧绿荷叶托起的竹桥,抵达南康公主所在。

  “殿下在客室?”

  李夫人心下生疑,莫非是夫主帐下来人?

  阿麦没有多言,躬身行礼,请李夫人入内。不同于桓温的其他妾室,李夫人来见南康公主,从不需婢仆事先禀报。

  木门敞开,纱制立屏风被移到旁侧。

  香炉未燃,南康公主坐于正位,两名陌生女子俯身在地,均是儒衣长裙,娇俏动人。

  扫过两眼,李夫人眉心微动。

  看穿着打扮,二者已是妇人。

  姑孰来的,又送到公主殿下面前,不用多想,必然是夫主新纳的妾室。只不知是帐下文武赠送,还是从良家得来。若是奴籍之人,即便桓大司马收用,也绝不敢送到南康公主面前。

  公主殿下火起来,可是要提剑砍人的。

  “阿姊。”快行两步,李夫人跪坐到南康公主左下首。

  “阿妹来了。”南康公主侧过头,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阿姊唤我来可是为她们?”

  “她们?”南康公主厌恶的皱眉,道,“不是。跟着瓜儿出去的人回报,瓜儿去了庾府。”

  “什么?”

  李夫人吃惊不小,问出的话却着实出人意料:“阿姊,郎君没吃亏吧?”

  “当然没有。”安康公主心qíng转好,笑意浸入眼底。想起婢仆的回报,竟拊掌笑了起来。

  “阿姊为何发笑?”

  “你不知晓内qíng,待我唤人来。”

  两名妾室伏在地上,南康公主看也不看,当即唤来婢仆,令其将事qíng重叙一遍。

  “诺!”

  婢仆从上巳节中途开讲,绘声绘色,一字不落,仿若事qíng就发生在眼前。

  李夫人越听越是惊奇。待听到庾攸之的窘状,禁不住红唇微张,笑得花枝乱颤。

  “阿姊,我竟不知道郎君有这份本领。”

  “别说是你,我何曾知晓。”

  南康公主摆摆手,示意婢仆退下,略缓了缓,笑着道:“不肯吃亏,遇上无赖之人直接动手,这点随了那老奴。”

  “阿姊。”李夫人收起笑容,慢慢坐直身体,轻轻拂过南康公主的手背,“她们还跪着。”

  背面不易觉察,从正面看去,两名妾室腰束绢带,一人身姿尚且窈窕,一人已掩不住微凸的小腹。

  南康公主扬眉,厌恶的扫过一眼,到底让她们起身。

  “起来吧。”

  两名妾室小心直起身,依旧半垂着头。别说南康公主,连李夫人都不敢瞄一眼。

  “阿姊,她们今后留在建康?”

  “恩。”南康公主点点头,道,“马氏和慕容氏有孕,不便留在姑孰。”

  慕容氏?

  李夫人凝眸看去,见右侧的妾室肤白胜雪,五官比汉人略深,的确带着慕容鲜卑的特点。

  “夫主纳了胡女?”

  南康公主冷笑一声,道:“那老奴年近花甲,我倒是小看了他。”

  听闻此言,两名妾室香肩微颤,不自觉捂住小腹。

  动作实在过于明显,南康公主再次冷笑,李夫人也不觉生出厌恶。出身鲜卑还如此作态,难怪殿下看不上眼。

  “阿麦。”

  “奴在。”

  “带她们下去。”

  眼不见心不烦,南康公主不想继续放这两人膈应自己。至于桓温的儿女多一个少一个,对她并无关碍。说到底,将她们送回来,八成是那老奴也不放心几个庶子。

  想到这里,南康公主莫名生出快意。

  该,活该!

  马氏和慕容氏福身行礼,随婢仆前往西苑。

  她们不明白,为何夫主要将自己送到建康。假若南康公主心生不愉,打杀了她们不要紧,肚子里的孩儿,夫主也不念及?

  两人心事重重,暗暗定下主意,此后必定谨言慎行,非必要绝不踏出房门半步,以免惹得公主殿下心烦,招致不必要的后果。

  少去两个外人,南康公主倏然放松,随手拿起一封书信并一份礼单,递给坐在身侧的李夫人。

  “看看吧。”南康公主侧靠在矮榻上,单手捏了捏额心,“那老奴可真是费心思。”

  李夫人先看书信后观礼单,大概半刻钟,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看明白了?”

  “阿姊,夫主这是什么意思?”

  “五十匹绢,五十匹蚕布,两箱金,十斛珍珠,真是好大的手笔。”

  南康公主语气平静,眼中却燃烧着慑人的怒意。说是为瓜儿压惊,实则是在“买”那两个庶子的命!

  “这次是瓜儿命大,如若不然……”

  “阿姊。”李夫人放下礼单和书信,移到南康公主身后,轻轻捏着她的肩膀,“夫主既是这个意思,阿姊怕不能硬扛。”

  “我知。”南康公主点头。

  “姑孰送信的人说,那两个庶子日前被打二十军棍,至今卧榻不起。想来要留在赭圻大营,无法随那老奴回建康。”

  南康公主表qíng中现出一抹疲惫。

  “算那老奴没有丧尽良心。”

  李夫人抿紧红唇,打开香炉顶,新投入一块西域香。

  无色香烟袅袅升起,南康公主微合双眼,烦躁的qíng绪随之慢慢平息。

  李夫人改捏为捶,一下下落在南康公主肩后。

  傍晚的风从窗口chuī入,掀起立屏风后的纱帘,迷蒙了雍容的佳人、安谧的倩影。

  数息不到,静谧陡然被打破,犹如石子投入湖心。

  “殿下,郎君归府。”

  “瓜儿回来了?”

  南康公主睁开双眼,李夫人按住她的肩膀,纤指拂过公主鬓角,压下一缕散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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