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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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道福低下头,狠狠握紧十指,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

  司马昱犹自不觉,褚太后忽感揪心。

  她真被眼前这位压得喘不过气,只能在长乐宫里读道经?

  事qíng错了吧?

  司马曜和司马道子走进内室,正身向天子太后行礼,又同南康公主和司马道福见礼。之所以如此行事,原因很简单,除开司马昱,褚太后、南康公主和司马道福姐弟全是平辈。

  如果桓容在场,肯定会觉得坑。

  两人落座之后,司马道福率先哭着道歉。

  “日前阿姊酒醉失态,对李淑仪口出无状,酒醒之后极是后悔。今日向阿弟赔罪,还请阿弟原谅阿姊无心之过,莫要放在心上。”

  司马曜和司马道福瞪大双眼,同觉得世界玄幻。

  眼前这人是司马道福?

  不是谁假扮的吧?

  见两人迟迟不开口,反而满面疑色,司马道福下了狠心,用力擦着眼角,泪落得更急,不到片刻时间,眼睛几乎肿成核桃。

  司马昱看不下去了。

  人总会同qíng弱者,加上对李淑仪不喜,更加觉得女儿可怜,儿子得理不饶人。

  “余姚悔过,你二人也当反省。”司马昱扫了司马曜一眼,转向司马道子,“当日余姚确有失态,但你举止鲁莽,不尊重长姊,也非全无过错。”

  司马道子心思缜密,压根不像是个孩童。知晓硬抗没好处,从善如流起身赔礼。

  “弟当地鲁莽,实是心忧阿姨,请阿姊莫怪。”

  “阿弟哪里话。”

  或许是姜汁的刺激,司马道福演技飙升,收都收不住。一场“姐弟尽释前嫌”的好戏演得淋漓尽致。

  司马昱知道三个儿女都在玩心思,但他不打算深究,也不能深究。

  皇权之下,亲qíng向来薄弱。

  自从有了郗超挑拨,父子、兄弟之间不同以往。哪怕是表面作戏,好歹能维持晋室和睦的假象。

  再者说,司马道福嫁入桓氏,如果能聪明起来,设法帮扶晋室,生出再多心思司马昱也不会在意。

  一场大戏演完,几人面前的茶汤都已变凉。

  宫婢送上新茶糕点,南康公主慢悠悠开口:“叔父,鄱阳三人的食邑都在she阳,是否有些不妥?”

  司马昱顿住。

  的确,这事是他做得不地道。可圣旨已下,断无更改的道理。更何况,王、胡、徐三家正开始活动,贸然更改地点更不妥当。

  “南康,圣旨已下。”褚太后出言道。

  早在诏书宣读,她就盼着这场好戏。此刻出言绝非好意,而是想要火上浇油,更激起南康公主的怒气。

  “我知圣旨不能更改。”南康公主语气不变,双手合在腹前,袖摆轻振,绣在绢上的蝴蝶似展翅一般。

  “那是为何?”

  “瓜儿是我所出,身上流着司马氏的血,为晋室出力也是应当,受点委屈不算什么。”

  司马昱神qíng尴尬,褚太后表qíng愕然。

  这是南康的作风?

  肯定有哪里不对!

  “不过,”南康公主话锋一转,“she阳之前是什么样子,想必陛下十分清楚。别说税收,一千五百户能否凑齐都是未知。”

  司马昱颔首。

  南康公主所言俱为实qíng,朝廷统计过人口,数据历历在目,压根无从抵赖。

  “现如今,she阳人口渐丰,百姓富足,一千五百户上缴的钱粮不是小数目。”

  南康公主顿了顿,声音微沉,“北地战乱,秦氏和氐人打了起来,边界州郡难保安稳。幽州和秦氏相邻,距氐人也不远,倘若遇上乱兵入境,恐是一场灾祸。”

  “不提幽州,豫州、宁州、益州都派人入京,催朝廷能增发军饷,并且言之凿凿,仅凭一地钱粮无法彻底挡住乱兵。”

  “这个关头,边界各州钱粮都在告急,我闻陛下下旨,免去益州和宁州整年粮税。”

  话说到这里,南康公主终于加快语速,亮出刀锋,“幽州本就饥苦,我记得,州兵的军饷和兵甲都是我子自筹,朝廷未出一分一文。”

  “如今战祸临近,朝廷免宁、益两州税粮,更补发军饷,豫州亦可调拨府军钱粮,唯独幽州例外,不仅没有,反而要划出一千五百户食邑!”

  “陛下,此举当真妥当?”

  “若是乱兵南下,我子缺钱少粮,抵挡不住,罪过谁来承担?”

  司马昱被问得哑口无言。

  褚太后既感到快慰又觉得无奈。

  司马道福和司马曜姐弟低着头,尽量减少存在感。再蠢也该明白,南康公主向天子发难,句句占理,压根无法反驳。

  三人握紧双拳,都在暗中希望,南康公主能bī得天子收回成命。

  食邑的好处又落不到自己身上,反而会助长旁人气焰,增加对手筹码。出声帮忙?想都不要想,竹篮打水一场空才好!

  此时此刻,三人立场一致,全然不顾父子亲qíng,仅从自身利益出发,已然现出坑爹的预兆。

  见火候差不多了,南康公主放缓口气,道:“我知皇命不能更改,然边境安稳实是重中之重,不得不言,还请陛下恕罪。”

  “南康一心为了晋室,朕岂会怪你。”司马昱知道必须给出一个答复,要不然,南康公主的话传出去,他多少会担上“压榨臣子”“不顾百姓死活”的罪名。

  “she阳之事的确是朕考虑不周,明日朝会之上,朕会下旨免幽州一年粮税。”

  南康公主并不满意。

  又是一番较量,司马昱免幽州三年粮税,许桓容自留商税,并自朝廷补发州兵军饷,南康公主方才谢恩。

  目前而言,截留税收是各州不成文的规则。但为面子考量,总要jiāo上部分。

  请下这份圣旨,桓容相当金牌在手,完全不用理会世人目光,可以在幽州大展拳脚,将征税所得纳入囊中,不怕他人眼红发热。

  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发展势力,武装起一支qiáng军。

  有人想摘果子?

  来啊!

  敢伸爪子他就敢剁!

  至于she阳的食邑,同样很好解决。采用贾秉的计策,把人弄进来盖帽子,绝对一盖一个准!

  说你没有“里通胡贼”,更没有“图谋不轨”?

  桓刺使冷冷一笑,我的地盘我做主,我说你有你就有,没有也有!不服咬我啊?

  于是乎,南康公主入台城一趟,幽州截留钱粮过了明路,更得一笔外财,补发半年军饷。

  车驾回到青溪里,带着书信的鹁鸽振翅北飞,好消息很快送到盱眙。

  同时,司马道福开始大肆收集美人,命人教导礼仪歌舞。桓济身在姑孰,不知她所行,桓熙和桓歆冷眼看着,都觉得此举蹊跷,却又想不出原因。

  直至上巳节,司马道福将司马曜请入桓府,安排一场宴会,献上几轮歌舞,更以数美相赠,谜底方才揭晓。

  经阿叶提醒,司马道福不只给司马曜送美,连亲爹也没落下。

  甭管宫中嫔妃怎么想,是不是在背地里咬牙切齿;也不论建康是否又传出流言,多少人在议论余姚郡公主给宫中送美人,司马道福得到的赏赐做不得假,漏了许久的封号也随之授下。

  “新安长公主,食邑五百户,实封新安郡。”

  尝到好处,司马道福轻易不肯收手。

  阿叶又为她出计,并有道人献上一瓶丹药。

  司马道福犹豫片刻,对权势的渴望终于压过亲qíng,握着药盒的手不断攥紧,沉声道:“寻几个健仆试一试。”

  “诺!”

  得知桓府qíng况,李夫人微微一笑。随意捻起几粒谷子,挥袖撒到院中。

  一群雀鸟从枝头飞落,争相啄食。

  听到熟悉的环佩声,李夫人侧过头,正遇南康公主自廊下行来。

  到了近前,南康公主停住脚步,抚过李夫人身上的绢袄,道:“廊下风冷,阿妹在这多久了?”

  李夫人轻轻摇头,攥住南康公主的袖摆,轻轻靠在公主身前,笑道:“阿姊,chūn日景好,可与妾共赏?”

  说话间,清风穿过廊下,长袖飘动,裙摆流云。

  几片花瓣随风舞过,轻轻落在乌黑的发间,更显得娇颜绝世,美人倾城。

  第一百四十八章 做执棋之人

  上巳节后,司马昱连发两道圣旨,一道免幽州三年粮税,许州治所自留商税,令发半岁军饷;一道增新安郡公主食邑三百,虎贲五人。

  诏书既下,满朝哗然。

  司马道福已有食邑五百,如今又增三百,实封不仅超过姊妹,甚至在两个皇子之上。

  新安郡治于扬州,遥领州牧的不是旁人,正是桓大司马。

  对桓大司马来说,八百户粮税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招呼不打一声,就将公主食邑增至八百,是否胆肥了点?

  关系到面子问题,众人料定会计较一番。

  让人惊奇的是,桓大司马一声没出,任由诏书发下。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满头雾水。

  不禁生出猜测,司马道福嫁给桓济,桓济又是桓温亲子,这里面兜兜转转,或许是左手出右手进,未必如表面看起来简单。

  说不准,天子和大司马早在背地里达成协议?

  殊不见,前脚将公主食邑选在she阳,后脚就免去幽州三年粮税,更许自留商税。仔细算算这笔账,桓容压根就没有吃亏。

  不过,众人也有担忧。

  桓豁掌荆州,桓冲治江州,桓大司马领豫州,桓容控幽州。

  铺开舆图,桓氏掌控的州郡连成一线,皆为冲要之地。不考虑父子兄弟前的嫌隙,财路不缺又有qiáng兵,桓氏隐然成为国中之国,不容小觑。

  如果再将益州和宁州拉拢过去,后果几乎不可想象。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诏书宣读之后,桓大司马当殿上奏,“近岁梁、益多贼寇,乱地方之治,害民匪浅。当地治所不能派兵剿灭,实乃无能渎职,当依律拿下,jiāo三省一台严问。”

  “宁州刺使周仲孙深谙兵法,文韬武略,不世之臣。两度随天军北伐,破成汉之际,立下赫赫功勋。”

  “今民受贼寇之苦久矣。臣请陛下下旨,以宁州刺使监梁、益二州诸军事,兼领益州刺使,剿匪除贼,安抚百姓,以彰陛下爱民之德。”

  尾音落下,满殿寂静。

  郗愔不出声,谢安王坦之同样未有行动。其他人心知不妥,却没有出言相争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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