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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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容与司马昱谢安分立阶下,三揖之后,由后者先入,在堂内立定,前者方才迈步上阶,面西正身而跪。

  整个过程皆循古礼。

  然因汉末天下纷乱,其后胡人内迁,汉家颠沛流离,冠礼程序一度缩减,甚至有部分更改。

  桓容到底是后来人,不知真正古礼为何,原身见过兄长加冠,也没太多的参考意义。自然不晓得哪个程序和前代不同。

  嫡庶有别。

  桓容加冠在堂内,桓熙、桓济和桓歆都没这份待遇,全都布席在户外,也就是在院子里。

  两者天差地别,自然不会有多大的参考意义。

  整个过程中,桓容记忆最深的就是揖礼。

  进门揖礼,出门揖礼,加冠之前还要面向大宾赞冠分别揖礼。

  好不容易走完半段程序,谢安念完一段醮文,桓容进入内堂梳起发髻,再入堂内,正面手捧缁布冠的司马昱,几乎是本能反应,再次拱手揖礼。

  “阿弟,此时无需行礼。”桓祎提醒。

  “……礼多人不怪。”

  桓祎:“……”当真是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桓容端正表qíng,正身跪坐于席上。

  司马昱为他戴上缁布冠,系上缁带,桓容起身行出堂外,向众宾客揖礼。

  桓大司马颔首,纵然不喜此子,却也不得不承认,比相貌论气质,桓容远超桓熙等人。凤骨龙姿,霞姿月韵,一身风华可比芝兰玉树,不怪能同王谢子弟齐名。

  “礼!”

  司马昱不在身边,桓祎没有再拔高嗓门,采用正常音量。

  桓容向观礼者拱手,随后退入内堂,换上朝服,再加皮弁。此冠由白鹿皮所制,依桓容爵位,共制七fèng,点缀三彩珠宝,以长簪固定在发上。

  朝服皮弁,视为士族首服。

  桓容谢过大宾、赞冠,起身再行堂外。

  玄衣红裳,皮弁玉带,行走间袖摆微振,立于堂下,恰遇阳光直落,冠上彩宝闪烁,衣上彩绣耀目,整个人似笼于光中。

  拱手揖礼时,愈发显得身姿修长,玉树风华。

  屏风后,南康公主眼圈微红,紧紧抿着红唇。

  李夫人倾身靠近,纤指擦过南康公主的衣袖,柔声道:“郎君元服,今已成人,能担一家重任,阿姊当可了却一桩心事。”

  司马道福跪坐在两人身后,闻听此言,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南康公主却转过头,轻轻拍了拍李夫人的手背,四目相对,这番话的含义,唯有彼此知晓。

  “礼!”

  桓容再次揖礼,退回堂内,取下皮弁,代之以爵弁。

  此冠形制如冕,由丝帛制成,冠垂红带,不似冕冠前低后高,也无珠旒,常为士族冠、婚所用,庶人不得佩戴。

  “谢陛下!”

  桓容正身揖礼。

  冠礼中本无这个程序,但如先前所说,礼多人不怪。加上司马昱身份特殊,桓容此举不违礼仪,传扬出去,反会被世人赞颂。

  司马昱笑着颔首,道:“阿奴良才,今日元服,朕心甚慰。望能为国为民,匡扶汉家,扛鼎于危难,青史留名!”

  话落,不等对方反应过来,竟拱手还了半礼。

  桓容吃惊不小,险些愣在当场。谢安同样面露讶色,似没料到天子会有此举。

  “陛下厚恩,臣感激涕零!”

  好在经历过种种陷坑,反应足够快,桓容当即跪倒,向司马昱行稽首礼。

  行礼时才发现,戴着爵弁很不方面,额头压根没法贴地。

  难怪古人的朝冠都没帽檐。

  果真有大智慧!

  “阿奴快起来。”

  司马昱扶起桓容,笑容慈祥,语气和蔼,“嘉礼已成,朕的薄礼亦该送出。待安石宣读过诏书,再去谢你父母。”

  “诺!”

  桓容恭声应诺,侧身退开半步,请司马昱先行。

  三人走出堂外,桓温作为主家,当设宴醴宾。

  “宴席已摆,请陛下移步。”

  “不急。”司马昱笑道,“朕有礼赠于阿奴。”

  得司马昱示意,谢安展开竹简,看到简中内容,不由得神qíng微变。

  能让谢侍中当众变色,可见诏书内容非同小可,众人不免猜测,天子这份礼到底是凶是吉。

  桓容所想的是,事先没有听到半点风声,甚至连渣爹都很意外,显然诏书是临时拟成,并未下至三省一台。

  “桓温子容,良才美玉,大才槃槃……仁政爱民,北伐有功,以功封淮南郡公,实封食邑三千户。”

  诏书念完,众皆无声。

  郡公?!

  不到二十岁的郡公?!

  桓容想到多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司马昱会送给他这样一份“大礼”。他的确和桓熙说过,只要他愿意,郡公异姓王都不是虚话。但是,速度也不该这么快!

  渣爹奋斗大半生,才封到南郡公。

  他入仕不满三年,只经历一场北伐,而且不是主帅,就封了郡公?

  心若宽点,封就封吧,反正早晚有这一天。

  可是,封号为什么偏是淮南?!

  做爹的是南郡公,儿子成了淮南郡公,天子是想gān什么?

  桓容狠狠磨牙。

  这种qíng况下,还让他怎么心宽!

  可惜,无论桓容怎么想,诏书当着众人宣读,他都要领旨谢恩。至于渣爹是什么脸色,会有什么想法,亲娘是不是想提剑砍人,都是以后需要考虑的问题。

  “臣领旨谢恩。”

  桓容接过诏书,旋即向司马昱行拜礼。

  众人陆续回神,或惊讶、或羡慕、或嫉妒,种种表qíng不一而足。

  桓祎真心为桓容高兴,待司马昱被请走,立刻上前两步,笑道:“阿弟,恭喜!”

  桓容苦笑一声,说喜确是喜,但是,这可是明晃晃的糖衣pào弹,代表着无穷无尽的麻烦。最直接的效果,很可能打破他和渣爹之间的短暂和平,直接促成两者对立。

  桓熙桓歆则是满心嫉恨,双眼几乎被妒火烧红。

  待桓容被南康公主唤走,桓熙冷哼一声,不想再多留,gān脆支着拐杖离开。

  桓歆走近桓祎,不怀好意道:“我真为四弟可惜。”

  “哦?”桓祎看向桓歆,冷笑道,“阿兄何出此言?”

  “五弟提前加冠,将四弟置于何处?”桓歆低声道,“纵有嫡庶之别,亦要分长幼。纵要提前加冠,也不该撇开四弟。”

  桓祎盯着桓歆,一言不发,直将对方盯得不自在,方才道:“此事不劳阿兄费心。我虽不甚聪明,却也知道好坏。从记事起我就明白,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反之亦然。”

  “是吗?”桓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自然。”桓祎再次冷笑,不想再理会他,大步穿过廊下,打算去找桓容。

  目送他的背影,桓歆面沉似水,狠狠的咬牙。

  “果真愚笨不砍,难与之谋划!”

  在他离开不久,阿黍从侧厢走出,望着回廊尽头,目光犹如寒冰。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取字

  《礼记》有载,夫礼始于冠、本于昏、重于丧祭、尊于朝聘、和于she乡,此礼之大体也。

  冠者乃礼之首。

  男子加冠,需弃少年顽劣,做到齐服色、正行止,在朝敬奉君主,出仕仁政爱民,在家孝敬父母、友爱兄弟,严守礼仪,行止有度,行事得体。

  不可为小人之行,不当为不以之事。

  桓容身为嫡子,在正堂前加冠,象征其在家族中的地位。代表继桓大司马之后,将成为掌家之人。

  礼后飨宴宾客,由亲父或长者为其取字,表示其已正式成人,当以成人之礼对待。

  不过,乱世之中礼乐崩坏,五礼不复秦汉,更不及周时。加上桓容qíng况特殊,许多程序仅是走个过场,并无太大实在意义。不提其他,单是“继承人”这个身份,就不会被桓大司马承认。

  由正室所处,在正堂加冠又如何?

  碍于晋室血脉,只要桓温还活着,桓容在族中的话语权就不会太高,“继承人”的头衔更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众宾被请飨宴,桓容暂未随行,抓紧时间换下爵弁服,重着缁布冠和玄端服,前往拜见南康公主。

  因要接待各家女眷,南康公主移步客室。

  室内设有立屏风,将空间一分为二。

  桓容在屏风前行礼,各家女眷则在屏风后,透过玉上镂刻的花纹,隐约能见到玄衣少年的身影。

  “阿子元服,我心甚慰。”南康公主正身端坐,双手合于腹前,袖摆在身侧铺展,金线绣成的祥纹流光溢彩,发上的凤钗灿烂夺目。绢制牡丹簪在髻后,花蕊以彩宝雕琢,可谓巧夺天工。

  “自今往后,尔当敬于天地,功于社稷,友于士人,礼于庶民。”

  “谨遵阿母教诲。”

  桓容正身下拜,额头触地,良久方才起身。

  南康公主颔首,笑道:“去见过你的兄弟。今官家为大宾,献礼自可省去。宴后当拜见族老,绢帛均已备妥。”

  “诺!”

  桓容再行礼,起身就要退出室内。

  “瓜儿。”南康公主突然出声。

  “儿在。”

  “宴后再来我处,我有事问你。”想起秦氏送来的鸾凤钗,南康公主不免提心,总觉得事qíng有异,必须问清楚。

  无心尚且罢了。

  如果是有意,难道真是找茬?

  闻秦氏同幽州素有生意往来,这个时候找茬,究竟图的是什么?

  “遵阿母之命。”

  桓容恭声应诺,忽有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阿母,我闻阿兄带来百斤海鱼,宴上用不尽,可令厨下留出数尾,待明后日用新法烹制,再奉与阿母。”

  “阿子孝顺,我会令人吩咐厨下。”南康公主笑道,“时间不早,飨宴已开,莫要多耽搁,快些去吧。”

  “诺!”

  桓容退出正室,恰遇一阵秋风卷过,袖摆轻振,衣摆微鼓,通身的素色,映着满院金桂,愈发显得少年灵秀,隽丽雅致,洒脱俊逸,几乎让人移不开双眼。

  立屏风后,前来观礼的各家夫人不免颔首,如此郎君,难怪能与王谢郎君比肩。

  几个女郎心神微动,桃腮微红。

  今日随父母前来,本就存着结好之意。如能两姓联姻,得此佳婿,也可慰半生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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