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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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担心事qíng有变,可在出城后就将书信送出。有官家之命,且血脉相连,南康长公主绝不会袖手旁观。”

  “对,你说的对!”司马道福突然双眼放光,猛地站起身,双手攥紧,表qíng中带着兴奋,更掺杂一丝疯狂。

  “我要给阿姑写信,将事qíng全部告诉小郎!纵然如父皇所言,皇位真的……那两个奴子也休想如愿!”

  司马道福的语速实在太快,阿叶听不太分明,却也没有张口询问,只是伺候笔墨,等她冷静下来,亲笔写成书信。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样悲催

  台城,太极殿

  司马昱服过汤药,趁着还有些jīng神,翻开堆积在案头的奏疏,一卷接一卷细观。

  天子许久不上朝会,朝堂政务半点未受影响,无论政事军事皆是井井有条,不乱分毫。看到奏疏上的种种,司马昱不知该叹气还是该愤慨。

  傀儡,傀儡!

  用力摔下竹简,司马昱气怒攻心,又开始剧烈咳嗽。咳到最后,唇角竟溢出一丝鲜血。

  “陛下!”宦者大惊失色。

  “禁声!”司马昱艰难出声,用绢布捂住嘴,“取、取红丹!”

  “诺!”

  宦者小心捧来一只玉瓶,司马昱牢牢握住瓶身,并没有倒出一丸吞服,仅是凑近瓶口,嗅着丹药的气息,顺势饮下半盏温水。

  等咳得不是那么厉害,司马昱命宦者准备竹简,提笔写成一封私信,jiāo人马上送去姑孰。

  没用玉玺和金印就算不上天子诏书,无需经过三省。

  不承想,书信未出宫城,送信的宦者被大长乐拦住。

  不顾宦者愤怒的眼神,阿讷打开包裹竹简的绢布,看过其中内容,又若无其事的包裹起来,放回宦者怀中。

  “放开他。”阿讷袖着双手,居高临下俯视宦者,道,“事qíng埋在肚子里,你还能保住一条命。”

  宦者抱紧竹简,再不甘心也只能认栽。

  天子久病不愈,qíng况显然不好。

  褚太后动作频频,拉拢两位皇子,明显有重掌台城之意。他们这些跟着官家的,今后会是什么下场,是不是能保住脑袋,当真是个未知数。

  qíng势所迫,不得不低头。

  但是,如果道祖施恩、仙家怜悯,助官家熬过这关,别说什么大长乐,哪怕是长乐宫里的太后,都要遭受雷霆之怒,别想再有好日子过!

  宦者站起身,向躲在不远处的小内侍点点头。后者立刻转身,一溜烟跑回太极殿。

  司马昱听到此事,并没有当场发怒。

  “朕病了这些时日,台城内必生变化,有人盯着太极殿不足为奇。以褚蒜子的为人,知晓朕yù召大司马还朝,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到这里,司马昱冷笑一声。

  “这些聪明人啊。”

  宦者躬身立在一边,谨慎道:“陛下,可要派人盯着长乐宫?”

  “不用。”司马昱摆摆手,“朕倒想看看,褚蒜子会做出些什么。”

  “诺。”

  宦者不再多言,垂首立在一旁。

  司马昱扫一眼面前的奏疏,无心再看,疲累的躺回榻上。

  以他来看,长乐宫绝对不愿桓温回朝。不能直接拦截书信,只能设法将消息传出,引来朝中注意。

  一旦引起文武警觉,事qíng必当拖延。

  届时,建康、姑孰和京口都不会安生。

  “乱吧,越乱越好。”司马昱喃喃道。

  此时此刻,他突然能理解司马奕的疯狂。

  他本以为自己能做到,至少不逊于明帝。可惜,登基不过一载,已是身陷死局,不堪重负。

  思及在位仅三年,不及而立便早逝的异母兄长,司马昱突兀的笑出声来,眼角滑下两行浊泪。

  等到消息传出,众人的目光齐聚台城,应不会留意道福是否还在城中。

  “这是为父仅能为你做的……”

  司马昱声音渐低,泪水流gān,仅在眼角留下两条gān涸的泪痕。

  建康城内,廛肆热闹一如往常。

  南来北方的商船穿过篱门,行在秦淮河上。靠上码头,遇见相熟的商家,船主都要拱手问候,道出几句新得的消息。

  自十月以来,关于幽州的消息越来越多。

  盐渎、盱眙时常挂于人口,从幽州市来稀奇货的商队更是屡见不鲜。

  城中商家发现,往来大市小市的外地客商和以往不同,买东西开始挑挑拣拣。虽然一样挥金如土,可某些货物,例如金银首饰和绢布,再不如以往好卖。即便仍能售罄,花费的时间和口舌却较往常多出一倍。

  与之相对,桓容开在城内的盐铺、糖铺及银楼总是人满为患。

  常常是天不亮,门口已排起长队。

  无论汉人还是胡人,一边裹紧外袍,一边搓着双手,不顾湿冷的天气,双眼紧盯着门板,只等伙计出现的那一刻。

  尤其是糖铺,每天都能排开长龙。

  随着硬糖、软糖等新货出现,排队的商越来越多。有人不惜高价,从他人手里购买新货。看着赔本的买卖,运到会稽等地,照样赚得盆满盈钵。

  日子久了,建康人开始习惯这个qíng形。

  见有士族家仆跟着排队,和商人抢购摆上架的新糖,众人同样见怪不怪。

  “别看价高,滋味实在是好。我随商队北上,遇上拦路的贼人,凭着力气斩杀两个,护住大半货物。领队论功时,特地赏我一小块。指甲盖大小,四四方方,冰块似的,那滋味赛过蜂蜜,如今想想,啧啧……”

  汉子说得绘声绘色,不时还咂咂嘴。

  围观众人下意识吞着唾沫,有心尝尝,想到糖铺前高挂的价格牌,立刻又歇了心思。

  “这么高的价,咱们是别想喽。”

  “这也说不定。”一名下巴上长着山羊胡的男子cha嘴道,“我听说盱眙城不一样,只要是城中百姓,都能以低价市糖。”

  “果真?”一名船工问道,“你是亲眼所见?”

  “我并非亲眼所见,是有族人迁入幽州,日前送来书信,邀我往幽州做工。”

  “做工?”一旁的船工不以为然。这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能做什么工?

  “休要看不起某家!”男子怒道。

  “某家祖上曾为士族家仆,幸能识得几个字,握着独门手艺,专为主家照顾牛马。虽主家败落,家仆四散,某仍习得大父手艺,马市牛市那些商人遇上问题多会来寻!”

  男子越说越激动,脸膛涨红。

  “听闻幽州大量招收流民,施行仁政,只要肯下力气开荒,免三年粮税不说,还可从州治所租用耕牛。”

  “什么?!”

  “休要不信。”男子取出族人书信,当众展开宣读,读罢继续道,“听见没有?州治所正寻能照管牛马之人,某一身本领,何愁生计!”

  男子抖着书信,四周尽皆沉默。

  事实上,他压根不识字,信上的内容是旁人说于他听,用了一日一夜死记硬背,方才能顺利出口。

  人群中,两个穿着短袍的男子暗使眼色,彼此点了点头,悄无声息的退走。

  建康城貌似安宁,实则暗cháo汹涌。

  一旦城中生乱,百姓必当四散逃离。比起扬州等地,幽州的地理位置不占优势,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让城中人晓得,若是去了幽州,生计不成问题,肯下力气就能养活一家老小。

  这么做的确要担一定风险,会提前引来士族高门和地方大佬的注意。然而,以贾秉荀宥等人的分析,此事不得不为。

  桓刺使表示理解。

  闷声发大财固然好,该出声时也不能含糊。

  如今的世道,扮猪吃老虎未必管用。说不定入戏过深,予人可欺的印象,没等张开嘴,先被虎视眈眈的láng群包围,直接撕碎入腹。

  为达成目的,单靠商人口口相传完全不够。贾秉埋在建康的暗桩陆续发挥作用,专门寻找“劳苦大众”,捡能引起共鸣的事开口。

  不用多少时日,大部分船工匠人都会晓得,盱眙地处边境,商贸繁华,开荒免税,且有几千州兵保卫,比起建康也是不差。

  是不是动心,端看个人选择。

  可以肯定的是,哪日建康陷入乱局,城中百姓绝不会一窝蜂的逃往扬州。只要有一成北上幽州,桓容就能大有收获。

  别人搜罗金银珍宝,桓刺使专好划拉人口。

  有人才会希望,有人才会发展。

  没有人,抱着金山银山也是白搭!

  台城中,褚太后并不晓得,曾被她设计坑害的桓容正抄起铁锹,准备挖建康城四角。

  听完大长乐回禀,知晓司马昱的打算,褚太后放下道经,沉吟良久。

  殿中幽暗,白日里仍点着三足灯。

  火光摇曳,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拉长,带着说不出的诡异。

  “阿讷。”褚太后终于开口,“将消息透出去,让乌衣巷和青溪里都知道,官家无意立皇太子,并要召大司马还朝。”

  “诺!”

  “另外,让人给幽州送信,看看南康是什么反应。”

  “诺!”

  “太极殿那里继续派人盯着。若是昌明和道子过去,立刻禀报于我。”

  大长乐连声应诺,双眼始终盯着地面,表qíng没有半点变化。

  “阿讷,你随我几十年,功劳我都记着。”

  反言之,之前的怠慢和二心同样不会忘。

  “我身边可以缺任何人,却不能少了你。”褚太后重新翻开道经,转动起流珠。

  “你天xing聪慧,理应晓得,我在一日,你才是大长乐。我去那日,长乐宫易主,你也将跌落尘埃。庾太后去后,她身边的人是什么下场,你总该记得。”

  语调平缓,云淡风轻。

  阿讷垂下眼帘,伏身跪在地上,重重磕头。

  “太后训诫,仆不敢忘。”

  “不忘就好,去吧。”

  “诺。”

  阿讷躬身退出殿门,待门扉合拢,方才抬起头,眼中怨恨之意彰显。

  内殿中,褚太后读着道经,一颗接一颗拨动流珠,笑容奇怪的安详。

  建康风波骤起,姑孰同样不得安稳。

  司马昱的书信送到城内,送信人没能见到桓大司马,就被郗超打发下去休息。

  “郗侍郎,此举怕是不妥。”孟嘉恰好见到这一幕,不免出声提醒,“终归是台城内侍,送来的是天子书信,如此轻慢,怕会为大司马招来跋扈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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