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2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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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知使君之志,亦知使君忧国忧民之心,但请使君斟酌,莫要酿成一场祸事。”

  郗愔没说话,表qíng也没有太多改变,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谢安当面划出底线,太后临朝势在必行。

  至于王太后是不是乐意,不在士族的考虑之内。

  实事求是的讲,推出太后是为争夺话语权,又不是真为了让其摄政,本人不愿理政事,反倒正中群臣下怀。

  不过,这条底线却会触动郗愔的利益。除非他肯让步,否则,事qíng仍会僵在这里,始终无法推进半步。

  帐中陷入沉默,郗愔不言,谢安不语,王坦之皱眉深思,王彪之和王献之互看一眼,最终由王献之开口道:“使君,仆有一言。”

  王献之曾于郗愔帐下为官,更曾随他北伐,在几人之中,算是比较有jiāoqíng,说话能多出几分底气。

  “子敬但说无妨。”郗愔道。

  “诺。”

  王献之拱手,组织过语言,将打好的腹稿和盘托出。

  事qíng僵在这里不是办法。

  按照桓容的意思,乱归乱,真起了兵祸,遭殃的还是建康百姓。

  经过书信商量,针对朝中局势,桓容提出建议,由王献之和王彪之共同斟酌定出条件,希望能兼顾双方利益,将随时可能爆发的兵祸消弭于无形。

  太后临朝势在必行,不容更改,这是谢安的底线,同时也是王献之和王彪之的。

  一来,作为提出太后摄政之人,琅琊王氏自然不能自打嘴巴,当着谢安和王坦之的面反口;二来,涉及到士族利益,大家必须站到统一阵线。

  不然的话,琅琊王氏别说再起,很快就会成为士族公敌。

  有得必有失,想要坚守住底线,在其他方面就要妥协。

  王献之提出,太后临朝之后,只听政不决事,凡政、军要务均须问顾命大臣。待到天子冠婚,则政归天子。太后还于后宫,顾命大臣留于朝堂辅佐,仍可督视天子,行周公故事。

  简言之,双方各退一步,郗愔点头同意太后临朝,不再横加阻挠;王谢士族尊重他顾命大臣的地位,并会上请天子,授他丞相一职。

  这个方法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却能将争斗拉回朝堂,不至于刀兵相向,使得兵乱建康,给他人可趁之机。

  同时,双方分权也买下隐患,使郗愔和王谢士族彻底站到对立面,几乎不可能合作。

  有了这个空隙,桓氏便有了机会,相当于桓容有了机会。

  作为事qíng的发起人和执行者,琅琊王氏终于从实在意义上成为桓容的盟友,今后想要稳立于朝堂,继续同各方势力争锋,甚至更进一步,必要同桓容紧密联合。

  挖坑之事不能再有,遇有他人给桓容挖坑,不知道且罢,若是知道,必当第一时间通风报信。

  在一段时间内,双方的盟约会相当牢固。至于会不会因某事打破,还要走一步看一步。

  “如此行事,郗使君以为如何?”

  王献之摆出条件,划出道来,等着郗愔回答。

  谢安微感不妥,却无法出言反对。就目前而言,比起继续僵持下去,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帐中寂静良久,郗愔终于点头。

  “可。”

  一字出口,犹如重石落地。

  王献之再拱手,容姿不凡,潇洒俊秀一如往日。然投身朝堂至今,为家族利益出仕,浸yín宦海,行事风格早已截然不同,与早年判若两人。

  双方各退一步,暂时达成一致。

  谢安等人返回城中,很快请见天子,着手进行安排。

  郗愔仍留在城外大营,什么时候“授封丞相”的旨意下达,什么时候才会撤兵还城。

  手握调兵的虎符,郗刺使半合双眼,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走,许久陷入沉思。

  刘牢之在一旁候命,忆起去岁以来的种种,联系谢安等人入营时的qíng形,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转瞬即逝。扫过郗愔掌中的虎符,不自觉握紧剑柄,脸颊绷紧,胸中涌起一团暗火,是对于权力的野心。

  不出五日,宫中旨意下达,授郗愔昌郡公,官至丞相、镇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兖、青、徐三州诸军事。

  旨意宣读朝中,官印送至大营,屯于城外的北府军迅速拔营,多数返回京口,留三百常驻建康,成为郗愔威慑朝堂的绝对力量。

  对于他的做法,建康士族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郗使君的理由光明正大,日前有贼寇犯云龙门,几登殿阁,危急天子,足见京城守卫空虚。留三百北府军在此,定能震慑宵小,使其不敢再起异心。

  此言一出,建康士族当面不言,背后没少扎小人。

  谁是妖人?谁是宵小?

  谁生异心?

  震慑的又是谁?

  指桑骂槐还能不能更明显一点?!

  无论建康士族怎么想,也不管司马曜是不是关在太极殿砸东西,也无论王太后是不是万般不愿,褚太后是不是砸碎道经,政局终于暂时平稳。

  建康免去一场兵祸,朝堂上下都能松一口气。

  不过,贾舍人点燃的这场暗火并未完全熄灭,仍残余不少火星。遇恰当时机,必会再次熊熊燃烧,直至吞噬整个建康。

  宁康元年,六月

  盱眙城一天比一天热,出门走上一圈,必定会热出一身大汗。

  “这哪里是六月天。”

  桓容禁不住热,终于舍弃长袍,换上轻薄的大衫。当然,吊带衫什么的依旧拒绝,大衫内是蚕丝制的中衣,很是轻薄透气,领口微微敞开,总能舒缓几许燥热。

  桓容坐在廊下,背靠门栏,手上摇着一把蒲葵扇,时而扯扯衣领,露出汗湿的颈项。稍显粗鲁的姿态,却莫名现出几分潇洒不羁。

  几名婢仆自廊下走来,见到此qíng此景,不自觉晕红脸颊,心跳加速。

  袁峰和桓玄桓伟排排坐,一人面前摆着一只漆碗,碗中是浇了蜂蜜、掺了鲜果的碎冰,另外还有一团奶油。

  不得不承认,劳动人民智慧无穷。

  桓容只是提了两次,厨下就做出成品。

  没有趁手的工具?

  没关系,人来!

  刺使府最不缺的就是壮汉,各个一身腱子ròu,磨盘轻松举过头顶,抡石头像在玩。不过是抄起筷子打上两个时辰蛋清,完全不成问题。

  漆碗不大,很快见底。

  三个小孩都有些意犹未尽。

  婢仆撤下矮桌,送上蜜水和新制的苏饼。

  桓容抱起圆滚滚的桓伟,摸了摸桓玄的发顶,让婢仆为袁峰打扇,笑道:“这东西虽好,不能多吃,吃多了肚子疼。”

  “诺。”

  三个小孩都很听话,袁峰问过时辰,起身换过单衣,让健仆牵来小马,准备去演武场练习骑术。

  “天热,何妨停上一两日。”

  袁峰摇摇头,正色道:“阿兄之前教导,业jīng于勤,峰时时不敢忘。”

  桓容:“……”

  这是唐时韩愈的名言,他不过是没留神,偶尔说漏嘴,没想到就被小孩记住了。本就已经够学霸,还要如此勤奋,还让凡夫俗子怎么活?

  “阿兄。”桓伟拉拉桓容的袖摆,“马!我也想骑马!”

  桓玄也凑了过来,满脸都是渴望。

  “你们还小。”桓容摇摇头,道,“须得再过两年。”

  两个小孩面露失望,很快又被木质玩具引开注意,就此“抛弃”桓容,一心一意的玩起能低飞的木鸟和慢速奔跑的木马。

  邻近傍晚,空气中终于有了一丝凉风。

  婢仆和保母照看着桓伟和桓玄,准备抱他们去东院。

  桓容偷得半日闲,不能继续偷懒,起身抻个懒腰,打算先处理部分政务,再去东院陪亲娘用膳。

  刚刚翻开竹简,忽见苍鹰飞入内室。

  紧接着,有健仆前来禀报,荆州送来消息,梁州刺史杨亮急往州内求援,贼寇犯境!

  第一百八十八章 美人慎抢

  梁州乃华夏九州之一,始置于夏,在今陕西境内。

  经西周、chūn秋,先后分属于巴蜀、秦国。到秦始皇一统天下,在此置汉中郡,为秦三十六郡之一。再之后,经两汉三国,梁州先属蜀国,后蜀被魏所灭,重分梁、益二州,梁州下辖八郡,治所在即在汉中。

  西晋代魏,梁州一度改设为国,分封诸侯王。不久即被废,重归州郡。

  东晋元帝南渡,重划西晋在南地的版图。梁州辖地逐渐缩减,唯治所仍在汉中。

  从王导到庾冰,从祖逖到桓温,皇帝与士族共天下,门阀政治达到顶峰。朝堂亦涌现不少将才,一度率兵北伐,立志拓展疆域、驱逐胡寇。

  祖逖于建武元年北伐,数年间收复huáng河以南大片州郡,使得当时势大的羯人不敢南侵。桓温更是多次率兵出征,伐前秦、败羌族、攻前燕、灭成汉,使东晋版图一度扩张。

  无论后世评价如何,真实存于历史上的功绩不能抹杀。

  可惜的是,经两百年战乱,汉室终归衰弱,加上各种各样的原因,东晋虽被视为正统,终不能逐走胡人,一统南北。

  南北对峙,北方胡族政权不断更迭,东晋统治也渐入末路。没有契机出现,历史仍将沿着原有的轨迹前行,在隋统一南北之前,苦难仍将持续一百多年。

  机缘巧合之下,某只蝴蝶扇动翅膀,契机乍然出现,历史的长河未必沿着原来方向流淌,很可能中途改道。

  是好是坏,端看这只蝴蝶够不够努力,扇动翅膀的频率是高是低。

  桓容立志终结乱世,提前结束华夏黎民的苦难。

  他十分清楚,要想真正走向成功,不能全靠大把撒钱、暗中“放火”,势必要亮出肌ròu,以军队抵御外敌,开疆拓土。

  原本以为,要出兵北方,至少还需一段时间。

  毕竟秦氏和幽州结盟,短期内不会打破盟约;而苻坚面临秦策的报复,又时而被柔然部落骚扰,更要料理什翼犍这个占了姑臧就耍赖的滚刀ròu,一时之间无暇南顾。

  结果万万没想到,氐人的行动出乎预料,不顾三面是敌,竟悍然出兵梁州。

  苻坚头脑发热,王猛也病糊涂了?

  听完健仆的禀报,看过幽州送来的书信,桓容实在想不明白,口中喃喃念着,时而敲一下额头,对氐人出兵的意图万分不解。

  健仆立在外室,始终眼观鼻鼻观心,除非桓容问话,否则半声不出。

  至于桓容口中念叨的“头脑发热”“病糊涂”一类的话语,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全当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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