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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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康公主摇摇头,没有再说。

  她不过提上一句,去不去姑孰,全在司马道福自己。

  司马道福福身,退出内室。

  走到回廊下,见到裹成圆球的桓玄和桓伟,不自觉停下脚步,静静看了两人一会,手指扣上廊柱,鲜红的蔻丹划过,留下清晰的印痕。

  “殿下,起风了。”阿叶提醒道。

  司马道福没有动,看到桓玄和桓伟停下玩耍,被保母带走,用力的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瞬间的脆弱消失无踪,又变得傲气十足,成为众人口中“肆意妄为,公然养面首”的新安郡公主。

  父皇为她安排了后路,她就要坚持走下去。

  换做两年前,有金印作为jiāo换,她会巴不得同桓济仳离。现如今她改变主意,不离开桓氏,熬到桓济身死,居于桓容的庇护之下。

  哪怕就此做个寡妇,终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至少她不会辜负阿父的期望,能够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

  至于王献之,既求不得,那就该彻底放弃。

  两人之间犹如天堑,想不开,到头来害的只能是自己。

  “走吧,回府。”

  司马道福转过身,裙摆流淌,长袖振动,划开二月的凉风,一步一步走出回廊,再没有回头。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网

  桓容告辞桓石秀和桓嗣等,启程离开寻阳郡,在新蔡郡登船,沿水道东行。船至历阳靠岸改行陆路,希望能在月底前回到盱眙。

  船队在历阳郡靠岸时,正遇上历阳郡太守携家眷赴任。

  新任历阳太守是谢氏旁支郎君,同桓容曾有一面之缘。认出登岸之人是谁,当下面露笑容,邀请桓容暂留几日,以方便他尽地主之谊。

  桓容着急赶路,婉言谢绝。

  谢太守略感遗憾,却不好qiáng求,只言他日桓容再至此地,务必要过府一叙。

  “一定。”桓容笑着应诺。

  谢太守没能设宴款待,命人将家眷送回城内,亲自送桓容北行。将千余人的队伍送出十里,直至看不到武车的影子,方才掉头返还。

  回到城中后,谢太守不忙着接手政务、查阅卷宗和挑选职吏,而是安顿好家眷,马上提笔写成书信,着人尽速送去建康。

  谢玄带兵北上,现下已至陇西。有jiāo换利益,陈郡谢氏和龙亢桓氏暂为盟友。他能成功选为历阳太守,与此不无关系。

  需知桓豁遥领扬州牧,桓氏在扬州的力量不比荆、江、幽三州,却也不容小视。

  之前有风声,桓豁yù将扬州牧让与谢安。

  如果消息确实,陈郡谢氏在扬州的势力增大,势必会打破现有的平衡。

  然事有利弊,既想得好处,就不能不担负一定风险。

  接到桓豁书信,确定对方出于实意,谢安仔细考量一番,开始着手布局。将谢氏子安排到历阳,既能卡住水道,又方便同幽州联系,说是一举两得亦不为过。

  谢太守出身旁支,能被谢安jiāo托重任,足见其文韬武略、才gān不凡。

  遇上桓容过境,自然不会瞒下,而是第一时间报知谢安。

  两家现下jiāo好,今后会如何还很难料。

  他终究不是谢玄,不知道谢安的打算,也不晓得双方就西域商路有利益划分,出于谨慎考量,凡事只小心为上,以保全谢氏利益为先。

  桓容刚到临淮郡,谢太守的书信送已至谢安手上。

  彼时,王坦之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每天靠丹药吊着,不过是饮鸩止渴,撑日子罢了。

  朝堂上,郗愔权威日重,几乎说一不二。诸事皆要他点头,三省才能拟就诏书,请天子过目落印。

  王坦之不在朝,太原王氏言行变得谨慎。只要不伤及家族利益,轻易不会同郗愔为难。

  陈郡谢氏和琅琊王氏的目光被他事吸引。

  尤其是陈郡谢氏,正忙着暗中布局,待桓豁上表之后,顺利接手扬州牧。一时之间,同样无暇和郗愔争锋。

  故而,郗愔在朝中的权柄一日高过一日,几乎超过当年的桓大司马。

  桓温坐镇姑孰,生前并未接受丞相之职。

  郗愔则不然,司马曜登基后就官至丞相,手握北府军,又掌控建康东侧门户,就表面来看,对建康的威胁xing丝毫不亚于桓温,甚至高出两三分。

  不知何时,建康城内传出流言,将郗愔同王导作比,更隐隐指向王敦。

  仅是王导也就罢了,王敦可是曾发动叛乱,险些改朝换代!这和说他要造反几乎没什么两样。

  仔细深想,流言表面是说郗愔权重,恐有不轨之心,事实上,背后还带着王谢士族。不小心应对,双方都会被带进沟里,溅上一身泥点。

  流言愈演愈烈,建康之外都有耳闻。

  提起郗愔就会提到王导王敦,提到后者就避不开“王与马共天下”。每每提出这句话,势必会让人联想到皇权衰微,士族权重,将天子视为傀儡。

  如果不慎重处理,结果恐不好收拾。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绝非王谢士族所为。他们脑子发抽才会给自己挖坑。

  为弄个清楚明白,陈郡谢氏、琅琊王氏和太原王氏派人暗中去查,几经辗转,线索隐隐指向城内的吴姓士族。

  查出这个结果,既在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自元帝渡江,吴姓士族的权柄不断被侨姓蚕食。从当年指着王导的鼻子骂“伧人”,到如今被朝廷边缘化,双方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

  以双方的关系,抓住机会落井下石并不奇怪。

  得到健仆回报,谢安和王彪之不由得深锁眉心。这样的布局和之前的手段大为迥异,他们实在想不出,吴姓之中谁有如此手段。

  谢安等人无解,却也不能直接找上门,让吴姓士族派出的人闭嘴。

  为今之计,只能以不变应万变,沉默一段时日,等着流言自己消失。

  归根结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这句话用在这里并不十分合适,但同样能说明问题。

  有些事越解释越黑,反而不如不解释。更何况,流言主要攻讦郗愔,自己跳出来辩白,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更让世人觉得不对,为流言推波助澜。

  台城内,司马曜听人回报,顿时大感痛快。

  他实在憋屈得太狠,难过得时间太长,心理已有几分扭曲。对他来说,纵然得不到实质xing的好处,能让郗愔谢安等人吃瘪,也足够畅快一回。

  司马道子入宫觐见,正遇上司马曜拊掌大笑,命人送上佳酿,要借兴头畅饮。

  “阿兄。”司马道子行礼,被唤起身,坐到司马曜对面。

  见司马曜仍笑个不停,神态中竟有几分疯癫,司马道子心生疑惑,皱眉问道:“阿兄因何事高兴?”

  “何事?”司马曜端起羽觞,仰头一饮而尽,大叫一声痛快,笑道,“城中流言,阿弟可曾听闻?”

  “确有耳闻。”司马道子点头,道,“阿兄是为这事高兴?”

  “不该高兴吗?”司马曜呵呵笑道,“自登基以来,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这憋屈的滋味也该让他们尝尝!”

  司马道子先是一愣,继而仔细打量着司马曜。

  自到封地赴任,他学到很多东西,看清了许多之前看不清的事。

  流言起得实在奇怪,王、谢士族追查源头,他也曾派人查探。哪怕手段不如前者,知道得不多,依掌握的线索推测,总晓得此事同城内吴姓脱不开gān系。

  从司马曜兴奋的神态,司马道子看出几分端倪,却又不敢轻易相信。

  须知元帝当初过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吴姓高门气焰,最终在建康站稳脚跟。现如今,司马曜真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寻求吴姓支持?

  “阿兄,你可知流言是吴姓高门所为?”

  “知道。”

  “那……”

  “阿弟不用猜,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这事我从最开始就知道。”司马曜的笑容渐渐变冷,又端起羽觞,冷笑着送到嘴边。

  辛辣的酒水沿着喉咙流进胃里,瞬间像燃烧一般。

  “阿兄,你有意招揽吴姓?”司马道子终于问出口。

  “是又如何?”司马曜放下羽觞,觞底重重磕在桌上,发出一声钝响。

  “阿兄,你这是与虎谋皮!”司马道子大声道。他真相撬开司马曜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都是什么!

  招揽吴姓,亏他能想得出来!

  “与虎谋皮?”司马曜又笑了,“事qíng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司马道子张张嘴,望见司马曜的神qíng,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弟人在临海,整日逍遥自在,过得顺心遂意。我困坐台城,内要敬奉囚困亲母的王太后,外要在群臣面前qiáng装笑脸,老老实实的做个傀儡。”

  说到这里,司马曜彻底爆发。

  “你可晓得,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朝政不能cha手,圣旨非由我下,元服之礼,满朝上下都在看笑话!”

  “到如今,连大婚都要由人摆布!”

  “你知我的妻子是谁?王法慧!她是哀靖皇后的侄女!哀靖如果活着,尚要唤我一声叔父,如今我竟要娶她的侄女!”

  说到这里,司马曜双眼通红,五官近乎扭曲。

  “阿弟,你说,你来告诉我,我能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

  “阿兄,你招揽吴姓,未必能达成所愿。”

  司马道子声音微哑,看了看左右,确定宦者和宫婢早被遣出门外,殿中没有旁人,压低声音道:“若是继续下去,早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阿兄想做个傀儡都不可能。”

  高门士族表面风光霁月,真下了狠心,绝不会有半点手软!

  司马曜压根听不进去,只是一味的喝酒摇头。

  司马道子劝了又劝,见对方压根不听,难免有几分泄气。

  “阿弟,我记得你上次离开建康,曾同我商议,yù将幽州纳入掌中,怎么,改变主意了?”

  司马曜突然提出此事,司马道子愣在当场,思量片刻,立刻觉得不对。

  “阿兄!”声音瞬间提高,又马上压制下去。司马道子表qíng中打带着惊慌,指尖都开始颤抖,“阿兄,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司马曜笑容扭曲,隐约现出几分狰狞,“我六月大婚,日前已给南康那老妇送去书信,‘请’她往建康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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