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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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君,此等贼子为祸日久,不如杀掉!”随行的掾吏建议道。

  桓容摇摇头,随手拿起竹扇轻轻摇着,看着车外步行的俘虏,三度否决了掾吏的建议。

  “贼子固然可恶,但只劫掠钱财,并未害得人命。带去盐渎依律惩治,方能警告其他匪类,亦能广告百姓,官府惩治盗匪绝不手软,盐渎治下可安。”

  这番话貌似合qíng合理,实则很是牵qiáng。

  贼匪是在she阳县境内抓获,该jiāoshe阳县令才是。桓容却要大费周章带回盐渎县,实打实的捞过界,难说打的是什么主意。

  掾吏满脸不解,桓容无意回答,只是笑。

  等到对方离开,桓容斜靠在车壁前,取出郗愔的书信细细研读,对盐渎县的豪qiáng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愈发感到手头的力量不够用。

  他已亲自审过,这些匪徒多是农人,被bī无奈才上山落糙。如果能加以利用,未必不会成一股力量。

  实在不成,罚到田间耕作还能多打些粮食,总比举刀砍了qiáng。

  阿黍送上蜜水,想起南康公主所言,不禁暗自叹气。郎君实在心太善,如果不能想想办法,今后恐要吃亏。

  “郎君,再有半日即到盐渎,需得提前防备。”

  “防备?”桓容从书信中抬头。

  “当地有豪qiáng陈氏,其祖为建安才子陈孔璋。自汉末,陈氏便以煮盐为业,在盐渎树大根深,轻易撼动不得。县中职吏五十余人,半数出于陈氏及其姻亲。”

  桓容眨眨眼,对照郗愔信中列举,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叫地头蛇?

  这就是!

  “之前盐渎常换县令,该不会同这陈氏有关?”

  阿黍口称未有证据,表qíng却告诉桓容,他的猜测很有可能。

  无语两秒,桓容狠磨后槽牙。

  他就知道!

  以渣爹的xing格,怎么会平白无故送他到郗氏的地界,让他多一层“保护伞”,原来竟在这等着他!

  陈氏并非侨姓,属吴姓中的一支。家族以为煮盐为业,可想而知会有多富。

  郗愔为何不动他们,暂时无从考量。但桓容心下明白,自己想要掌握盐渎,如陈氏这样的家族绝对是不小的阻力。

  对方不找麻烦,还能有时间慢慢谋划,制定出“和谐共处,共同发展”的道路。一旦主动找上门,想要不被弄死,必须快刀斩乱麻,以最快速度拔除。

  考虑到之前qíng况,“和平共处”的可能xing无限趋近于零。不然的话,盐渎的县令也不会走马灯似的三年换两,五年换三,其中两人更“bào死”任上。

  可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快刀斩乱麻又谈何容易。没有智囊,没有武力值,难不成用金子珍珠去砸?

  “难啊!”

  桓容捏了捏额心,当真是感到头疼。

  “备下一份厚礼。”左右思量,桓容决定暂时不要硬碰硬,“到盐渎之后,遣人送到陈氏府上。”

  先礼后兵,实在不成再想办法。必要时,桓大司马的旗帜可以扛起来。毕竟渣爹那边还欠他

  一份债。

  算算时间,送信人应该到姑孰了吧?

  阿黍又倒一盏蜜水,拿起蒲葵扇轻轻摇着。

  想起新会蒲葵的故事,桓容更想叹息。

  不出门不知行路艰,不做官不知仕途难。想想谢安的名人效应,再看看现下的自己,委实是一言难尽。

  路再远也有走完的时候。

  临近傍晚,车队终于抵达盐渎县城。

  听到护卫禀报,桓容推开车窗,望一眼窗外qíng景,登时眉间皱紧,转向车前的护卫,满脸三个大字:你逗我?

  盐渎乃是古县,西汉时自she阳县划分。经两汉、曹魏至东晋,该地遍设煮盐亭场,水道四通八达,河上十之八九是运盐船。

  在桓容的印象里,盐渎不及建康繁华,至少也该同京口旗鼓相当,眼前这qíng景算怎回事?

  一座县城连城墙都没有,城门就是两个石墩,路过的盐亭长满野糙,城内的民居散落破败,城外的水田无人耕种,这都该如何解释?

  “此地真是盐渎?”

  “回郎君,确是。”府军半点不意外桓容会有此问,当即回道,“苏峻之乱时,建康遭匪,盐渎亦曾被几次劫掠。此处匪患最为严重,自乱后荒废,城东十五里才是百姓聚居之处,流民村落还要更远些。”

  经过府军一番解释,桓容方才恍然,当即下令车队东行。

  经过一处废弃的建筑,知晓曾是县衙所在,桓容难免唏嘘。又听阿黍道,南康公主给他的田地多在附近,桓容半晌没说出话来。

  “阿母准备的不是田地?”

  “自然是田。”阿黍解释道,“只是多年未曾耕种,需要重新开垦。”

  桓容:“……”

  “郎君,此乃吴姓之地。仓促之间能得上田十顷,中田十五顷已是殊为不易。”

  “我知。”桓容搓了下脸,看向沿途经过的破败民居,深吸一口气,道,“这些房屋也归我所有?”

  阿黍点头。

  “好。”桓容推开车门,大声道,“停车!”

  “郎君?”

  府军和护卫不解其意,见桓容推开车门,唯恐他脚踩落空,忙一把拉住缰绳,车队立时停住。

  “郎君有何吩咐?”

  “不去城东。”桓容弯腰走出车厢,站在车辕上,吩咐道,“收拾县衙,清理民居,留在此地!”

  “郎君可是累了?要暂时歇脚,仆等可建木亭,远胜此等旧屋。”

  桓容摇摇头。

  “我既为盐渎县令,自当在县衙起居。尔等跟随于我,也当在此常住。”

  啥?!

  府军迟早要回京口,惊讶之后也就算了。护卫和健仆齐齐愣住,看着摇摇yù坠的土墙木房,再看看满脸坚毅的自家郎君,集体失声。

  郎君这是要做什么?

  不等他们想清楚,桓容令阿黍开箱,取来市货的布帛和少量钱币,令健仆随府军往城东jiāo易,招收当地百姓前来城西。

  “言明修建县衙房屋,每日一餐饭,十五日后可领布或铜钱。”

  “诺!”

  健仆领命,清空两辆大车,由熟悉的府军带路,挥鞭消失在蔓糙之间。

  桓容跃下车辕,询问掾吏县衙大致是怎样布局,随后令健仆清理出两三处院落,暂时作为歇息处。

  听到动静,陆续有人走出破屋,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知晓是新任盐渎县令当前,众人表qíng仍旧麻木,只在健仆取出gān粮时双眼发亮,不自觉的咽着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健仆带一名男子上前回话,桓容见其满面泥土,骨架高大,人却瘦得几乎脱形,当即递出半碗水,一碟gān粮,问道:“你等可是盐渎县人?”

  男子没有回话,径直抓过盘中谷饼,三两口吞下肚,又端起水碗一饮而尽,似回味般舔着嘴唇,沙哑道:“仆等祖籍渤海南皮,遇战乱渡江,所携家财俱为流寇劫掠,方才流落至此。”

  “听你言谈应是读过书?”

  男子点点头,接过小童递上的布巾,擦净脸上污泥,竟是五官深邃,格外的俊朗年轻。

  “回郎君,仆曾祖姓石,曾为阳平太守。仆同族人离散,全家为胡人囚困,为保存家人xing命,不得不于胡人帐下为官。后遇良机,挑动部落内乱,才得幸逃脱南渡。”

  话至此,男子的表qíng愈发羞愧。

  同胡人为伍是永远抹不去的污点,即便有族人在建康,他也不敢上门认亲。

  桓容继续问,男子继续答,半点没有隐瞒。最后道出其曾祖的亲兄弟姓石名崇,就是和王恺斗富的西晋大壕!

  “你确定?”

  “回郎君,仆怎敢妄言先祖。”

  换句话说,现下的年月,除了别有用心,没谁会乱认祖宗。

  看着眼前的石劭,桓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突然意识到,自己时来运转,倒霉到极点之后,终于开始捡宝。

  第三十二章 麻烦上门

  无论在什么年代,最珍贵的永远是人才。

  石劭被胡人囚困,能保住全家不说,更挑拨其内部生乱,继而率家人南逃,其心志坚韧,行事缜密,绝非寻常人可比。

  桓容十分清楚,这样的人即便落魄也不会失去傲气,仅凭一块谷饼,几句暖心的话就想忽悠他为自己效力,纯属于天方夜谭。

  仔细询问过石劭的为官经历,知晓他jīng通财政,家族曾为北地巨贾,桓容的眉心突突直跳。

  换做后世,眼前这位绝对是高智商、高qíng商、高学历的三高人才。年薪百万打底,税后轻轻松松超过七位数。

  机会到手眼睁睁放弃?

  桓容自问做不到。

  网子既然已经张开,必须死死罩住,无论如何不能让这条大鱼溜走。该如何忽悠、咳,说服石劭加入自己阵营,诚意是基本,利益同样不能少。

  只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现在还不能cao之过急,反正人在盐渎跑不了,可以仔细观察,徐徐图之。

  桓容定下主意,直接转开话题,开始询问北地胡人之事。

  “先生曾在鲜卑胡帐下为官,可知其内qíng如何?”

  “仆字敬德,郎君可唤我字,先生二字实在当不得。”石劭拱手道,“囚困仆一家的是乞伏鲜卑,发迹于陇西之地,后依附氐人,同鲜卑诸部素有不和。”

  “此事我知。”桓容点头。

  “仆在鲜卑营中,常见氐人寻衅滋事。”

  “哦?”桓容来了兴致,“敬德是说,乞伏鲜卑同氐人不和?”

  “正是。”

  见桓容感兴趣,石劭无意隐瞒,将在鲜卑部中所见一一道明。

  乞伏鲜卑并非纯粹的鲜卑部落,自秦汉时便与高车人融合,征讨临近诸部,很快成为陇西最qiáng大的一支胡族部落。

  问题在于,他们qiáng大的不是时候,遇上秦军扫六合的年代。等到始皇统一天下,又倒霉催的遇上“灭秦者胡”,和匈奴部落一起被秦军穷追猛打,撵兔子一样满糙原逃命。

  逃命途中,秦二世发奋作死,闹得天下大乱。

  其后楚汉相争,刘邦胜出,匈奴变得qiáng大,乞伏鲜卑终于有了几天好日子过。

  然而好景不长,碰上汉武帝立志灭匈奴,乞伏鲜卑再次成了匈奴人的难兄难弟,一起被汉朝军队追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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