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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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策坐于上首,满室qíng形尽收眼底。双眼微眯,顺势提起出任各州刺使的人选,气氛这才由冷转热,不再如寒冬腊月一般。

  朝议结束,秦策放下他事,不许健仆跟随,独自前往后宅。

  近段时日,刘夫人染上风寒,吃了几副药也未见好转。刘媵日夜守在榻前,不假他人之手,亲自熬药送服,眼下也挂上青黑。

  秦珍和秦珏想服侍榻前,却被刘夫人撵走。

  “又不是什么大病,过些日子就好了,莫要借口不习兵法舆图。”

  秦珍秦珏求助刘媵,后者只是摇头,对二人道:“有我在,郎君尽管放心。”

  到头来,两人也没能留在榻前,只能依照刘夫人的吩咐,尽全力学习,不让授课的夏侯将军挑出半点差错。

  秦策走到门边,恰好听到秦珍在讲今日所学。

  “阿母,儿已能绘制舆图。”

  秦珍开始变声,昔日清脆的声音变得沙哑。

  在他说话时,秦珏不时cha上两句,引来刘夫人欣慰的夸赞,间或伴着几声咳嗽,听得不十分真切。

  听了一会,秦策推门而入。

  婢仆被他拦住,之前未能通报。此时俯身站在廊下,面色微有些发白。

  刘夫人撑起身,道:“夫主怎么这时候过来?”

  “担心细君,无心处理政事。”

  秦策走到榻边,看过刘夫人的脸色,扫一眼起身行礼的秦珍和秦玦,皱眉道:“阿嵁呢?”

  刘夫人摇摇头,叹息一声,岔开话题,“夫主难得过来,正好同我说说话。”

  刘媵站起身,先为刘夫人奉上汤药,jīng心侍奉。随后向秦策行礼,带着秦珍和秦玦一起退出内室。

  待房门合拢,秦策抚过刘夫人的脸颊,心qíng再无法维持平静,沉声道:“细君,怎么病得如此?医者的药不管用,我让人往南地求药。”

  “夫主,这是老毛病了,不经意总会犯上一回。”刘夫人咳嗽两声,双唇发白,几乎没了血色。

  “早年间落下的,不是什么大病,熬一熬,吃上几副药总能过去。”

  秦策收回手,攥紧双拳,虎目一瞬不瞬的看着刘夫人。半晌之后,直接坐到榻上,将刘夫人揽入怀中,沙哑道:“细君,你我相伴几十年,一定要好起来,莫要……”

  “夫主,妾说过,无碍的。”刘夫人笑了,纵然面色苍白,仍难掩眉眼间的明艳,“妾说过会好就一定会好,夫人主难道不信妾?”

  “我信。”秦策收紧手臂,闭上双眼,深深埋入刘夫人的发中,“细君,我不能没有你。”

  刘夫人没有出声,抬起头,一下下抚过秦策的手背,良久才道:“夫主的话,妾会记得。”

  送走秦珍和秦玦,刘媵没有再往药房,而是转道去了秦玖的院落。

  看到紧闭的房门,刘媵面色冰冷,不顾婢仆阻拦,猛地上前推开。

  这样的举动惊掉一地眼球。

  室内光线昏暗,秦玖一动不动的坐着。纵然没有饮酒,jīng神却愈发萎靡。见到刘媵,仅是抬了抬眼皮,连出声的意思都没有。

  来之前,刘媵想过许多。见到这样的秦玖,突然间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刘媵忽然转身离去,裙摆漾起微波,长袖带起一阵冷风。

  婢仆走在一侧,见刘媵这个样子,左右看了看,出声提醒道:“夫人,您这个样子终是不妥。如果主母有什么,您可就……”

  刘媵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刺向婢仆,直将后者bī得咽回后半截话语,脸色泛青,额头冒出冷汗,才缓缓道:“阿喜,你伺候我这些年,我一直信任你,不想,你会有这样的心思。”

  婢仆头垂得更低,口中道:“奴不敢!”

  “记住,阿姊在我便在,没有阿姊就没有我!不要再让我听到今天这样的话。”

  “诺!”

  婢仆唯唯应诺,脸色煞白。

  回到桂院,刘媵没让她入内室伺候,而是命她跪在廊下。随后派人往东院,寻来专门惩治犯错婢仆的阿晓。

  “我将人jiāo给你。”看着身高惊人,身手不下于男子的阿晓,刘媵正色道,“仔细审一审,顺便再查一查后院。我要照顾阿姊,没时间处理这些糟心事,莫要让那些不上台面的东西胡乱蹦跶。”

  “诺!”

  阿晓恭声应诺,让同来的仆妇拉起阿喜,堵住嘴,直接送入刑房。

  刘媵坐在内室,视线落在另一名婢仆身上,道:“阿果,可知阿喜犯了什么错?”

  “回夫人,她起了异心,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阿果道。

  “明白就好。”刘媵翻过手背,看着未染蔻丹的指甲,“前车之鉴,需得牢牢记住。吩咐下去,让院里的人都好好记着。”

  “诺。”

  宁康三年,四月

  秦璟和桓石虔先后率兵攻入河州。

  两支军队势如破竹,守军抵挡不住,纷纷弃城溃逃。

  因军粮尚未运到,桓石虔同谢玄等商议,暂时驻军湟河郡,等补给送到再攻大夏。

  秦璟没有这个顾虑,沿途打下郡县,劫掠拓跋鲜卑和氐兵残部,加上从长安运来的粮糙,助大军一路打到广武郡,同姑臧近在咫尺。

  入城之后,秦璟又接到西河来信。看过信中内容,提笔写成一封短信,不是回给西河,而是送往幽州。

  彼时,桓容正忙着布局建康,飞送建康和姑孰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鹁鸽累得瘦了一圈,每次见到桓容,都要挺挺胸脯,展示一下苗条的身段,顺便委屈的叫两声。

  桓容也是无奈。

  比起快马,自然是飞鸽更快,且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作为补偿,每次鹁鸽往返,桓容都会命人备上整盘鲜ròu和谷子,确保这些小家伙不会再掉分量。

  刚刚放飞一只鹁鸽,头顶忽然罩下一团yīn影。

  抬起头,看到熟悉的苍鹰,桓容忙翻过衣袖,缠绕几层垫住前臂。

  苍鹰没有落下,而是径直冲到屋内,落到木架上。一边梳理羽毛,一边伸出左腿。

  如果猛禽也有表qíng,此时此刻,苍鹰肯定在表示:本鹰又长个头,很是雄壮威武,你这小身板八成接不住。

  桓使君忍了几忍,才没薅下一把鹰羽。

  解下苍鹰腿上的竹管,取出其中绢布,看到短短几行内容,桓容不由得愣了一下。

  “要借医者良药?”

  第二百二十二章 暗流

  对桓容而言, 良药可以给, 人却是不行。

  他相信秦璟言出必行, 肯定会信守承诺,不会将人扣下。但是,秦氏其他人则是未必。

  迄今为止, 他仅同秦璟几个兄弟当面,对秦策只是耳闻,如果将医者送去西河,难免会有ròu包子打狗的担忧。

  这个比喻不好听,却相当实在。

  在乱世之中, 医术高超的大夫实在是太重要了。

  然而, 开口婉拒?

  桓容摇摇头。

  仔细衡量一番, 桓容回身取来绢布,提笔写成一封回信, 转向正大口吞吃鲜ròu的苍鹰。

  “阿黑。”桓容走到木架前, 折叠起绢布, 塞入竹管, 绑到苍鹰腿上。

  “噍!”苍鹰吞下最后一条鲜ròu,满足的蓬松胸羽,习惯的蹭了蹭桓容的手背,随后振动双翼,飞出内室。

  桓容跟到廊下,见苍鹰在半空盘旋两周,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同归来的鹁鸽擦身而过,很快向北飞去。

  不到数息,矫健的身影已化作黑点,眨眼消失在云端。

  鹁鸽咕咕咕的叫了几声,落在桓容肩上,叫声中带着不满和委屈。

  “好了。”桓容笑着侧头,点了点鹁鸽的小脑袋,取下挂在鹁鸽颈上的书信,道,“鲜ròu备好了,去吃吧。”

  鹁鸽似能听懂人言,又叫两声,飞离桓容肩头,顺着窗口冲入内室。

  片刻不到,身后就传来鹁鸽兴奋的叫声。

  桓容摇摇头,展开绢布细看。

  王文度病qíng加重,太原王氏闭门谢客;郗方回调动北府军,刘牢之率两千步骑进驻广陵郡;王氏入宫面见太后,提及天子,面露轻蔑,惹司马曜大怒。

  王坦之病了将近半年,期间太原王氏遍寻良医,始终没有太大起色。如今有这个结果,并不显得奇怪。

  郗愔调动北府军,这事很是值得推敲。

  广陵郡?

  桓容一边琢磨,一边走回内室,取出舆图,在榻上铺开,目光在京口、广陵和姑孰三地逡巡,眉心渐渐皱出川字。

  此举何为?

  广陵隶属青州,属郗愔辖下。调动北府军驻守,看起来实属寻常。但往深处想,由不得桓容不提心。

  青、兖州两周临近幽州,有两座村庄甚至横跨幽州和兖州。

  北府军战斗力qiáng悍,又是由刘牢之率领,如果沿中渎水北上,安置在州境的将兵是否能挡得住?

  或许是他想多了,郗愔并不打算真的动手,仅是威慑?

  如果是这样,大概要提前动身前往建康,在实行计划之前,和郗愔见上一面。

  有郗超之言并不够,他必须当面和郗愔谈一谈。至于广陵郡,也该派人走上一遭。京口处的北府军不用想,但是,刘牢之带出的这两千人,或许能试着挖一挖墙角。

  无关厚不厚道,涉及到权力争夺,讲究厚道、仁慈,实属于脑袋进水。

  何况,他的目的是结束乱世,统一南北,进一步扩大国朝疆土。能不在内部动刀,还是不要动刀为好。

  保存中坚力量,北伐西征才是正途。

  正思量间,阿黍来报,桓祎自盐渎来,队伍已入南城。

  “阿兄来了?”桓容大喜,忙收好舆图,亲往前院相迎。

  “阿母可曾知晓?”

  “回郎主,正是殿下遣人向盐渎送信,召四公子前来。”

  “阿母叫阿兄来的?”

  “是。”阿黍点头。

  桓容脚步一顿,想起南康公主说过的联姻之事,顿时面露恍然。

  看起来,这次建康之行,顺便还要解决阿兄的婚事。该说亲娘对他过于信任,还是压根没将司马曜放在眼里?

  无论是哪一种,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不能让亲娘失望。必定要诸事安排妥当,从容前去,顺利归来。不使计划中途出现变故,更要确保无人能伤到亲娘分毫。

  心中想着事,桓容脚下丝毫不慢。一路穿过回廊,跨过木桥,越过抱着竹简的钟琳,不顾钟舍人诧异的目光,扬声道:“我去接阿兄,政务留待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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