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灾qíng如不能缓解,早晚还会出乱子。
就在这时,两支队伍先后抵达长安。
一支由北来,带着秦璟的亲笔书信,运送大笔的金银。
一支自西来,带队之人是秦玚的部曲,运送大批谷粮,都是从西域市换而来。
原来,秦璟同桓容定约之后,新得铠甲兵器,迅速调兵北上,深入漠北糙原,追袭柔然王庭。
八千绞ròu机一出,直接将柔然王和柔然贵族撵成兔子。为了活命,几乎是撒丫子飞奔,金银财宝全都顾不上,尽数丢在身后。
秦璟率骑兵一路追袭一路捡宝,捡完金银珠宝继续再追。
追到后来,几乎跑出漠北糙原地界,和乌孙骑兵打了个照面。
好在彼此克制,都以柔然部落为目标,没有当场打起来。反而默契的合作,将逃至此的柔然贵族彻底包了饺子。
战后清点,所得财物除分于麾下骑兵,半数送至长安。
秦璟的书信十分简短,除市粮救灾,再无半句赘言,甚至连意思一下的“父子寒暄”都被省略。字里行间尽是疏离和冷意,仅有对君王的问候。
秦玚的书信相对较长,和秦璟相比,好歹说了几句好话。可好话归好话,客气得太甚,依旧能看出背后的敷衍和疏远。
接到儿子送来的金银和谷粮,秦策本该松口气。然而,书信摊在掌中,他却感不到半分轻松。
朝会结束之后,秦策没有留在光明殿,也没去九华殿和兰林殿,而是径直来到椒房殿。
站在殿门前,隐隐能听到殿内传来的笑声。秦策眉心深锁,伫立许久,终没有迈过最后一道石阶。
宦者大气不敢喘,眼睁睁看着秦策来了又走。待到背影消失,立即入殿内禀报。
“官家来过?”刘淑妃诧异,放下秦璟送来的书信,扭头看向刘皇后。
刘皇后逗着送信的苍鹰,半合双眼,许久才冷冷一笑,“随他去,就当是不知道。”
“诺!”
宦者退出内殿,站在殿门前,叮嘱众人不许透露消息。
刘皇后抚着苍鹰背羽,一下接着一下,笑容不减,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第二百七十章 拒绝
秦策离开椒房殿,宦者小心跟随, 沿途近乎是踮着脚, 轻易不敢出声。
遇上几个熟面孔立在路边, 有的不敢近前,只是探头探脑。
认出是九华殿和兰林殿伺候的, 宦者难得一时好心,暗中使着眼色,让他们莫要上前。偏偏有人视若无睹, 依旧站在原地。
宦者不由得暗自冷笑, 再不理他们死活。
一心找死的, 压根拦不住。
官家心qíng不好,甚至能说相当糟糕, 说不好就要杀人。这个时候不趁早避开, 还要往前凑, 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果不其然, 凡是守在路边的,有一个算一个, 都没能得好, 全被当场拉了下去。一顿鞭子之后, 宫里再没见过他们的影子。
九华殿和兰林殿中的美人也吃了挂落。虽说没有降品, 却是三月未再得幸。
宫外家人闻讯, 压根不敢出半声,都是缩起脖子,很是老实了一段时日。
秦策对豪qiáng下狠手是其一, 秦玚和秦璟送回的金银粮食才是根本。
不是这批金银粮糙,长安的粮库都要见底。
这个时候动歪心思,做些不上台面的事,十成十是活腻歪,觉得脑袋搁在脖子上太沉,想借天子的利剑一用。
接连数月,秦策未幸后宫,一直在光明殿独宿。
白日下朝,隔三差五前往椒房殿,同皇后淑妃对坐闲话,一坐就是半个多时辰。
宫内前朝风闻,都言帝后关系和睦。殊不知,两人对坐时,早不见半点夫妻温qíng,有的仅是天家礼仪,带着面具的敷衍。
至九月间,蓟州的旱qíng稍有缓解。
依靠秦玚和秦璟送回的金银谷麦,蓟州百姓勉qiáng熬过一场大灾。
灾民依旧不少,比起早年饿死离家的数量,已经是少之又少。
加上长安严惩盗匪乱民,到十一月,已有不少百姓还家,重新修缮房屋,到郡县治所领取灾粮和种子,以备来年chūn耕。
“天灾难料,人总要活下去。”
蓟州临近幽州,本为渔阳郡,是鲜卑皇子的封地。
秦氏攻下邺城,重划疆域,划渔阳、北平为蓟州,并归入幽州数县,用以安置边民和流民。
因此地靠近糙原,常有胡商往来,消息极是灵通。朝廷赈济粮发下,就有不少灾民晓得,这背后有秦玚和秦璟的手笔。
“不是两位殿下,别说州郡,就是长安也未必能拿出这么多粮食。”
秦玓攻下三韩之地,正忙着消化战后疆域人口。遇中原大旱,也送出不少粮食。但他总归要顾虑安置在当地的汉民和胡人,不可能掏空库房。
相比之下,秦玚和秦璟行事便宜许多。
秦璟属于带兵劫掠,以战养战,东西带得太多反而累赘。
除送去长安的金银珠宝,战利品多数送回西海,jiāo由商队运至南地,换来必须的皮甲兵器,以及海盐白糖和幽州新出的烈酒。
秦玚镇守西海郡,见识到不同于长安的风土民qíng,一边率部曲百姓开荒,一边制定通商政策。
不得不承认,秦氏几兄弟中,秦璟最擅长打仗,秦玚最擅长经营。从长安坊市就能看出一二。
意识到西海郡的重要xing,秦玚半点不敢马虎,开荒的同时,不忘分出人手造城。知晓姑臧有擅造城池的匠人,不惜重金聘请。
桓嗣闻听消息,本有些警觉。但有桓容之前书信,并未加以阻拦,仅是抓紧派出商队,一边同西海郡做生意,一边打探消息。确保秦玚的动作不会对自身造成威胁。
桓容同秦璟定约,双方短暂维持和平,却不可能始终如此。
桓嗣这么想,秦玚也是一样。
至于桓容和秦璟私下里的关系,并不会影响大局。事到临头,再重的qíng谊也要靠边站。
秦玚忙着造城开荒,依靠秦璟送来的金银,大开商路,吸引不少西域和糙原的商队。西海郡的发展速度超出想象,令人叹为观止。
至太元三年十二月,城池初具规模,面积超出西汉古迹。以居延泽为中心,开垦出的田地几乎望不到边。
田地未有收成,部曲和边民结伴外出打猎,又从商队手中换取粮食,每日口粮不缺,甚至还有富余。
百姓生活安稳,秦玚却是忙得脚不沾地,熬油费火,一天睡不到三个时辰。
偶尔空闲下来,秦玚会不自觉的怀疑,四弟找他来西海,不会就为忽悠个“苦力”吧?
怀疑归怀疑,忙归忙,秦玚始终乐此不疲。
比起在长安的勾心斗角,时常要防备背后冷箭,连亲爹都不能相信,他更喜欢西海郡的生活。哪怕忙得脚打后脑勺,偶尔还会bào躁,很想找四弟切磋一下武艺,依旧是甘之如饴。
接到刘皇后的书信,秦玚更是jīng神一振,充满gān劲。
当地官员被他的jīng力震撼,挂着两个黑眼圈,脚下踩着棉花,抱着文书飘悠过来、摇晃过去,脑子里始终有个念头挥之不去:四殿下、二殿下皆非常人,我等不及也。
十二月间,糙原飘起大雪。朔风呼啸而过,冰冷彻骨,能冻僵人的骨髓。
严寒的天气,阻挡不住铁骑的脚步。
轰隆隆的奔雷声响彻糙原,撕开狂风,冲破漫天飞雪。
十余骑迎面驰来,长裙帽、小口袴,以帽上的罗幂遮住脸容,带有明显的吐谷浑特征。
“殿下,前面有一支柔然部落。”奔驰到近前,骑士猛地拉住缰绳,声音穿透风雪,双眼透出凶光,仿佛猛shòu发现猎物,正寻机而噬。
“多少人?”秦璟一身铠甲,肩披玄色斗篷,声音比风雪更冷。
“不超过三百。”骑士很有经验,早将部落的底细摸透,“营地中有一顶大帐,至少是个千长。”
秦璟点点头,示意骑兵在前带路,同时举起右臂,用力向前一挥。
狂风之中,奔雷声又起。
自上空俯瞰,漫天银白之中,仿佛有一头荒古巨shòu自沉睡中苏醒,亮出獠牙,伸出利爪,凶猛咆哮哦,向猎物疾扑而去。
被雪覆盖的荒野,láng群的叫声清晰可闻。
柔然营地中,篝火熄灭,再未能燃起。
雪势慢慢减小,夜色渐深。
尖锐的鸣镝声骤然响起,打破柔然人的美梦。
百余骑兵冲开营地守卫,疾驰之中接连丢出陶罐,伴着清脆的碎裂声,香油在帐篷上流淌。
“敌袭!”
守卫来不及唤醒更多的士兵,已被长刀砍断喉咙。
箭矢破风而来,箭头包着油布,带着刺目的火光。落在帐篷上,有的熄灭,有的瞬息燃起,为进攻的骑兵指明道路。
“嗷呜——”
láng吼般的叫声响彻夜空,三百人的营地瞬间陷入包围。
秦璟没有加入战斗,只是站在高处,俯瞰营地陷入火海。
“这是几个了?”
“回殿下,第七个。”张廉策马上前,身着铠甲,披着shòu皮制的斗篷,眉上结了一层冰霜,“火光会引来乌孙人,乌孙昆弥的部落就在附近。”
“嗯。”秦璟点点头,收回目光,眺望身后黑暗,道,“要将柔然部落清理gān净,始终绕不开乌孙。既然来了,无妨当面一会。”
“诺!”
战斗结束得很快,参与袭营的骑兵皆有收获。
柔然千长身负重伤,最终葬身火海。
追随他的勇士不存一人。
恶劣的气候下,又是迁徙逃亡,体质弱的部民早被抛弃。三百人的队伍中,竟不见一个老人,更无十岁以下的孩童。
依照糙原的规矩,战斗结束后,凡是高过车轮的男丁都会被杀死。
按照后世的眼光,这种行为极端残忍。但在现下,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战败者不死也会沦为qiáng者的奴隶,未必会qiáng过一刀痛快。
如果是桓容,或许会有不同的做法。
换成秦璟,不会在这时展现半点仁慈和犹豫。这样的仁慈不会为他带来尊敬,只会引来猜疑和无穷的麻烦。
要慑服糙原的láng群,必须足够凶狠。谁敢挑战头láng的权威,下场只能是死!
事qíng正如预料,乌孙部落被火光惊动,迅速派人查看。
双方早打过jiāo道,加上昆弥帐下有译长,秦璟麾下也有通晓匈奴语之人,双方jiāo流不成问题。
误会解除之后,秦璟一行被请到乌孙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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