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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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太后瞬间沉默,仿佛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南康,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念想?”

  “太后既然问我,我总要实话实说。”南康公主表qíng不变,除了桓容和李夫人,再难有人和事能轻易打动她,“太后请我入台城,总不会想听假话。”

  姑嫂两人对坐,南康公主愈发冷淡,褚太后唯有苦笑。

  太和三年,十一月乙巳,庾倩庾柔先后被捉拿归京,押入大牢候审。

  两人得知罪名,均是大惊失色。

  他们压根和新蔡王不熟,怎么会撺掇这位谋反?要是有这个心,会稽王分明更加合适!毕竟庾邈在王府做参军,庾氏和会稽王的关系远远好过其他诸侯王。

  会稽王?庾邈?

  想到这里,两人犹如被惊雷击中,脸色骤变。

  “庾邈!庾希!”

  明白自己肯定是遭了无妄之灾,庾倩和庾柔既恨且悔。

  悔的是没有早下决心,和庾友一样同坑人的兄弟划清界限。恨的是庾希和庾邈看不清形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动手捋虎须惹上不该惹的人物,硬往死路上走!

  他们死不要紧,为何要带累自己?!冤有头债有主,闯祸的是那两个,怎么要断头的反而是自己!

  两人心怀怨气,对庾希两人的恨意竟超过了桓温。

  京城风起云涌,远在盐渎的桓容却忙着清点盐粮库存,招收流民大兴土木,改造颓败的西城。

  秦璟将要启程,临行前一日特地寻上桓容,言有礼物相赠。

  “秦兄美意,容受之有愧。”

  先有李斯真迹,后有青铜古剑,每样都是价值连城,桓容总有几分过意不去。珍珠价值虽高,到底不比先秦古物。一旦数量多了,价值更会下降。如此一来,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回赠?

  人qíng不好欠,得礼太重同样是个问题。

  难不成真要北上秦氏坞堡,给秦璟绘制完整的舆图?

  “容弟不必客气。”

  秦璟笑了笑,请桓容行到院中,口中打起一声呼哨。数息之后,空中陡然传来响亮的鹰鸣。

  “噍——”

  桓容抬起头,发现一只黑褐色的苍鹰盘旋在云间,瞅准秦璟的位置,双翼振动数下,俯冲下落。

  鹰翼展开将近成人两臂,俯冲时带起一阵qiáng烈的气流,桓容不禁半眯起双眼,鬓边的发随风飞起。

  秦璟举起罩着láng皮的右臂,苍鹰稳稳落下。

  提起láng皮,桓容又是一阵怨念。

  所谓人比人气死人。

  秦璟停留盐渎不到半月,除了每日同石劭商讨商路,遇着机会就要拐带桓容北上,竟还有空闲到林中猎杀两匹灰láng!

  两匹láng均被利箭贯穿眼窝,身上的皮毛半点不损。

  秦璟令健仆硝制之后,一件制成护袖,另一件则赠与桓容,现在就铺在后堂内室,冬日正好垫脚。

  苍鹰亲昵的蹭了蹭秦璟的侧脸,叼走秦璟左手递来的一条lángròu。吃得高兴了还挺起胸脯,腹羽变得蓬松,发出两声压根不似猛禽的叫声。

  桓容看得好奇,不考虑体型,这哪里像鹰,简直就是只宠物鹦鹉!

  “自盐渎往洛州几百里,往来传递消息不便。我将此鹰留给容弟,方便往来传讯。”

  “送给我?”

  “对。”

  见桓容有些迟疑,秦璟将苍鹰移到肩上,解开腕上护袖,缠绕到桓容右臂。

  握住桓容的手腕,秦璟笑道:“容弟单弱了些。”

  桓容不知该如何应对,gān脆闭口不言。

  待护袖系好,秦璟抚过苍鹰背羽,后者似不怎么qíng愿,又蹭秦璟两下,到底移到桓容臂上。

  “此鹰只食鲜ròu,容弟切记。”

  桓容点点头,按照秦璟的指点,小心抚向鹰羽。不料刚一靠近,手指就被鹰喙划开一道寸长的血口。

  “嘶——”

  十指连心,桓容疼得吸气。

  秦璟握住桓容手腕,取布巾拭去血滴,道:“自今日起来,仅有你能靠近它。在北地时,有胡人yù行抢夺,被它啄瞎了一只眼。”

  桓容停止甩手,和苍鹰面面相觑。

  猛禽兄如此酷帅狂霸拽,要不然,他还是别养了吧?养几只鸽子照样可以送信。

  话说东晋时代有人养鸽子吗?如果要养,他该去哪里抓?

  假设他成功了,二者在送信途中遇上,他养的小鲜ròu十有八九会被这位当点心下肚。

  桓容小心看一眼苍鹰,再扫一眼赠鹰的秦璟,后者笑容惑人,诚意十足,前者目光凌厉,分明在表示:你敢嫌弃老子试试?!

  桓某人沉默两秒,到底向现实妥协。

  有其主必有其鹰。事到如今还是别祸害小鲜ròu,养着这位猛禽兄吧。

  这就是所谓的qiáng迫收礼?

  桓容皱了下眉,似乎有哪里不对?

  第四十二章 价值千金

  太和三年,十一月壬子,秦璟离开盐渎,启程返回洛州。

  因连日冬雨,道路不畅,启程的日期比预期晚了数日。借此机会,石劭再度发挥商业头脑,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秦璟招收北地工巧奴,随商船送往南地。

  “连年战乱之下,大匠难寻,寻常匠人亦可。如有能造船的工匠,可谢以稻麦盐绢。”

  契约定下之前,桓容特地要求加上两条,希望能重点寻找船工和木工,铁匠之类能有最好,没有也没关系。

  南康公主身家极丰,加上李夫人随时添补,桓容既不缺钱也不缺人手,工巧奴自然也有。

  护卫和旅贲是没办法。

  在桓大司马的qiáng压下,稍有风chuī糙动就会被发现。培养几个心腹还可以,超过三十人的护卫想都别想,即便是南康公主也不行。

  随行的工巧奴中有三人擅长打造铁器,目前应该够用。桓容需要的是大量船工,以及能同工巧奴配合,打造各种农具的工匠。

  另外一个原因,秦氏坞堡两面皆为qiáng邻,对兵器的需求可想而知。如果找到铁匠,尤其是手艺超高技术过人的大匠,肯定要自己留下,压根不会送到盐渎。

  与其闹得各种“不愉快”,不如提前摆正态度。

  这样一来,双方的关系定能更加稳固,短期内不会出现太大问题。

  “劳烦秦兄了。”

  契书刻上竹简,同样是一式两份,一份留在盐渎,另一份带回秦氏坞堡。秦璟可以做主定下jiāo易,是否能长期持续下去,仍要秦氏家主点头同意。

  令小童取来绢布,桓容亲手将竹简包好,放入事先准备的木箱中。

  竹简笨重,刻印一份契书需要整整三卷。如果内容增多,需要的卷数更多。不过重归重,处理好了,能保存的时间远远超过纸卷。

  现下纸张多数粗糙泛huáng,碍于选用的材料,不够坚韧还有些脆,不耐于久存,桓容很少能看得上。

  当然,士族选用的纸张都是jīng品,已经接近唐时的造纸水平。可惜价格过高,一张纸的价格足够制五六卷竹简,多方对比之下,桓容果断放弃前者,直接选择竹简。

  秦璟收起契书,承诺必多方寻找工匠,以最快的速度送往盐渎。以此为jiāo换,请桓容再绘一幅商路图。

  “请容弟帮忙。”

  桓容借口没到过北地,不知山川地形,无法绘制舆图,秦璟自然不好为难。但从盐渎至汝yīn的地形他已经画过,总不好开口拒绝。

  “不瞒容弟,往年坞堡多往建康市粮,途经州郡已经熟悉。往盐渎的商路则是新开,除本次随行船只,尚无其他堡民行过。因市货粮大,往来商船不会少于五艘,能有地形图在手,可少去许多麻烦。”

  理由如此充分,桓容压根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取来素色绢布,连夜绘下一张舆图,晾gān之后赠于秦璟。

  这张舆图比之前更为详尽,沿途郡县多有注明。如果有漏掉的,桓容也只能摊开双手表示:知识储量不足,还请秦兄见谅。

  为保证图上地点正确,桓容特地询问过石劭。

  得知舆图是白送,石劭的表qíng很是古怪,盯着桓容许久,开口问道:“府君可知此图价值几何?”

  桓容摇摇头。

  石劭深吸一口气,小心放下绢布,认真道:“如果流入北地,此图可值千金!”

  桓容愣住。

  似乎认为桓容的心跳还不够快,石劭继续道:“幸好只到汝yīn,若是穿过秦氏坞堡深入氐人聚居之地,此图堪称无价。”

  “真是这样?”

  “仆不敢有戏言。”看着桓容的表qíng,石劭二度叹息,开始为他详细解释。

  时下军队作战,认路是个大问题。熟悉的地界还好,闯入他人地盘,迷路的qíng况随时可能出现。

  自汉末huáng巾之乱,至魏蜀吴三国鼎立,再到晋室取魏,五胡为祸,中原陷入乱世,战火从未停歇,百姓遭受重重苦难。

  至晋元帝南渡,在建康建立皇权,朝廷统计出的人口仅有八百万!需知两汉时期,中原人口一度达到五千多万,东汉末更将近六千万。

  受战火侵袭,人口骤然减少,糙木逐渐侵占良田。许多偏远些的村庄遇乱兵绝户,在数十年间被荒糙吞没。

  遇到这样的环境,对领兵作战的将帅是个极大考验。如果斥候不给力,恰好是个不认识道路的,没等遇到敌人,自身就会陷入险境。

  如此一来,舆图变得极为重要。尤其是详细绘制的舆图,的确可值千金。

  假设桓容真将舆图补全,秦璟此行带回的就不是稻米和海盐,九成以上的可能会直接掳人。

  听完石劭的话,桓容脸色发白,不禁一阵后怕。

  误会他是因为秦璟,石劭出言安慰道:“府君无需担忧,秦四郎是重信之人。”

  桓容摇摇头,却没有做进一步解释。

  他怕的不是秦璟,而是渣爹!

  在建康时,如果他没有叮嘱桓祎保守秘密,如果舆图没有烧掉而是落到渣爹手里,他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命或许能保住,但十有八九会被关进小黑屋日夜画图。等到地图绘制完毕,渣爹满意了,也就是他人头落地,小命了结之时。

  可能xing不大?

  以他对渣爹的了解,利用完咔嚓掉算是正常,留着他才是万分不可思议。作为一个不受待见并具有潜在威胁xing的嫡子,才能越高必定死得越快。

  收到舆图,秦璟郑重向桓容道谢,隔日便启程北还。

  盐渎至she阳需行陆路,看在金子的份上,桓容好人做到底,令健仆套上十余匹健马,赶出数辆大车,送秦璟一行往码头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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