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容_来自远方【完结】(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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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他不会返回暨阳,能投奔的地方也是有限。”

  “前青州刺使是他外兄,有没有可能?”

  众人各有议论,始终莫衷一是,到头来也没讨论出结果,反倒又添一桩烦心事。

  后宫中,司马奕召来妃妾嬖人,继续大摆筵席,饮酒作乐,半点不关心朝臣的反应。

  庾皇后已病了半月,医者每日诊脉煎药,殿中弥漫着苦涩药味,病qíng却不见好转,甚至有加重的趋势。

  褚太后去看过两次,回殿后便摇头。

  “治得了病救不了命。”

  打定主意不想活,服再多的药也是无用。

  南康公主近日常入台城,一为了解朝中消息,二来,是为太后宫中藏着的一副软甲。

  “说得稀奇,不过是样子好看。”褚太后实在没办法,只能让宦者开库房,将装软甲的箱子抬来。

  “别看名为软甲,上身也有几斤重,瓜儿那身子骨能撑得住?”

  这套软甲不似魏晋将官穿戴的铠甲,倒类似改良版的锁子甲。

  “说起来,这还是元帝带过江的,其后赐于我大父,至今已有近五十年了。”

  褚太后一边说,一边令婢仆展开软甲,道:“这甲挡不住刀枪,倒是能挡一挡弓箭。当初我入宫,大父做主将这甲给了我,待日后留给我子,没想到……”

  褚氏家主的本意是向晋室表忠,也为保护带有褚氏血脉的皇子。

  可惜,褚太后的亲子早死,未及冠便去世,这套软甲压根没了用处,只能藏于深库,日久落尘。

  南康公主得知桓容要随军北伐,心焦似火,恨不能提剑杀去姑孰,斩了桓温和郗超的头颅。

  经过李夫人一番劝说,才让公主殿下压下火气,转而为桓容搜罗保命之物,这套藏在太后宫的的软甲自然就入了眼。

  “实话同太后说,瓜儿这次随军北伐是那老奴的主意。”南康公主正对褚太后,表qíng冰冷,“要是能让瓜儿一路平顺,他就不是桓元子!”

  褚太后默然。

  “我不求太后能下懿旨,也没指望官家能硬气一回,驳回那老奴的上表。唯一的指望就是能护得瓜儿平安,让他囫囵个的回来。”

  南康公主少在人前示弱,遑论流泪。

  现如今,想到儿子的安危,她竟双眼泛红,少见的现出软弱之态。

  褚太后做过母亲,知晓失去孩子的痛楚。见南康公主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可说,送出软甲不提,更让宦者取出一把汉朝大匠铸造的匕首,用来给桓容防身。

  “多谢太后。”

  南康公主没有客气,也不是客气的时候。妥当收起软甲匕首,压下眼角酸涩,道:“大军六月出发,至少要三个月才能回来。这期间,太后需做好准备。”

  “我知。”褚太后点点头,道,“外有郗方回,内有谢、王几家,大司马未必能真的称心如意。”

  “太后有把握便好。”

  “把握?”褚太后苦笑,道,“我哪里有把握。最好的打算就是桓元子不篡位,哪怕是要废帝另立,我也认了。”

  南康公主没有接言,心知褚太后是被bī得没办法,才会说出这番话。

  “太后,事qíng尚未到那个地步。”

  “阿妹。”褚太后摇摇头,苦涩道,“你原就比我看得清楚,当初还是你点醒了我。我知你是想安慰我,但事已至此,我宁愿想到最坏,也不想继续做梦。”

  南康公主沉默了。

  殿门外,撑着病体来见太后的庾皇后也沉默了。

  天空中聚起乌云,雷鸣轰然而起,丈粗的闪电自天边砸落,又是一场大雨。

  台城外,带有各家标记的牛车匆匆而行,健仆甩起长鞭,犍牛冲开雨幕。

  台城内,南康公主告辞太后,由婢仆撑伞离开长乐宫。

  庾皇后站在廊檐下,目送南康公主的背影消失,嘴边溢出一丝鲜红,伴着宫婢惊恐的叫声,缓缓软倒在地。

  乐声伴着歌舞声隐约传来,应和闪电雷鸣,就像是变了调子的哀乐,为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而起。

  回到桓府,南康公主来不及休息,命人将装有软甲的箱子送上马车,令忠仆马上启程赶往盐渎。

  “务必送到我子之手。”

  “诺!”

  忠仆半点不敢耽搁,冒雨驾车赶往码头。

  雨越来越大,顺着半开的窗飘入室内。

  阿麦想要上前关窗,被南康公主止住,非但窗不关,更要将门敞开。

  “殿下,雨水大,恐要着凉。”

  “无碍。”

  南康公主站起身,几步走到门前,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顺着脸颊滑落。

  李夫人自廊下走来,身着燕尾袿衣,浅色长裙,腰间一条绢带,带下缀有环佩,行走间微微撞击,发出悦耳脆响。

  “阿姊。”

  李夫人走到回廊尽头,踏上屋前木板,木屐声嗒嗒作响,应和雨水,敲击出动人的旋律。

  “阿妹来了。”南康公主没有转身,依旧仰望层云。

  “我昨日调好几味香,刚派人给姑孰送去。”李夫人停在南康公主身前,乌发堆成高髻,仅有一枚花簪。容颜娇美绝艳,远胜珍珠玉饰。

  “已经送去了?”

  “送去了。不出意外,郎主和两位公子身边都有。”

  南康公主终于转头,看向李夫人,问道:“可会疑心到阿妹?”

  “不会。”李夫人笑道,“是和三公子送往姑孰的密信一起走的。”

  “哦?”南康公主微感诧异。

  李夫人仍是笑,隔着雨帘,笑意微有些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阿姊放心,我做事有分寸。”说到这里,李夫人靠近南康公主身侧,低声道,“无论如何,总要让大司马完成北伐。有他在,旁人自不敢轻易动郎君。”

  南康公主点点头。

  桓大司马想要桓容的命,却也是桓容安全的保障。

  表面上,父子俩尚未撕破脸,其他人想要打桓容主意,必要仔细思量,事后会不会被桓大司马报复。

  不为儿子报仇,借口抢几块地盘,结果几个不听话的刺头,可能xing当真不小。

  “郎君既随军北伐,定能有所建树。大司马总要返回建康,到时该怎么办,全由阿姊做主。”

  自始至终,李夫人没想过一次送桓大司马上路。这样做太明显,也太招人眼。

  细水长流,徐徐图之方为正道。

  可惜桓大司马bī得太急,做得太过,桓容身边危险太多。不然的话,送往姑孰的香也会迟上几月。

  两人并立在廊下,都没有再说话。

  侧耳静听雨水打落房檐,心也随之平静。

  太和四年六月,桓容接到官文,迅速调集随行人员,登上公输长和相里兄弟改装的武车,由盐渎出发前往京口。

  西府军和北府军为北伐主力,分别由桓温和郗愔率领,自驻地出发,至兖州会师。届时,参与北伐的刺使也将率兵前往,大军合成五万,号称十万,挥师北上伐燕。

  桓容有县公爵位,手下也聚起一定实力,但同各州刺使相比依旧不够看。

  别说掌控府军的桓大司马和郗刺使,就连桓冲、袁真等人挥一挥衣袖,都能将他现下的势力轻易打散。

  “根基浅啊。”

  坐在车厢内,桓容推开车窗,看着并行的一队私兵,不禁咂舌。

  这些都是袁真的私兵,比人数论装备,远超桓容手下这几百人。但论个人实力,比单打独斗,桓容相信,放出典魁这个人形兵器,基本能揍趴他们全部。就是遇上刘牢之,估计也能战个旗鼓相当。

  一路之上,桓容遇上三股私兵,满脸都是好奇,很是开了一回眼界。

  殊不知,别人看到盐渎这支队伍,同样是吃惊不小。

  不提堪比装甲的武车,不提载重惊人的粮车,单是青壮手中的竹盾竹枪就足够吸引眼球。

  竹盾将近一人高,立起来能组成一面盾墙。

  竹枪更是夸张,按照魏时定下的尺寸,枪身远远超过一丈。枪头削尖,组成枪阵,甭管是人是马,冲到阵前十成十会串成血葫芦。

  还有私兵身上的竹甲和木甲,只听蜀地有蛮人擅制藤甲,没听说晋地有类似的工匠。

  对此,桓容只能耸耸肩膀。

  谁让公输长是鲁班的传人,最擅长玩木头。皮甲不够用,只能用木甲和竹甲。

  要是能捡漏捡到欧冶子的后人,早给典魁配上一柄巨剑,哪怕不开刃,抡起来也能砸死几个。巨剑不趁手,直接上láng牙棒。这样的人形兵器放出去,绝对能横扫战场。

  进入兖州之前,桓容在途中稍停,等来刘牢之率领的军队,合兵一处再继续出发。

  这是郗刺使的好意,为的是确保途中安全。

  桓容自然不会谢绝,乐呵呵的迎来刘参军,下令埋锅造饭,盛qíng款待一番,待酒足饭饱再行启程。

  “数日不见,容甚是想念。”

  “府君客气。”

  比起之间见面,桓容明显有了不同,刘牢之不是没有察觉,但以现下的立场,还是装糊涂比较好。

  武车经过二度改造,重量稍有减轻,威力却不减分毫。

  刘牢之在车前站定,略微扫过几眼,就知车身不简单。

  桓容并不在意,任由他看,不忘向他介绍随行的两名舍人,并告知石劭留在盐渎,北伐期间代他掌理县政。

  “颍川?”

  钟琳和荀宥拱手见礼,听到二人出自颍川,刘牢之有片刻的怔忪。

  桓容笑着道:“不瞒刘参军,钟舍人和荀舍人俱为颍川高门之后。”

  话不用讲得太明白,聪明人都该清楚。

  刘牢之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彼此见礼之后,将桓容拉到一边,取出郗刺使的书信,郑重道:“想必府君已知,庾始彦逃离建康。”

  “我知。”

  “那府君可知,现下,人就在京口。”

  “什么?!”

  第六十五章 送上门的金子

  庾希逃出建康,桓容早已经得知。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逃去了京口。

  到底是自己去的,还是被郗刺使抓去的?

  “相关内qíng,使君信中俱已写明,仆不便多言。使君令仆当面告于府君,前青州刺使,现为海陵郡守的武沈是庾希外兄,此番将随大军北上,就在桓使君帐下。府君如若遇上,需得谨慎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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