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就相当于害卓恺。”庆王面色凝重,目不转睛问:“你确定要把他bī得走投无路?”
“我没有!”
“事实上,他正是因为你,才变成今日这幅láng狈模样的。假如你们毫无jiāo集,卓恺现在应该仍是内廷禁卫,凭他父亲的关系,三五年估计能升个分队小统领,压根用不着投入北营。”庆王直言提醒。
“可、可我不是故意害他的,我从来都希望他过得好!”赵泽武坐直了,仰脸梗着脖子喊。
“你qíng我愿的事儿,无法勉qiáng,越是无礼纠缠越不得人心。”庆王叹了口气,淡淡道:“你若能自此撩开手,以卓恺的拼劲儿,他今后差不了。”
我消失,他就好了?
赵泽武拒绝深入思索,一厢qíng愿太久了,很不敢面对事实。他呼吸急促,喉头发堵,鼻酸眼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呆呆窝在椅子里,两眼无神。
“你仔细考虑考虑。”庆王无奈嘱咐,重新提笔蘸墨,落笔前郑重qiáng调:“调令已发出,不可能收回,哪怕父皇下旨也得有正当理由,我不允许任何人坏了规矩!”
小卓恨我……
赵泽武内心酸涩悲伤,整个人仿佛死了大半个,抱住双膝蜷着,缩进圈椅里,垂头丧气。
庆王生xing不善言辞,尽力劝了几句,而后忙得不可开jiāo,直到天黑,才吩咐人备了车驾,亲自把麻烦弟弟送回城、送进六皇子府,叮嘱赵泽文好生看管弟弟。
数日后
临行前,卓恺向众亲友辞别,拜别庆王时,他单膝下跪称:
“多谢殿下成全!卑职到了喜州一定竭尽全力协助容大人,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起来吧。当差尽力即可,无需拼命。”庆王温和问:“行李都收拾好了?”
“是!”
“何时起程?”
卓恺恭谨答:“待卑职辞别北营众弟兄后,准备巳时中乘船南下河间省。”
庆王微怔,继而严肃叮嘱:“你独自一人,路上多保重。”
“多谢殿下。”卓恺真心诚意磕了个头。重伤愈后,他瘦了一圈,但气色养得不错,gān劲十足,英气bī人。
“家里人都安抚妥当了?”庆王又问,卓家的qíng况他大概清楚。
卓恺心里一暖,毕恭毕敬答:“家父母非常赞同卑职的决定,均嘱咐卑职全力报答您。”
庆王笑了笑,催促道:“既然你赶着时间起程,本王也不多留了,你自便,去辞一辞同袍们也好。”
“是!”卓恺又结结实实叩首,抱拳道:“卑职告退,请殿下多保重身体。”
“去吧。”
卓恺昂首阔步离开议事厅,即将离开京城奔赴全新的生活,他满怀憧憬,心qíng畅快,神采奕奕地辞别朋友们,旋即快马加鞭赶往渡口,准备乘船南下。
年轻力壮,又有高qiáng武艺傍身,抱着换个地方施展拳脚的兴奋激动之qíng,他拒绝了父母准备的若gān随从和大包行囊。
“公子,路途遥远,您千万小心啊。”卓家管家忧心忡忡。
“老爷和夫人原本吩咐小的们护送您上任的。”帮忙提着两个包袱的小厮念念不忘。
“运河沿途渡口皆有官兵把守,同船几十旅客,我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儿啊?用不着护送。”卓恺笑道,一马当先,踏上登船的木板桥,走去预先订好的舱房。
“佛祖菩萨保佑,您肯定会平安的!”为卓府管了半辈子家的老人虔诚又笃定,推开两刻钟前亲自订下的舱房门,抬眼一看,笑容瞬间消失,脸拉得老长,浑身戒备僵着。
“怎么了?”兴致勃勃的卓恺并未多想,越过老管家,探头一看——
居然和赵泽武四目相对!
卓恺脸色突变,欣喜雀跃感dàng然无存,脱口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七皇子府的四个侍卫见怪不怪,识趣地退避舱房角落,低头看脚尖,佯装屏风。
“我来送送你。”赵泽武故作平静地说,众目睽睽,他好面子,忍着没有赔笑讨好。
卓恺面无表qíng,正眼也不看对方,警惕地退出舱房,硬邦邦提醒:“此船一刻钟后出发。”
“我知道。”赵泽武用力抹了一把脸,却擦不掉深刻入骨的颓丧,qiáng挤出微笑,接过随从手中的墨绿绸包袱,说:“你铁了心,执意要调走,我阻拦你肯定又会生气……罢了,那你就走吧,离京远远的,再没有人欺侮你。”
卓恺唇紧抿,qiáng忍烦躁厌恶,一言不发,暗忖:同为皇子,为何差别这样大呢?赵泽武拍马也赶不上庆王殿下!
“你要走了,我送礼物你必定随手丢弃,喏,瞧瞧,这东西原属于你,今日物归原主啦。”赵泽武说着打开包袱,献宝一般地展示。
属于我的东西?
卓恺心念一动,难免好奇,不由自主扭头望去:
只见包袱内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内廷禁卫服,并一枚刻有主人姓名职位的腰牌。
这的确属于卓恺。
“拿着啊,不喜欢吗?武爷当初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宫里弄出来的!”自认煞费苦心的赵泽武忐忑把包袱往前递了递。
卓恺凝视曾属于自己的东西,刹那忆起任内廷禁卫时意气风发的时光。
沉默许久
“我被革职已久,你一早弄到了手,却今日才物归原主?”卓恺淡漠问。
赵泽武顿时尴尬,清了清嗓子,含糊解释:“咳,一直搁在角落,武爷给忘了。”
“殿下确定要还给我?”卓恺又问。
“对!给你!”赵泽武重重点头,点头如捣蒜。
“公子——”老管家意yù开腔,卓恺却抬手劝阻,冷静接过包袱。
赵泽武极度不舍,慢吞吞松手,眼巴巴的,期望此举能讨对方欢心。
卓恺拿起刻着自己姓名的檀木腰牌,缓缓抚摸,心qíng异常沉重,下颚紧绷,眼神锐利,手上逐渐用力——
第191章 新生
我与你之间绝无可能!
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忆起认识对方后的诸多倒霉遭遇,卓恺咬牙切齿,表qíng冷漠中混着屈rǔ、愤懑、愁苦、不甘……种种压抑已久的qíng绪蓦然涌上心头,令其恨得胸膛大幅度起伏, 一语不发。
“喜欢吧?”赵泽武仰脸, 得意洋洋,高兴于这一次对方总算没有甩手丢弃自己的赠礼,心里一宽,便逐渐放松, 他扫了几眼,关切问:“河间喜州那鬼地方,贫困混乱, 你怎的就带两个人?唉,包袱也没收拾几个, 太不像话。这样吧,武爷给你备了一些——”话音未落, 目不转睛的他发现卓恺突然两手一掰!
只听见“啪”沉闷一声,内廷禁卫专属的小巧檀木腰牌应声而碎,拦腰裂成了两块!
“哎!喂!你gān嘛呢?”赵泽武目瞪口呆。
我前世做错了什么?今生前程诸事不顺,屡遭杖责革职……
满腔悲苦之qíng无处宣泄,卓恺面无表qíng,怒火中烧,手指微微颤抖,bào躁冲动之下,动作飞快,将原本十分珍惜宝爱的腰牌一折为二、二捏为四、四掰五六块,而后抢步冲向船舷,将满手的碎木片奋力朝远处水面一掷,心疼如刀割,大吼:“啊!”
这一扔,仿佛可以抛弃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公、公子冷静些。”
“您别吓唬老奴啊!”卓管家和小厮吓坏了,慌忙一边一个抱住卓恺的胳膊,拼命把人往舱房里拖。
事发突然,自以为讨了对方欢心的赵泽武猝不及防,如遭雷击,呆愣瞬间,旋即冲到船舷边,垫脚探头朝水面张望,扭头怒问:“你为什么毁了它?如果你不想要了,送给我不行吗?为什么毁了?你、你怎么能这样?”
“那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与你何gān?”卓恺厉声大喝,双目赤红,脸色铁青,他剧烈喘息,毅然决然吩咐道:“大齐,你回头立刻寻个火盆,将我穿过的衣服烧了!烧毁!听清楚了吗?”
“是、是。”卓家小厮战战兢兢,牢牢抱住卓恺胳膊,安抚道:“公子放心,小的听清楚了,回头立刻烧了那衣服!您消消气,消消气啊,冷静些。”
“不准烧!”
“谁敢烧衣服老子烧了他!” 赵泽武瞪大眼睛,脸红脖子粗地嚷。随从的四个侍卫叫苦不迭,贴身跟随,大气不敢出。
两人乌眼jī一般互相瞪视,赵泽武怒不可遏,倏然一巴掌拍打侍卫胳膊,迁怒骂道:“废物!你们刚才怎么不拦着他?”
“卓公子武艺高qiáng,卑职哪里拦得住?”
“是啊,卓公子身手了得,动作太快了。”
“再说,小的们也不敢拦啊,那可是卓公子。”皇子府的侍卫小心翼翼解释,他们熟知赵泽武脾气,辩解的同时不忘拍马屁。
果然,赵泽武虽然仍恼怒伤心,却不再迁怒下人,忿忿呵斥:“一群窝囊废,小卓当然武艺高qiáng了,但他只是不满武爷,关你们屁事儿?”
卓恺正处于盛怒中,一眼也不看赵泽武,连声催促:“大齐,你现在就去找个火盆来,我亲自烧!”
卓家小厮傻眼了,咽了口唾沫,扫视四周,苦恼道:“可、可这儿不是咱府里,火盆得找找才有。”
“公子,马上开船了。”卓管家紧张提醒,忠心耿耿,挺身而出拦在中间。
“你——你也不准烧!别以为武爷不敢把你怎么样啊。”赵泽武急忙阻止,色厉内荏,上前想抢回装着禁卫服的包袱。
但卓恺岂能松手?他个子高,把包袱举起护着,铁了心要烧毁过去,大喊:“没有火盆?那火折子有吗?”
“松手!你不要就把东西还给我嘛,何必烧了?”赵泽武气急败坏,伸手抢夺包袱,敢怒不敢骂,转而骂随从:“你们都是死人呐?还愣着gān什么?赶紧把东西抢回来呀!”
“哦,是。”皇子府的侍卫点头哈腰,装模作样比手画脚,压根没真正争抢,生怕七皇子事后又因为卓恺气恼而责怪旁人没眼色,苦口婆心地劝:
“殿下息怒。”
“卓公子,您消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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